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鳴歌困於冰(1 / 1)

夏蟲鳴歌 覺淺空空 4804 字 2024-03-17

不同於作為林予慈時的氣質長發,張桐隻是將齊肩短發紮成一個圓球,再加以發卡點綴,整個人看起來清爽靈動。孟時就坐在對麵怔怔地看著,瞬間感覺自己有點老了。   “孟警官?你在電話裡說的新線索是什麼?”張桐眼也不眨地盯著孟時。   36歲的男人竟然感覺臉開始發熱,他微微錯開視線說道:“你父親曾經說過毒品是一個男人塞進他的嘴裡的。”   張桐無數次在夢中反復審視父親被抓時的一切信息,此時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的,我媽和我說過。”   “那個男人,也許我找到了。”孟時認真看向張桐,發現對方緊握茶杯的手指幾乎泛白。   “是誰?孟警官,你告訴我好不好?”張桐哆嗦著唇,不自覺地按住了孟時的雙手。   感受著張桐手心傳來的溫度,孟時完全不在意一個結案了十年的案件出現了新的線索需不需要保密,直接將李昌輝說了出來。   “是他。”張桐愣神。   “你認識?”孟時警惕道。   張桐當然是不認識的,但是林予慈認識。作為廖愷的女友,她見過一次李昌輝,記憶中是一個看起來很純樸的人,但她也知道,能被廖愷尊稱一聲“叔”的人,都不會簡單。   “哦,不算認識,從同事那聽過而已。”她打著馬虎眼,然後轉移話題,“孟警官,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   孟時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張桐為了跟蹤廖愷,今日同管轄金色年華內所有女人的陶藝梅告了假,所以這頓飯她吃的很悠閑。她刻意摒棄了內心的急迫,同孟時話起了家常。   “孟警官出來同女生吃飯需不需要和家裡的領導報備一下?”張桐隨意問道。   孟時悶悶地夾菜,平靜回答:“我還單身。”   張桐剛夾起一塊土豆,聞言不可置信地抬頭,“什麼?孟警官,你當初那個女朋友呢,你們分了?”   十年前,孟時還有一個嬌俏的女友,但是自從張國富妻女案發生後,他們就分手了。   “唔”,孟時含糊道,“人家另有歸宿。”   張桐忍不住勸道,“孟警官,你也不小了,天天一個人多孤單啊,趕緊吧你。”   孟時看著比自己小十歲的女孩像個長輩樣的嘮叨,無奈道:“你真像我媽。”   張桐無語,閉了嘴。   飯後孟時堅持要送張桐回去,被拒絕了。因為她還有事要做。   市民公園是在江丘還隻是縣時最繁華的地方,但現在已經沒落,人群相對減少,所以很多雕像還都是舊時的模樣。其中一個天使模樣的雕像最是偏僻破舊,裂縫繁多,其中最隱秘的一道裂縫中藏著張桐與其他人的秘密。   傅東是在第二日看到的紙條,打開《聖經》中譯版,按照之前商量的暗號,他很快就接收到了張桐留下的信息,要求麵談。想來是出了什麼事,可是究竟是如何了呢,他感覺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可是他又有什麼理由現在去見她呢。畢竟,在他們的計劃裡,他倆根本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好在明日就是禮拜天了,等等就好了。現在,他要去通知另一個人。   教堂裡,大家都在虔誠地唱著歌,洗滌著自己的心靈。張桐嘴裡本能地跟著,手裡卻寫個不停。   左邊的傅東接過一看,“我父親的死也許跟賀家有關,我希望計劃暫停,先讓我查出真相。”   傅東看過後,本子到了羅靜怡手裡,她內心掙紮了許久。葛麗已經腦死亡,按照計劃,張桐潛伏到賀知飛身邊後就會想辦法讓他“意外”身亡,這是自己名單上的第二個人。眼看勝利在望,真的就要暫時放過他嗎?   雖然幾人是合作關係,但幾年的相處還是讓他們有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尤記得初次見麵時,三人都是坐在教堂裡虔誠的祈禱,但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們的仇人不僅沒有得到報應,反而生活美滿,蒸蒸日上,是張桐率先打破了他們的幻想,“神真的存在嗎?為什麼她沒有聽到我們的禱告?”   羅靜怡那時完全沒有心思打扮,整個人灰頭土臉,她當時反駁著,“別胡說,神會聽見的。”   張桐卻笑起來,“姨啊,那你慢慢和神說吧,我就不奉陪了,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   坐在相同位置的三個人已經一起禱告了幾十次,卻從沒有說過話,但張桐的這番話卻炸出了另外兩人的心思。   “你也有仇?”旁邊的男聲響起。   羅靜怡是最後參與進來的,彼時的傅東和張桐已經商量好了互相報仇的計劃,因為她的參與,臨時變成了三角交換關係。