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諳的書包掛上了水藍色的燈籠魚。比掌心大上一圈兒,毛絨絨的,白綿綿的肚皮,兩隻大眼睛有點鬥眼,醜萌醜萌——和江諳灰白相間的書包格格不入。 杭郡亭心裡猜出來大半,笑笑不說話。 大課間,邱裊裊拉著江諳畫黑板報;她拿了兩盒新的彩色粉筆,語氣有點沉:“這次老師不讓用水粉。” 上一次辦黑板報,邱裊裊帶了水粉顏料,和幾個女生上色時沾了些用;導致現在擦黑板的時候相當難擦,杭郡亭卯足了勁,黑板還是花花的,青一塊、粉一塊。 江諳不看樣畫;隻盯著色塊不均勻的黑板思索,在心裡默默構思排版。 他下了筆,幾步勾出灌木叢,然後是長城的輪廓。接著調了個粉筆角度,加深線條。 “初中那會,江諳出的黑板報,蟬聯三年一等獎。”杭郡亭給邱裊裊小聲八卦;邱裊裊贊許地點點頭。 她突然想到什麼:“那天吃自助餐,那個穿白裙子的女生,和江諳以前是一個班的嗎?” “你說水漫漫?是,她寫板字挺好看的,那時候跟江諳一起出板報。”杭郡亭想了想。 江諳勾好長城,側過粉筆,上第一遍色。 “我怎麼感覺她好像喜歡江諳。”邱裊裊掩住唇,聲音壓得更低。 杭郡亭笑了。他看看江諳,又看看邱裊裊,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上課鈴響,江諳置下粉筆,拿濕巾擦了擦手;坐上座位,他想伸手捏捏燈籠魚掛件——快觸碰到,又忽地停住,縮回手,再拈一張濕巾,這次倒了幾滴水,細細擦拭手上的粉筆灰。 “嘖嘖。”杭郡亭瞥到,帶著調侃意味唏噓兩聲。 “鯀。”江諳一下、一下,緩緩捏著手裡的燈籠魚。 今個有節活動課。雖說可以自由活動,但大多數同學還是待在班裡上自習;江諳本想拉著杭郡亭回宿舍打遊戲,但耐不住杭郡亭、邱裊裊一齊求他把板報畫完。 杭郡亭在幫邱裊裊看今天的數學練習;江諳踩著凳子,畫著大題頭。 有人輕輕敲了敲後門。 江諳扭頭, 南岡沖他笑。 南岡帶了馬萱萱、燕斐那倆小姑娘一齊來,手裡提著羽毛球拍;他未經允許,擅自邁進11班,挨著江諳站著。他環視一圈教室中認真自習的同學們,怕影響他們學習,便壓了聲音開口:“老大,畫黑板報呢?羽毛球打不打?” 江諳視線繞過他,看一眼低頭捋著羽毛球的羽毛的燕斐:“等會吧,把大、小題頭畫完。” 南岡坐上他的位置,一眼看到掛在拉鏈上的燈籠魚。縮在位洞裡,胖滾滾的一隻,下麵墊著一本書。 “哎呦,老大,想不到你這麼有少女心。”他悶悶頭,剛想伸手去碰,卻被杭郡亭一手拍開。 “去去去,一邊去,沒眼力見的家夥。”杭郡亭用力捏一下他的手腕,拉到課桌上。 畫完題頭,江諳又給幾片灌木叢疊了層黃、綠的碎色;然後放下粉筆,擦乾凈手。 抬眼看到童秋雨也站在後門,仰著暗色的小臉瞅著黑板報。 童秋雨長得寡淡,眉毛很稀;但底子不差,五官端正,鼻形小巧。 “你畫畫真好看。”注意到江諳的目光,童秋雨靦腆地笑笑。 江諳和杭郡亭要去打羽毛球;邱裊裊也要跟著一起。整好六個人。 今天風不大,也不很冷;打球正合適。江諳本要和杭郡亭一起打;但邱裊裊硬拉著杭郡亭和她組。 江諳無法,看向南岡;誰知南岡意味深長地笑笑,然後站到了馬萱萱對麵。 再對上燕斐怯生生的目光。 江諳思索一下,拿著球拍往後斂了幾步,開始發球。 打了半小時羽毛球,到了飯點;六個人琢磨一下,一起吃飯。 江諳晚上隻吃蔬菜、水果;他拿了一顆番茄和半個橙子,為防止汁水濺到身上,吃得小心翼翼。 南岡坐他對麵,盛著滿滿一碗大米飯,擺著一碟紅燒肉、一碟鍋包肉,還拿了一杯雞米花。他瞧著江諳晚餐素凈,勾了唇角打趣一句:“老大,這麼自律。” 南岡長得不差,183的個頭,臉型瘦長、鼻梁高挺,一雙長手骨節分明;但耍寶的性格,讓人很難將他和“帥哥”聯係起來。 “倒是你,大晚上還吃那麼油,不跟你諳哥學學。”杭郡亭舀著玉米菜心粥,剝開一塊紫薯。 女生們坐在另一桌。 邱裊裊端回來芝士炒年糕,看了一眼嗦著冷麵的燕斐,直來直去道:“你是不是對江諳有好感?” 燕斐愣住,抬頭,睜著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咬著唇連忙搖頭,聲音怯怯懦懦:“沒、沒有……” “我勸你還是早些放棄吧。”邱裊裊不置可否,叉起一塊年糕,拉出幾條粘稠奶香的絲,吹著熱氣。 “你什麼意思?”馬萱萱性子急,看燕斐還要解釋,便攔了去,斜眼冷冷沖著邱裊裊。 “難道你也對他——”她向下猜了猜,眼神中雖還是敵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也沾了幾分恍然大悟的緩和。 “怎麼可能。”邱裊裊頭都不抬,吃著年糕,“奪人所好是不好的。” 馬萱萱一愣,經過短暫回味後開口:“江諳不是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是沒有,但不代表沒有互相有好感的女生啊。”邱裊裊看一眼燕斐,“算我多管閑事,以後少來找江諳。這才剛開學不過一個月,學校裡還有很多帥哥,又不是非江諳不可。” 燕斐懵懵的,小臉蔫著,唇咬得緊,一副要哭的模樣。 “是不是水漫漫?”她的表情看起來一碰即碎;聲音卻很堅定,“南岡都跟我說了的。” 邱裊裊看看她,不說話。 燕斐把眼淚憋回去,硬撐出一副堅強的模樣:“她煩不煩啊?分手了還要糾纏江諳?江諳如果真喜歡她,為什麼還要跟她分手?” 三個女生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邱裊裊的心情也被帶堵了,她想著下次一定不再多管這些破事。 但到底也有些納悶燕斐的那句話—— 喜歡為什麼還要分手? 好像有很多種原因、很多種可能吧。 或者說兩個人曾經有過好感,但是之後還會麵對相當多不可控因素;別說談戀愛了,就算是夫妻—— 算了,不想這些。 江諳和杭郡亭壓著預備鈴才回到教室。 邱裊裊扭頭,本想著跟江諳講很多話,但看了又看江諳,嘴巴張了又合,最後也隻憋出一句—— “江諳,明天上午記得把板報畫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