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傑是家中幼子,長姐據說出國留學,嫁了出去。二哥是學霸,此刻似乎在上京已經讀到了碩士。周傑年齡最小,一姐一哥都不在父母身邊,周明夫妻二人近些年對他尤為嬌慣。隻是慣子如殺子,周傑學習最差,但周傑一家也不以為意,隻是將他送入本地一所大學,由著他終日胡鬧便是。 周傑從小嬌生慣養,父母對自己百依百順,唯獨能讓自己吃癟的,就是姐姐哥哥,前幾日見到顯得乖巧的李理,心下大喜,自己不再是弟弟了。於是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放學,這才來接上自己這個顯得有些呆的“弟弟”。準備讓這油田鄉下來的土包子,跟著自己好好開開眼。 李理在車上半是好奇半是矜持,隻是裝作無意的模樣左右扣扣摸摸,周傑並沒有看他。車開了不過五十米,就停在了路邊。李理一臉納悶,還以為是自己的小動作引起了周傑的不滿。兩人頓時麵麵相覷,周傑忽然反應過來,笑了起來,“走吧,下車。到地方了。” 李理一頭霧水的下車,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熙熙攘攘的路口,周傑一臉壞笑,隻是帶頭向街角的一家酒吧走去。回頭一勾手,示意李理跟上。 李理滿臉好奇,跟著周傑走向酒吧,酒吧的大門隱約有幾分巴洛克的風格,木質的大門,墜飾著不少金屬紋路,門上鑲嵌的大塊玻璃也貼著繁復華美的貼花,隻是不知是自己審美不夠,還是確實酒吧年頭很久,木門整體看上去有些歲月的痕跡。 推門進去,麵前是一道短廊,李理看著腳下透明的玻璃棧道,頓時有些心虛,但又怕周傑回頭看見自己這幅丟人模樣,便小心翼翼踏上一步,同時身姿不變,收緊腹部核心,隻打算萬一踏破了玻璃,便身體後坐抽腿回來。 但這一步踏上,自然毫無異樣,李理好奇的前行,左邊是一麵畫壁,畫風是歐洲中世紀的敘事風格,人物多數赤裸。李理有些不好意思,將頭偏向右邊,卻見這短廊中間,還旁開了一個裝飾性的小亭,裡麵除了幾張吊椅,還散亂著放著些大部頭的書籍。李理頓時失笑,聽著耳邊傳來的音樂聲,暗嘆哪裡會有人在這看書? 邁過短廊,便是一片大空間,室內燈光暗淡,四周墻上隱約可見花紋繁復的壁紙,挨著墻的地方,是一圈散臺,玻璃案幾一端連在墻壁,兩側放置著金屬絲編製的座椅。右手邊打著高光的地方,是吧臺。 周傑此時正半坐在吧臺前一個高腳凳上,雙臂趴在臺麵上,和一個滿頭黃毛,正在擦拭酒杯準備營業的吧員聊天。 李理走上前去,正好碰見黃毛回頭,竟是個老外。李理有些吃驚,畢竟河陽隻是個小小的農業城市,很少能見到老外。 這老外本來和周傑聊天,李理在短廊上耽誤了片刻,落後了不少,周傑也沒有介紹,以為是客人已經到了,於是開口招呼,這一開口,李理有些吃驚,這老外的普通話,可比周傑標準多了。 周傑連忙開口介紹,老外名叫安德魯,是酒吧老板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兩人那時就喜歡泡酒吧,後來回國,乾脆就在這裡開了一間酒吧。 安德魯帶著和善的笑意,問道,“所以你們是來找笑天的?” 周傑拉過一臉茫然的李理,把胳膊架在李理肩頭,笑的很是放鬆,“沒有,主要我多了個弟弟,帶他過來見識見識。” 安德魯吃驚的問道,“私生子?哪有人會忽然有個這麼大的弟弟?” 周傑一臉尷尬,李理有些惱怒,剛要駁斥,安德魯忽地捂住了嘴,仿佛知道自己失言,“啊,對不起。”接著把頭湊近周傑,小聲問道,“你新收的手下?” 周傑以手扶額,安德魯打量了一下李理,點了點頭,看著周傑,壓低聲音,“個子倒是不小,隻是看上去有些嫩,能打嗎?” 李理在一旁摩拳擦掌,周傑正看向李理打算解釋,見狀嚇了一跳,連忙摁住李理的手,訕訕笑道,“老外,別跟他一般見識。” 這才跟安德魯好好解釋了一番兩人的關係。 