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也即是宮城南門。 　　這一日，宗人府左宗院的送食太監小方子，正站在門內，抬頭眺望，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他穿著一身淺綠衣褲，比往日的青絹團服顏色要淺，且款式不同。頭上也沒再帶著烏帽，而是簡單用一根銀簪挽起。 　　今日他一身衣著打扮，不是宦官服飾，而是百姓衣著。 　　若是往上百年，大離王朝對百姓服飾的顏色是有嚴格規定，隻能穿黑白藍等樸素顏色。 　　像什麼綠、紅、黃、紫等顯身份殊貴的顏色，一應是不準穿的。 　　但這些年來，朝廷對這些管製也漸漸力不從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像小方子這樣在宮廷中混的還算可以的，手頭上一般有些小錢，又因平日裡麵見的不是貴人就大臣，眼界自然就高了起來。 　　什麼白衫白褲是看不上了，紅紫顏色不敢，來個淺綠也好彰顯身份。 　　若是有熟人來此，見到他這一身打扮，就知道他是要出宮，口頭上難免要調笑一番。 　　“這是又要出去顯擺了？” 　　今日承天門冷清，小方子站在這裡許久，也沒有見到行人。 　　他漸漸不耐煩了，開始著急起來。 　　忽的聽到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響起，他抬頭一看，嘴裡頓時埋怨起來。 　　“敲你這個笨手腳的，怪不得終日隻能吃殘食。” 　　來者是穿著青絹團服的小太監，胸背沒有補子，是個不入品的。 　　小方子不知道他本名，平日裡隻叫他小譚子。 　　“今日有事，方哥兒莫怪啊。” 　　小譚子一臉諂媚。 　　小方子又埋怨一陣，抬手將腰間一塊令牌解開 　　“今日兒我散值出宮，左宗院的餐食就交由你去送了。” 　　小方子將令牌遞給小譚子，囑咐他保管好，忽然又壓低聲音來了一句。 　　“給小笙子送食的時候機靈點，他可是咱們海總事眼前的紅人。” 　　小譚子連連點頭，口中直道：“知曉了，知曉了。” 　　小方子嗤笑一聲，道：“莫要說哥哥不照顧你，小笙子嘴很挑，我出來前，已給他備好吃食，你去後，第一個送給他就是了。” 　　小譚子連忙作揖感謝：“多謝方哥兒了。” 　　小方子搖搖頭，抬手揮了揮。 　　“去吧、去吧，今日也算讓你撿著便宜，能吃一天飽飯了，記住，你的飯菜我也準備好了，不要擅自吃別的。” 　　小譚子咽了咽口水，連忙點頭，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宮裡縮減用度，他已好幾天沒吃飽飯了。 　　能在小方子手頭上得來這一份活兒，實在是天上掉餡餅了。 　　小方子看他走遠，忽的冷笑一聲。 　　“宮裡太監不值錢，一頓飯就能買兩條人命呦。” 　　他望向禦道東邊，宗人府就在那裡。 　　“該死的小畜生，以為一朝得勢，就能騎我頭上來了？” 　　他咧嘴獰笑，片刻後轉身離去，直往宮外走。 　　“今日散值，出宮瀟灑！” 　　…… 　　宗人府，左宗院。 　　趙笙捂住鼻子，神情越發古怪。 　　無論他承不承認，這一門吸星大法他非但沒有修補完全，還將其練得大相徑庭。 　　“這算什麼？我給自己練出狗鼻子來了？” 　　他低聲念叨，隨後沉心靜氣，將聚集在鼻翼迎香穴中的真氣收回。 　　回蕩在他鼻子間的各種味道頓時消散了許多，但他還是感到比之前的嗅覺要靈敏許多。 　　“可能再緩一緩，就變回去了。” 　　趙笙這樣安慰自己，又使勁吸了一口氣。 　　發覺嗅覺果真又減弱了一點。 　　還是跟平常一樣好，狗鼻子能聞到的味太多、太沖，他頂不住。 　　