必修一的內容沒甚麼難度。 　　江諳右手轉著筆，翹起的二郎腿一抖一抖，聽得心不在焉；一旁的杭郡亭表麵上一副專心聽講的樣子，實則心思也是飄到了九霄雲外。 　　無他，上午十點左右，實在太容易犯困。 　　江諳用餘光瞥到那個叫作“童秋雨”的女生——坐在第四排中間，昂著腦袋，聽課很認真。 　　她不是自己前桌——江諳心底還是有點小失望的。 　　“集合具有確定性、互異性、無序性……”數學老師姓唐，腫泡眼、厚嘴唇，齙牙、凸嘴；說話時兩片唇瓣一鼓一鼓，讓江諳想到唐老鴨——想著想著，沒憋住，擠出一小聲“噗嗤”的笑。 　　“怎麼了？”杭郡亭小聲問他。 　　江諳剛要開口，又怕叫其他同學聽見；於是抽了自動鉛筆，在書頁的注腳邊寫下清秀雋逸的三個字—— 　　唐老鴨。 　　杭郡亭也笑了。 　　下課鈴從廣播音響中悠揚傳來。 　　江諳前座的女生轉身，直直看著他；江諳察覺到被目光注視，便也抬了眼，挑起一邊眉毛。 　　這個女生留著男式短發，眉眼細長，五官很秀氣；聲音也是偏中性的——“哈嘍帥哥，我叫邱裊裊，你叫什麼名字？” 　　“江諳。‘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是‘西風裊裊秋’的‘裊裊’嗎？”江諳笑起來很溫柔，臥蠶拉得深。 　　“嗯嗯，雙耳丘。”邱裊裊點點頭，睜大眼睛想了想；緊接著換上誇張的語調，毫不吝嗇地誇獎，“你長得好精致，很日韓係，像漫畫男主。” 　　“謝謝你，你也很漂亮。” 　　“我嗎？”邱裊裊受寵若驚；很快又笑起來，打了個響指，“我更喜歡別人誇我帥。” 　　上午沒墊零食，所以肚子有點餓；臨下課，杭郡亭碰了碰江諳的胳膊，“待會吃什麼？” 　　江諳想了想：“麵吧。” 　　吃飯都是要跑著去的。 　　操場上、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學生，很壯觀。 　　落了座。 　　江諳挑起幾根麵條。 　　他喜歡吃湯麵，加雞絲和肉醬，鹹香味濃鬱的一碗，煞是誘人。 　　杭郡亭愛吃拌麵，和著胡蘿卜絲、黃瓜絲、火腿腸片，黃黃、青青、紅紅，極好看的一盤。 　　“待會午休打什麼遊戲？”江諳咬斷麵條。 　　“我手機上交了。”杭郡亭如是說。 　　“你這麼守規矩？”江諳調侃。 　　“還守規矩呢，初中時咱倆都被沒收幾部手機了？新學期新氣象嘛。”杭郡亭笑了。 　　飯吃了一半。 　　有人從江諳身後拍了拍江諳肩膀。 　　“諳哥。”尾音上揚的男聲。 　　杭郡亭循聲抬頭，看到一個瘦高的男生，架著黑框眼鏡。 　　是南岡。 　　“諳哥，一起吃？”南岡手裡端著一盤快餐，辣子雞、番茄炒蛋，白花花的大米飯。他顧自挨著江諳身邊坐下，給和他同行的白色衛衣男生做著介紹，“江諳，帥吧？我老大。初中那會，萬千少女夢。” 　　“你在幾班？”江諳抬眼看他。 　　南岡把雞肉往江諳碗裡夾：“7班啊，就在你們11班樓下。老大，你對我這麼不上心，我傷心了。” 　　“好好好。”江諳笑了。 　　“不過你們班有個女生特漂亮，都傳到我們班了。是叫柳如眉吧？老大，有沒有信心拿下？”南岡扒了一口米飯。 　　“你諳哥現在洗心革麵，要當好孩子，不談戀愛。”杭郡亭打趣。 　　然後被江諳捶了一拳。 　　晚自習做練習，江諳寫得很快。找書苑 ｗww.zhａｏｓhuyuan.com 停了筆，他望著窗外發呆。 　　黑壓壓的一片，亮著對麵樓層的燈火。 　　空氣很清新。 　　他猛吸一口，然後把窗戶關上；在抽屜裡找了找，拿出本小說看。 　　同位的杭郡亭正在預習明天的功課；但江諳實在是不想學。悶得很，心裡堵堵的。 　　他總是想起水漫漫，那個大眼睛、單眼皮的女孩子，明媚、清純的麵龐總在他腦海裡晃——明明暑假的時候都不想。 　　確定性、互異性、無序性…… 　　煩死了。 　　江諳洗漱完，杭郡亭已經泡好了方便麵。 　　番茄口味，很香，湯味濃鬱。 　　杭郡亭端給他：“江諳，吃快點。今晚有老師查寢，馬上要熄燈了。” 　　“嗯嗯。”江諳應著，大口塞著泡麵。 　　宿舍漆黑一片；閉上眼睛也無非是從這一片黑暗，跳到那一片黑暗。 　　翻來覆去睡不著。 　　江諳悶悶開口：“我好想她。” 　　“誰？”杭郡亭也沒睡著。 　　“你知道的。” 　　“水漫漫啊？” 　　“嗯。” 　　“哎……不過你也真是的。剛放暑假那會，我玩你手機看到的；人家女孩子給你發那麼多條消息，你一條都不回。” 　　“嗯。” 　　“她現在還在聯係你嗎？” 　　“沒有了。” 　　“也好。過去了就過去了，別想太多啊。” 　　“嗯。” 　　又回到一片沉默中。 　　江諳緊閉雙目，在腦中想象著雨滴。 　　一滴、兩滴、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