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輝跟著賀紹雄在江丘混了二十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的人,對於秦勇生軟硬兼施的審訊手段並不買賬,他隻強調是吳莽先動的手,自己正常反擊。然後戲劇化的是,吳莽的屍檢結果顯示,他的死因源於吸毒過量導致的猝死。 等孟時和秦勇生再進去時,李昌輝的表情更顯純良,他甚至跟陳南說,“警官,如果有什麼能幫忙的,你一定不要同我客氣。現在,我想問我能抽支煙嗎?” 影視劇中很多犯人在要交代時都會說這句臺詞,但李昌輝顯然不是,所以秦勇生並不打算理他,倒是孟時沖攝像頭點了點頭,說著:“給他一根。” 馬上有人進來給了李昌輝一根黃鶴樓,他趕忙道謝,像個再樸實不過的工人。但拿到煙後的他就變了,神情肅穆,將煙沖著虛空點了三下再放進嘴裡。這是自己孩提時長輩慣常做的,表示抽煙前先讓神抽一口,就會得到庇佑。那時大人還是抽的旱煙,等他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大人煙絲沒有放實抖了三抖,找個神叨的說法忽悠他而已。但他看著有趣,便學了過來,一直保留到如今。 沒想到這不經意間的舉動卻讓孟時如遭雷擊,他想到了那十年前的案件卷宗上張國富的第一份口供上就提過當時來店裡買煙的男子買完之後夾著煙對天拜了三下,之後便把一包粉末塞進他的嘴裡,描述的動作和雷旭剛才所做的如出一轍,會是他嗎?他緊張的幾乎要暈厥了,但這時馬濤再次推門而入。 “秦隊,孟隊,有人來自首了。” 自首的人是金色年華安保隊的一員,自稱和吳莽因瑣事糾紛導致他起了害人心思,原先隻是想讓吳莽染上毒癮,沒想到量沒控製好。 而這次再怎麼引誘,這人都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殺的人。至於毒品來源,提供一個不存在的人,讓警方查去吧。“罪犯”伏法,上級施壓,此案便暫告一段落。至於李昌輝,打架鬥毆,賠償了事。 “黃海濱怕是老了,送上門的功勞他都不要。”隊裡聚餐時,孟時五味雜陳道。 陳南看看旁邊,接話道:“是啊,上線一個沒挖出來,也太菜了。” 秦勇生笑著搖搖頭,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們大概都知道,現在不過發發牢騷罷了。 與此同時,賀家這邊也不平靜。 “吳莽死了,場子裡這幾天的生意都斷了,你找個人頂一頂吧。”賀紹雄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之下,整個人顯得格外沉鬱。 賀知飛故作輕鬆道:“要不把廖愷提上去?我看他把場子看的挺好的。” 賀紹雄想了一下,終究是沒忍住,一個核桃就砸向了賀知飛,“就你給我惹事,吳莽不死啥事沒有。現在好了,再找人接手,也不知道立不立得住。” 賀知飛慌裡慌張地接住已經玉化的核桃,笑道:“爹,你放心吧,廖愷這小子靠得住的,上次趙明啟還誇了他呢。” “嗬!啃了兩年的骨頭終於是被拿下了,廣禾村東邊的那塊地有望了。”想到生意,賀紹雄的麵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他繼續道,“那就讓廖愷試試吧。還有,讓阿輝親自帶一帶吧,總也出不了岔子。” “爹,我看這事不妥吧。”伴隨著書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賀知婉頂著一頭臟辮閃亮登場。 “進來不敲門,沒規矩!”賀紹雄嗬斥道。 賀知婉一點也不怕,知道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就像個紙老虎,於是笑著上前,“爹地啊,大哥做生意做的都打開門請狗入內了,您還放心讓他管啊?” 賀知飛站了起來,手指著賀知婉罵道,“賀知婉你什麼意思?罵誰呢?” “她又沒罵你。”賀紹雄揉揉眉頭,“婉婉,你想乾什麼你直說吧。” “毒品的事,我也要參與。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才是我們家生意的大頭,你們隨便給我幾個市場就把我打發了?我不乾!”賀知婉說完就昂著下巴,眼睛骨碌碌盯著自己的親爹。 賀知飛笑出了聲,“小孩子家家,你以為生意那麼好做的,你碰過毒嗎你就要上?” “我不管。”賀知婉並不退縮。 “行,你也出一個人,一起跟著阿輝。你準備叫誰?”賀紹雄一錘定音。 “蕭辰,他是你老人家給我的,我信他。”賀知婉早做好了決定。 “好。”蕭辰是老戰友的兒子,七年前戰友去世後就跟著自己,今年賀知婉留學回來便被賀紹雄安排在了她的身邊。 老狐貍!