安德魯對著李理歉然一笑,回身從酒架上拿下一瓶酒,先是給周傑倒了一杯酒,隨手丟進去了一顆冰球,又看向李理,“你應該。。還未成年吧?” 李理第一次進酒吧,此刻一臉懵逼,安德魯見他沒有說話,便自顧自的從墻上又拿下一個瓶子,順手從吧臺上拿過幾樣東西,周傑欣喜的拍拍李理的肩膀,朝他挑了挑眉,“看著!” 隻見安德魯微微低頭,卻微微抬眼看著二人,麵色端正的行了個注目禮。 他先拿出一支高腳杯,將杯口翻轉在一盤細鹽中研磨幾下,輕輕翻轉回來放在麵前。 又將兩隻金屬搖壺疊在一起,便拿起一支極小的沙漏狀小酒杯,另一手抓起剛拿下的酒瓶細頸,隨意的向身後一勾一轉,身子微微一側,手上酒杯交到另一隻手,雙肘抬起,酒瓶正好穩穩的落在肘尖上。 又將手上酒杯輕輕旋轉著擲出,肘部同時一抬,酒瓶與酒杯在空中旋轉著交錯而過,分別落在另一隻手上,安德魯伸出兩指,準確的夾住酒杯,手指一動,便捏住了酒杯的細頸,向外一甩,再甩回來時,另一手拿著的酒瓶正好把酒倒出,穩穩落入酒杯。 李理看的目瞪口呆,見周傑在吧臺一手支頭,側頭帶著笑意欣賞著這一幕。 安德魯得意地向二人做了一個鬼臉,把酒杯裡的紅色液體倒入疊放的搖壺中。雙手一晃,又將酒杯和酒瓶分別擲出,同時人後退一步,瀟灑的轉了一圈,回身過來,一手將酒杯拍向另一手,同時手肘翻轉正好擊中酒瓶,酒瓶剛在空中翻轉,瓶口朝下,安德魯便一手抓住酒瓶微微抬起,酒液剛灑出,另一手中的酒杯已經接在瓶口,一邊接,一邊酒杯下移,一絲一毫也不見灑出。 李理忍不住瞪大雙眼,快速鼓起了掌,周傑看了看他,也端直身子,輕輕鼓掌。 安德魯聳聳肩,將酒液再次倒入壺中,一邊放下酒杯與酒瓶,一邊朝著二人遞了一個俏皮的眼神,忽地眼神一肅,從臺麵上拿起一把尖刀,瞪大綠色的眸子,頭迅速貼近,做了一個恐嚇的表情。 周傑顯然是見慣了,一動未動,李理卻微退半步。但臉上沒有恐懼,隻有疑問。 安德魯見自己的恐嚇有了效果,滿意一笑,手裡拿起一隻檸檬從背後拋向另一邊,轉身之際,又拿起一顆草莓同樣擲出。 側身同時,擲出草莓的手虛虛一伸,仿佛示意二人觀看,另一手尖刀立起,檸檬滑過一道低矮的弧線,正好落在刀尖,他將刀一翻轉,恰好將草莓撥入另一手手掌。 安德魯將草莓放在麵前案上,尖刀帶著檸檬用一個奇特的角度切下,將草莓一分為二,刀尖的檸檬被劃破一個口子,彈飛而出,安德魯放下手中尖刀,一手抓住檸檬,另一手鬆開草莓,拿過一個長柄工具,兩手晃動間,檸檬已經落入長柄工具頭上的一個凹槽。 李理的視線一直在追著安德魯的雙手,此時雙手忽然由動至靜,隻是雙手一合,工具中的檸檬便流出一道汁水,也落在搖壺中。 李理脫口而出,“好美。” 安德魯聽見他的誇獎,微微點頭以示謝意。將手中榨汁工具放下。抓起搖壺,將下麵套著的杯子翻過來蓋好,雙手抓住搖壺一陣晃動。片刻後將搖壺中粉紅色的酒液倒入那個杯口塗鹽的高腳杯。 接著一手摸過桌麵尖刀一掃,便將兩半草莓甩向空中,另一手不慌不忙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兩支草編的細簽,兩半草莓落下,分別落在簽子上,他雙手一合,兩支簽子將草莓串在一起。輕輕放置在高腳杯上。 安德魯麵有得色,將高腳杯輕輕推向李理,伸手示意。 李理滿臉期待的喝了一口,忽然麵色古怪,看了一眼周傑,見周傑滿臉促狹。又看向安德魯,安德魯麵帶笑意雙臂抱在胸前,此刻聳聳肩,開口道,“桃汁,我加了桃汁。賣酒給未成年人,是不道德的。” 李理從小被教育不能浪費糧食,此刻仍是將杯中口味極為奇怪的果汁一口喝下。兩人在旁看著李理豪飲的模樣,同時發出一陣怪叫。 李理喝完,學著大人模樣手持高腳杯,手掌下沿帶著杯腳重重拍在桌麵,啪的一聲脆響,高腳杯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周傑驚呼一聲,安德魯反應很快的一把抓起李理的手,見手掌邊緣被割了個口子,另一手不知從哪裡摸來一條乾凈毛巾捂了上去,眼神示意周傑接手捂住,之後快速跑開,找到藥箱,從裡麵翻出酒精紗布。 