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起(1 / 1)

趙笙走出角樓坊市,在宗人府避開大牢方向,饒了一大圈,才回到左宗院。   近幾日,大牢的守衛越發森嚴了。   隻因那位犯上作亂的寧王,還被關押在宗人府大牢,未被發配到天牢。   對此,趙笙一開始還感到十分疑惑。   先不論真假,寧王犯的可是殺頭的大罪,若不是皇帝親兄弟,隻怕要誅九族。   加之皇帝對自己這位三弟本就看不順眼,三番四次打壓他。   如今有這麼好的由頭,怎麼會不拖到今日?   不應該是馬上就褫奪爵位,除宗籍,奪姓名,再打入天牢,等待秋後問斬嗎?   到後來趙笙才在海總事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原因。   宗人府專管皇室宗族事宜,可絕不是左右兩宗院的總管話事的。   在他們上麵,還有著許多權勢滔天的大人物。   譬如統管整個宗人府的宗人令,就由當今燕王兼任。   左右宗人則分別是信王、齊王。   就連再往下的左右宗正都由兩位王爺擔任。   左右宗院的總事們,更像是管理打雜仆役的。   隻不過海總事好似身份特殊,那位右宗院的何總事背後又有極大靠山,故而幾位王爺見到他們,也都和和氣氣。   平日裡宗人府有什麼事,幾位王爺也懶得去管,就交由兩位總事。   但如今事關寧王,那些王爺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兼任左宗人的信王與寧王皆為當年淑妃所生,如今自然要為寧王平冤。   兼任右宗人的齊王,則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對寧王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   按理說,有皇帝的授意,區區一位楚王是保不住寧王的。   但壞就壞在,身為宗人令的燕王,也站在寧王這邊。   眾所周知,燕王,可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啊。   這又是另一個逸聞了。   相傳萬景年間,先皇最寵愛淑妃,皇後端莊賢淑,反倒與淑妃成為好姐妹。   皇後生了燕王後,一直體弱多病,燕王也就交由淑妃教養。   到了天光元年,皇後晉升太後,恰又在當年崩了,臨死前,她將皇帝叫來,囑咐他要將淑妃當作親生母親。   皇帝自幼也被淑妃照拂,得了太後遺囑,自然尊她如母,   燕王更是真正將淑妃當作自己親生母親一樣,對淑妃之子寧王,也是感情極深。   而今後宮裡,有當年的淑妃、如今的太妃在苦苦哀求。   朝堂上,又有燕王與信王極力庇佑。   皇帝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處理寧王。   但趙笙卻對寧王的情況不抱樂觀想法。   已經撕破臉了,皇帝怎能會允許寧王活著走出炎京?   自古天家無情啊。   趙笙望向大牢,門前有兩隻燈籠在隨風晃蕩,將光芒搖曳,門前樹葉沙沙作響,在地上留下一隻隻似張牙舞爪的猛獸。   但這又關他何事?他可沒心情管寧王生死。   若說真有關聯,隻能是寧王當時稱諾他的,給一壺酒,送一本秘籍。   趙笙還想安穩活多幾年,不敢抱有妄想。   “活得長,什麼功法得不到?”   趙笙走回左宗院,海總事已然入睡,銀子隻能明日再交給他了。   他關上房門,彎腰在床底抽出一個鐵匣子。   鐵匣子上麵刻有花紋,正中還有一個獅頭小鎖。   這也是當年小方子的物什,如今被他用來藏東西用。   將鐵匣子打開,裡麵放著許多散碎銀子,還有三張藥方。   散碎銀子是他這一年的月俸錢,共有十八兩六錢銀子。   他在總事府衣食住行無憂,沒有什麼地方需要花錢。   藥方保存完整,沒有蟲蛀,被他拿了出來。   養身安胎丸先且不論,但止血散和散淤膏對他來說卻有大用。   這一年來,他在練武時經脈破裂不知多少次,他本著不要浪費傷勢的原則,有去研究這兩幅藥方。   小桂子是後天五重,為鍛筋境,每日需要藥湯滋補。   藥湯補氣盈血,所餘下來的藥渣,都能用來製作這兩幅藥方。   加之他拿自己身體做實驗,倒也真被他研究了出來,如今房間裡還留有幾包製好的藥呢。   隻不過後來他覺著無用,就沒再弄過。   直到他去了坊市,才知道為什麼小方子要特意弄來這些藥方。   