賀知飛腹誹道,料定誰看不出這父女倆一唱一和似的,起初他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想想,老爺子的書房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嗎。沒有老爺子的默許,怕是被輝叔殺了幾個回合了,哪裡還能安然無恙。 不過想到廖愷那小子也算倒黴,和蕭辰那個大塊頭一起競爭,別哪天把小身板折了都不知道。算了,自己倒要看看,這個隻擅長皮肉生意的小痞子,能不能吃得起另一碗飯。 賀知飛不算冤枉了賀知婉,在吳莽死後的第二天,賀紹雄就查出是她搗的鬼。他說:“隻此一次,他畢竟是你哥。” 小痞子廖愷沒想到自己守得雲開見月明,大哥賺錢終於帶上自己了。從他接到賀知飛的電話交代自己明日出門不要帶手機,不要帶任何人就知道,今兒是個好日子。 作為好日子的鑒定人林予慈將一切聽了個明白,安和橋東茂名磚廠內,明日下午四時,她一定準時到。 第二日,廖愷準時抵達約定地點,而林予慈早在上午就貓在了離磚廠不遠的垃圾山裡。磚廠內有她藏起來的監聽設備,她隻需要躲在這裡,便能輕鬆掌握磚廠內的一切。 眼看約定時間越來越近,林予慈不禁緊張起來,跟蹤葛麗和周震豪時根本不怕有生命危險,但這次不一樣。雖然給了自己足夠的心理暗示,但還是架不住內心最深處的膽怯湧上心頭,她深呼吸一口,卻被臭氣熏的差點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垃圾山背後不遠的馬路上駛過來一輛黑色的吉普。她從隨時小包裡拿出一麵鏡子對著馬路照去,從鏡子裡她看到一個身材健碩的男子一身披風隻到大腿根,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挺拔。 林予慈正暗自猜測此人身份,那人便敏銳地猛然轉頭。好在根據鏡麵角度,對方應該是看不到自己,她在內心加深了警惕,不敢再輕舉妄動。對方沒有過來,但更糟糕的事情出現了,她遠遠地看到上方駛來一架無人機,沒有猶豫,求生的本能讓她迅速拉過一邊破舊腐敗的幾個化肥袋遮住自己的身影。怕太過明顯,她還用力拉扯了一些碎衣服塑料瓶之類的堆在四周,希望借此躲避無人機的偵查。 無人機一路徑直飛向廢棄的磚廠,在裡麵盤旋一圈後返回了它的主人的手中。 阿虎載著賀知飛從不遠處來到了蕭辰的麵前,這時廖愷也開著他的皮卡來到了幾人的麵前。 賀知飛上下掃視一眼穿的像個貴公子的蕭辰和穿的像個包廂少爺的廖愷,無語地開口:“上我的車。” 廖愷聽話地馬上繞過蕭辰開門上了車,而蕭辰臨走時,用餘光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垃圾山,隨後也坐上了賀知飛的大奔。 “飛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啊?”一上車,廖愷就忍不住問道。 賀知飛解了一個扣子,冷眼看廖愷,“閉嘴!不該問的別問。”說完示意對方看看蕭辰。 廖愷看了一眼副駕的鋸嘴葫蘆,看看對方乾凈的寸頭,再看看自己特意紮個小辮的發型,突然覺得別扭極了,不自覺地理了理衣裳,看向了窗外。 而林予慈,帶著一身臭氣走了二裡路才打到一輛車,為此還多付了雙倍的價格。 賀知飛帶著廖愷,蕭辰和阿虎來到了城郊的一條不知名河邊,這裡已經有了幾人在此等候。 “你們和輝叔走。”賀知飛輕抬嘴唇道。 李昌輝帶著自己的心腹大龍等候在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看賀知飛的反應就知道這兩人後麵沒跟著尾巴。於是沖二人憨憨一笑,打頭往河邊的密林深處走去。 一段徒步過後,廖愷終於看到了人影。 “李老板!”當頭一人走了上來,此人有著一副典型的東南亞麵孔。 廖愷看著李昌輝和對方寒暄,不禁壓著嗓子問一邊的阿虎,“就我們幾個是不是人太少了,萬一發生黑吃黑怎麼辦?”邊說還邊摸了摸下車時賀知飛扔給自己的家夥,他把它別在了後腰。 阿虎看他一眼,本不想解釋,想了想終究是說了句,“少看點電視劇。” 蕭辰就站在李昌輝身邊,保持著隨時戰鬥的狀態,他看到兩人寒暄結束,李昌輝笑著招呼“大龍。” 大龍把手提箱拿了出來打開,對方也打開了自己所帶的箱子,當頭人對著李昌輝笑說:“我就喜歡原始的交易方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李老板,爽快!” 李昌輝也笑道,“這一點一點的交易太累,伊加老哥,什麼時候幫我引薦一下你們老板,我想來筆大的。” “我會和我們老大說的,李老板。”伊加笑道,並不急於答應。 這邊交易順風順水,就顯得林予慈宛如跳梁小醜。洗漱完畢後,她認真地卸了妝,割下鼻梁上的仿真矽膠,她就變回了張桐。 此時,作為張桐的手機,屏幕上不停地閃爍著一個陌生來電。 “喂?”張桐恢復了自己相對活潑的音調。 “我是孟時。你爸的案子,我有新線索了。”電話那頭,有人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