所以,張桐以另一人的身份進入賀家,全是因為她。如果她不同意,她不知道自己的仇最後該如何去報。沒辦法,她隻好在那頁紙上寫下“我等”。   傅東與張桐一樣沒有了“家”,他把張桐當作了自己新的家人,所以他也不介意再等一等。   看兩人都同意,張桐的眼眶裡盈滿了淚水,她提筆寫下“謝謝”。羅靜怡心有所感,忍不住別開眼去,從兒子去世的那天起,她也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去找尋真相,所以她能理解張桐。   幾乎是羅靜怡轉頭的瞬間,傅東就輕輕撫了撫張桐的發梢。而沉浸在悲傷中的張桐並不曾察覺。   此刻的她陷進了那暗無天日的深淵。   2000年夏,張國富與王淑蘭共同經營著廣禾村村口的一家小店,兩人此時育有兩女,夫妻和睦,女兒可愛,錢財尚可,正是最得意之時。卻突然有一日開始,張國富變得神神叨叨,嘴裡念念有詞,還和王淑蘭躲在一處嘀咕著什麼。終於有一日,王淑蘭彷佛下定了什麼決心,對張國富說:“你去和孟老鴨說,讓他兒子明天來咱們家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匯報。”   孟老鴨的兒子就是孟時,此時縣已經改市,他是這一片轄區派出所的民警,因為離得近兩家關係很是要好。張桐聽說孟時明日要來,馬上眉開眼笑,“孟哥哥要來?那我又有蛋糕吃了。”   兩家是鄰居,又因張桐長得可愛,孟時從張桐很小就寵她,當了片警後每次回來都會給嗜甜的她帶一個小小的杯子蛋糕,她以為這次也不例外。   可是當時的孟時在協助刑警隊破獲一起摩的搶劫案,覺得張叔找自己不過是村莊裡雞毛蒜皮的小事,便沒有回來,也沒有派同事過來。兩日後的中午,母親在小溪邊洗完衣服回到小店時,卻在家中發現了大批的警察。而剛剛破獲搶劫案的孟時,也在其中。   刑警隊的人說張國富吸毒致幻後奸殺了三名兒童,現場有他的記賬本,同村的錢建軍證實他曾前往過案發現場的方向,而他被抓時依然有吸毒過量的跡象。被害的三家人氣憤至極,不顧警察的阻攔把張國富的背都打花了,剛回來的王淑蘭也沒有幸免挨了幾棍,還是孟時嗬斥了幾聲才避免了王淑蘭被打死的命運。   正常上課的張桐和在百貨公司上班的張樺被緊急召回家,王淑蘭的娘家人讓她帶著孩子先回娘家住一段時間。而王淑蘭卻知道張國富是被冤枉的,她要還她丈夫的清白。她先是到受害人家磕頭道歉,讓他們給她時間找出真正的兇手,然後她去找錢建軍讓他不要做偽證。那日,張桐在家,她看到自己的母親發髻淩亂地回來,對著她不停地說,“別怕,你爸很快就能回來了。”   當時的她脾氣古怪,又隱約明白了什麼,對著自己的母親發脾氣,“那樣的人也值得你去救?”   臉上馬上挨了一耳光,她氣的第二天就去了學校。因為離得近,張桐並不曾寄宿,但為了氣自己的母親,她與自己的好友擠在學校的一張床上過了幾日。直到自己的母親來學校找她。她才知道,錢建軍沒有信守承諾,父親入獄了。   “我問過你爸了,他說是有人在買完東西後掐住喉嚨把那東西灌進了他的嘴裡。”王淑蘭原本長得圓潤富態,但現在卻麵色暗黃粗糙,這讓張桐也不由得有些心痛,於是認真地聽完了王淑蘭接下來的叮囑。   “如果媽媽沒有找到真相,你就不要學媽媽了,知道嗎?”最後一句話,王淑蘭說的空洞深遠,但當時的張桐並沒有感覺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覺得母親像是變了一個人。   直到又過了幾天,刑警隊的人來告訴了她兩件事情,一件是父親在好幾日前就靠著不知道哪找到的小刀畏罪自殺了,另一件則是早上母親、姐姐的屍體被在村莊旁的一處山上找到,母親被灌下火堿,在她的聲帶受損後再將她的牙齒一顆一顆拔下;而姐姐,打了一半的麻藥後,兇手將她的皮膚一寸寸撕下。   旁邊的孟時一臉的不忍,可張桐卻覺得荒謬,他們是不是在演電視劇,於是她也很配合地說道:“那兇手抓到了嗎?”   “抓到了。”和孟時一起來的警察回答道,“是個精神病。你應該認識,叫瓜蛋。”   瓜蛋真的就叫瓜蛋,因為他生來就傻,張桐出生時他就已經傻了幾年了,所以他沒有大名,隻有大夥兒給他起的“瓜蛋”。雖然瓜蛋傻,但是瓜蛋不會殺雞攆狗,僅有的饅頭還會分給和自己作伴的大白鴨,這樣的瓜蛋會殺人,還是這樣的手法?張桐不相信,但那個警察說“人不可貌相”。   孟時在一旁很不是滋味,因為瓜蛋是他抓的,他為了張國富的事去張家找王淑蘭,卻沒有找到。自己的娘說她們好像去村子邊上的山裡了,他感覺不對,找了上去,正撞見兇手遠遠離開的背影。他一路追,追到了瓜蛋家,衣服,身高體型都對上了,最關鍵的是,瓜蛋的手上正拿著張樺的皮往嘴裡塞呢。   “哦,抓到就好,謝謝你們啊,我要上課了。”張桐像電視劇中的主角一樣,禮貌客氣,心如止水。她想,假的嘛,演一演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