看來他也是早早就盯上了這個生意。   小方子也是個聰明人,從他攀上右宗院小李子的大腿、跑去坊市偷偷賣東西,還有弄來這三張藥方這些事情就能看出。   可惜了,如今一切都歸他所有。   在皇宮裡,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做什麼都需三思而後行,謹慎、謹慎。”   趙笙再次提醒自己,莫要驕傲自大,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到了第二日,他跑去跟小桂子繼續要來藥渣,用來製藥。   他手法嫻熟,製出的藥品相效用都極好。   等到了晚上,他又跑去坊市,擺出飯食肉菜後,又在旁邊開了一個小攤,用來賣兩種藥,旁邊還放著一塊木板,上麵寫著一行字。   “止血散,兩錢銀子一包,散淤膏,兩錢銀子一包。”   不便宜,但皇宮裡嘛,賣什麼都貴。   果不出他預料,小攤擺出沒多久,就有許多人湊了過來。   “這散真能止血?”   說話的是一個矮小之人,趙笙看他走路姿勢,就知道他剛凈身不久。   “童叟無欺,物美價廉啊。”   趙笙悠悠笑道。   凈身之苦,他嘗過。   剛開始的那幾天,走路尤其需要小心,稍不注意就會崩開傷口。   花兩錢銀子能止血,絕對物超所值。   那人猶豫片刻,果斷買藥。   見有人開始賣,眾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掏錢。   趙笙昨夜嗅到的那位內織染的太監,也來買了兩包止血散。   不過一會兒,他準備的藥就賣完了,賺了五兩。   需知道,藥方不用花錢,製藥的藥渣也不用花錢,除去給坊市的抽水,剩下的都是凈賺!   趙笙仿佛看到了賺錢新道路。   如是幾日,他的藥在坊市賣得越來越好,竟開始惹得旁邊那位賣藥材之人的不滿。   趙笙嗅了嗅,嗅到他氣血飄散,不夠凝固,有練武,但還沒有鍛造根基。   若是打起來,他也不懼。   但他還是決定收斂一點,下次別賣太多。   今日正要收攤時,坊市裡忽然來了三個人。   都披著鬥篷,帶著麵具,看不清長相。   他們是來巡邏的,趙笙耳力佳,聽見正中那人抱怨。   什麼都怪那個小畜生,害得咱家如今要來這個鬼地方,想當年,咱家去的可是……   他走遠了,趙笙沒有聽清。   下一刻,他的臉色忽然一變。   因為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味道,就跟當年他從小方子那裡搜出的香料一樣。   後來他才知曉,這香料是用來遮掩身上尿騷味用的。   小方子是天閹,沒了那活兒,止不住尿,經常弄得一身臭味。   故而他需要這種香料。   但每人用的香料都是不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調配方式也不同,為何如今又會出現一樣的味道。   他施展天地無極功,認真嗅了嗅,發覺香味來源正是前麵正中那人。   “難道說……”   趙笙眼眸轉動,有了一個猜測。   今夜,他沒有著急回去,坊市關閉後,他悄然跟在正中那人身後。   新創的納息功發揮了功效,他悄無聲息地跟隨,一路上就沒有被察覺。   那人左右掃視,看到四周無人,才脫掉鬥篷和麵具,徑直走向宗人府。   趙笙眼神一變,跑到旁邊樹上,三下兩除二跑了上去。   他隱蔽氣息,根本無人發現。   那人走進宗人府,守衛大門的宦官見到他,趕忙起身,喊了一聲“李哥兒!”   果然是他!   這人就是右宗院的小李子!   趙笙雙眸微瞇,頓時想明白了許多事。   為什麼他跟小方子用的香料一樣?說不得小方子的香料就是他賞的。   畢竟是他的狗腿子   還有那坊市的幕後主人……正是右宗院的何總事啊!   怪不得海總事一副痛惜模樣。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他現在隻是想一件事。   “既然知道你夜裡會出來……”   趙笙摸索下巴,眼神中有寒光閃過。   忽的,他雙耳微動,聽到一聲悉簌聲響。   他轉頭一看,看見一位穿著平民衣物的男子,手裡拿著木棍,往貞順門走去。   趙笙愕然,卻沒有下來阻止他。   夜裡,風起了。   宮裡的風,從未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