雖然在前世地球上，有好友總是說他真的狗。 　　但他隻想做個人。 　　“那我這算不算是新創了招式……該叫什麼好？” 　　趙笙摸了摸鼻子，無奈笑了笑。 　　外麵有人敲門，他估摸算了算，是到吃飯的時辰了。 　　走過去將門打開，今日送飯的不再是熟悉的小方子，而是換了一個麵黃肌瘦的小譚子。 　　他雙手托著餐盤，看著上麵還算得上豐富的餐食，涎水都要流出來了。 　　趙笙接過餐盤，問道：“今日怎麼是你來？” 　　小譚子趕忙回道：“方哥兒今日散值出宮，說是要回家一趟。” 　　太監也是人，同樣是娘生的。 　　皇宮不算無情，若是家在炎京的太監宮女，每年都有日子能夠散值回家。 　　但像趙笙前身那樣身處底層的雜役，就莫要幻想這些了。 　　每個宮內衙門的出宮數目都是有份例的，他分不到。 　　小方子在海總事手底下乾活，能得到份例出宮也不奇怪。 　　他將小譚子打發走，拿著餐盤走進房間。 　　雖說有不滅靈光，但該餓還是會餓。 　　話說回來，他還沒有試驗過幾天不吃飯，看下自己究竟會不會被餓死。 　　以後找個時間試一下好了。 　　今日的餐食是麵湯、酸菜燉肥肉還有一小碟時蔬。 　　看起來很普通，但在前身的記憶中，已經是遙不可及的美味了。 　　許是練功餓了肚子，趙笙食指大動，使勁吸了一口，準備大吃一頓。 　　但他剛拿起筷子，臉色就變了變。 　　他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難道說……” 　　趙笙將真氣灌入迎香穴，鼻尖頓時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味道。 　　大多是眼前餐食的味道，但在這些味道之間，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這味道刺鼻難聞，使人聞之欲嘔。 　　這菜不對勁！ 　　趙笙眼眸微動，站起身來，從房間一處角落抓來一隻老鼠。 　　老鼠油光發亮，顯然不曾餓著。 　　這年頭，老鼠都比人吃的飽。 　　他一手拿起筷子夾菜，一手將老鼠嘴巴撬開，將菜喂了進去。 　　真·實驗小老鼠。找書苑 www.zhaｏshuyuａｎ.com 　　他倒不怕菜裡有毒，因為什麼毒都毒不死他。 　　但毒吃下去畢竟會疼。 　　沒必要。 　　果不其然，小老鼠在桌上走沒幾步，就開始吱吱亂叫，而後僵直倒地，死得不能再死。 　　“果然如此！” 　　趙笙冷笑，心中已有了計量。 　　他踢開大門，將剛要往小桂子房間送飯的小譚子抓住，去往海總事房間。 　　這事可大可小，趙笙就是要鬧大！ 　　小譚子被嚇得說不出話來，顫顫發抖。 　　海總事瞥了兩人一眼，眼神微動，當即明了發生什麼事情。 　　“稟總事大人，今日飯菜有毒，大人可還安好？” 　　趙笙大聲喊道。 　　小譚子回過魂來，頓時大喊大叫：“冤枉啊，餐食都是從夥房裡拿出來的，怎麼會有毒？！” 　　“我已用食，無毒，你說有毒，可有證據？” 　　海總事淡淡說道。 　　“有，大人請隨我來！” 　　趙笙將小譚子放下，帶領海總事走回自己房間。 　　桌子上，老鼠四腳朝天，餐食還熱氣騰騰。 　　海總事走了過去，抬手向飯菜扇了扇，臉色微變。 　　“果真有毒！” 　　“此毒味道細微，常人聞不出來，老鼠替你嘗了菜，也算你運道好。” 　　海總事看了眼趙笙，又撇頭望向倒在地上的小譚子。 　　“你還有何話說？” 　　小譚子屎尿齊流，哭喊起來。 　　“真是冤枉啊，笙哥兒的餐食，都是方哥兒事先準備好的，小人是真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