打開毛巾,見傷口細微,出血量不大,便鬆了一口氣,手腳輕快的幫李理撒上酒精,輕柔的裹好紗布,纏上膠帶。 不知是不是酒杯碎裂時的聲音太大,這時吧臺側麵一道小門打開,一個穿著暗黃色睡袍的男子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子,此刻還在整理著裙子下擺。 男子走到吧臺燈光下,周傑迎上去喊了一聲“陳哥。” “陳笑天嗎?”李理小聲嘀咕了一句,身旁的安德魯點了點頭,“這就是我的老板,也是我的哥們兒。” 男子顯然還沒睡醒,先是隨意的應和了周傑一聲,便慵懶的走過來,隨意問道,“出什麼事了?” 安德魯剛要開口,李理有些緊張的說道,“是我。剛才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陳笑天眼神卻落在李理手上,問道,“受傷了?” 李理有些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隻是繼續認真道,“我會照價賠償的。” 陳笑天麵色古怪,看了看身旁的周傑,“你帶來的?怎麼傻乎乎的樣子?” 周傑滿臉笑意,附耳過去,“油田的,我爸跟他爸有點生意,小夥子人挺好的,就在旁邊二高,帶他過來玩玩。” 陳笑天點點頭,向著李理揚了下下巴,“沒事就好,你管周傑喊哥?周傑管我喊哥,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 又用下巴指了指安德魯,“你們也都認識了,以後沒事過來玩,安德魯,照顧好咱這新弟弟。” 見幾人眼神怪異的看著他的睡衣,他低頭看了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抬頭無所謂的一笑,手在旁邊穿著緊身裙的女子身上一捏,邪魅的沖幾人笑了一下,“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我回去換身衣服。” 身旁女子嗔怪一聲,便也走進了吧臺。 過了片刻,陳笑天又從旁邊休息室出來,已經換了一條休閑長褲,上身穿著一件平駁領的休閑西裝,胸前隱約露出精悍的肌肉線條,除了一件西裝和脖子上的一串玉牌項鏈,裡麵竟然是赤裸的。 李理又是吃了一驚,前幾天自己定製的西裝是很正式的四件套甚至還帶一件風衣,以往見大人哪怕穿的隨意,至少也都是襯衣搭配上衣,哪裡見有人把代表正經的西裝當內衣穿。心下大感奇怪的同時,又覺得好像這樣穿也挺帥。 陳笑天一眼看見李理臉上的訝異,看看周傑沒有注意自己,便帶著玩味兒的笑意,來到李理身邊,先是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然後問李理,“沒見過這麼穿衣服的?” 李理乖乖的點了點頭,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大院裡,身邊都是從小認識的一批人,很少和陌生人打交道。 陳笑天看著李理拘謹的模樣,覺得眼前這個弟弟有些搞笑,便親熱的摟著李理,一肘撞向正在和吧臺裡女子聊天的周傑,直白的問道,“喂,你爹跟他爹做的什麼生意?這小子家裡乾嘛的?怎麼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周傑一側身,仿佛受了重擊,開口的時候帶著一絲委屈,“我家賣輪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什麼他爹?那是我李大爺。油田機動設備科一把手,什麼叫傻乎乎?那是家教好。”說著莫名其妙嘻哈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