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司庭睜開紅腫的眼睛,她的娘親靠在大門上哭的傷心。 “阿娘……” “阿庭乖,娘親沒事,快跟娘親進屋歇息吧。” “阿娘,我想去找姐姐。” “阿庭啊,你以後不能去找姐姐了。” “可是,姐姐她——” “阿庭,她不是你姐姐,她姓司,是司府大小姐!你記住了嗎?!” 這是寒司庭記事以來母親唯一一次發火。她被娘親吼的有些害怕,剛消腫的眼睛蓄滿淚水開始決堤。 “對不起,阿庭,對不起……” 她的阿娘抱住她說了很多好話,寒司庭不怪她的阿娘,她知道阿娘和阿爹也在害怕。族人們都在害怕。 寒司桐的身軀墜入刺骨的冰湖,她在爹娘和妹妹眼前就是個無知的局外人,她什麼都不知道,稀裡糊塗的聽從他們的安排。她就像那牽線的傀儡,失魂落魄的回到司府。 她的家人在深夜入夢,隻擁著她步伐一語。 “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寒司桐忍不住崩潰大哭,“到頭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隻在夢裡見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我也能回家?!你們能告訴我嗎?究竟是為什麼?爹,娘,你們告訴我好不好,我到底犯了什麼錯?!” “對不起啊,女兒,好好的在這裡活下去,你要謹記娘親和爹爹的話。”母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在夢裡,一家人第一次緊緊擁抱,他們隻是寒司桐反復說對不起。 “阿姐……”寒司庭哭到最後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口,隻顧著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和父母一樣選擇隱瞞。 從夢中醒來的寒司桐眼眶濕潤,一摸就是滿臉淚水。她如今也不過十四歲,明明有家人,為什麼還要被迫孤獨? 同樣以淚洗麵的還有寒司庭,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見上姐姐最後一麵。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麼死去。 “阿娘,萬一預言是錯的呢?萬一天道說錯了呢?” 她的阿娘沒有說話,臉上還掛著淚痕,寒司庭抓住最後的稻草質問自己的娘親,聲音中帶上哭腔:“阿娘,阿娘你說話,萬一預言是錯的呢?我不想死,不想死的這麼痛苦。難道我們就這麼坐以待斃嗎?阿娘,我想活著,想活下去——!”寒司庭想到那場噩夢就一陣膽寒,單薄的身軀縮在娘親的懷抱中不住的發顫。 當初寒家新生的血脈隻有剛剛降生的寒司桐和寒司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這是天道的警告,讓神念的一萬三千六百七十一人知道,這絕非天道的兒戲。這對於父母來說是無比嚴酷的懲罰,對於身為族長的父母更是在深可見骨的傷口上用帶有鋸齒的刀鋸用力,反復切割知道將全身的骨頭切碎,攪爛。 等寒司桐醒來是五天之後,她的小妹塵她昏睡之時偷偷潛入她的書房將燃有紫檀香的香爐放在書房,裡麵摻雜著能讓人昏睡半月的迷藥,若非是司府的老管家察覺到不對,及時發現端倪打開窗戶讓濃厚的紫檀香散開,她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天的時間內蘇醒。 她隱隱不安,直覺心口處日日絞痛被鋒利的利刃片片切割。她被老管家關在司府嚴加看管,不得踏出司府半步,時刻有人看管。 連慕遙白也被拒之門外,老管家說他家小姐身體不適,讓慕遙白改日再來。 改日是多少日呢? 他與站在門口的寒司桐遙遙相望,她比上次要憔悴上不少,神色痛苦悲戚。老管家奉命切斷了寒司桐與外界的一切聯係。 放心不下寒司桐的慕遙白隻每天來到司府的院墻外,與寒司桐隔著一堵墻,陪著她。這是老管家做出的讓步,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生怕小姐出什麼意外,有個玩伴也是好的。 六大修真氏族的家主在神念族中齊聚,語氣不善咄咄逼人,不由分說與神念族拔劍相向。 “阿庭,聽話,千萬要多好別被他們發現。然後找機會逃出去,和你阿姐隱姓埋名忘記神念族,忘掉一切好好的跟姐姐一起活下去。” 寒司庭知道這一天到了,她看著自己的阿娘妥善將她藏好,隻要她不發出聲音那些人就不會發現她,她的阿娘把她交到神念族的族人手上,和剩下的族人一起待在山洞中,他們被限製無法離開巴烏地,這處山洞是他們物色到的最好的藏身之處,人跡罕至,鮮少有人踏足這裡。 “阿娘,阿爹。”她拽住父母的衣袍,懇求道,“我要跟著你們,帶著我去吧。我也可以幫你們。” 他們終究沒有說話隻是狠下心來用力扯出被抓住的衣袍,頭也不回的離開。 族中隻留下五千餘人與六大家族對峙,抱著必死的心態,隻為神念族在天道製約下爭得一條出路。 遠處火光沖天,硝煙彌漫。慘叫聲傳到這些人的耳中,他們閉上雙眼捂住耳朵,逼迫自己。巴烏地是個小地方,小到他們無處容身。 混冥族人不善爭鬥,隻以推演占卦為主,此次六大修真世家合力圍剿,更是斷了他們的念想。 殊死搏鬥之下的神念族族人無一不眼睜睜的看著同胞被殘害,被千刀萬剮,在亂火中,寒司桐和寒司庭的爹娘爭鬥無果後被一劍劈成兩半,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能讓變成兩半的人保持神智。 “該死!這老不死的都被劈成兩半了還不死心,把手鬆開!鬆開!” “不好!這兩個老家夥要自爆!娘的,都變成這鬼樣子了還想著同歸於盡!” 之前的慘叫是幻覺那麼這次的爆炸聲就真真切切的傳到每個族人的耳朵裡,這次的幻覺中開始有血腥味彌漫。 仙人打架,凡人退避。 隻不過凡人沒想到的是,仙人之間也會如此。 仙人的事情,凡人哪能猜透呢?看看這幫仙人,從寒家出來的時候都殺紅了眼,還是別去找死了,免得牽連上自己。仙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們凡人哪能知道這麼多,當個熱鬧看就行了。 “怎麼就這麼點兒人,看著寒家挺大的,牲口不至於這麼少。錢家家主,你可是知道些什麼?” “這,我錢家與神念族平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這有多少人還真不知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也是個八千年的大宗族,這麼點牲口還真不夠咱們分的,我好心好意給那兩個老家夥留了條命,他們還不認賬!” 為首的人在屍體上狠啐了一口,用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咒罵。 “你們看哪兒。” 遠處的高山肉眼可見的動搖,奇怪的是隻有那一座山有異,更有幾道驚雷劈在山頂,其威力之大要將這座山劈成兩半。 等修真者們禦劍趕到的時候這座異樣的高山屈服於天道的雷霆,隻剩下一半,碎石滾落,山崩地裂。天空變成暗紫色,降下雷霆,大地開裂震動其縫隙足以讓數十人深陷其中。 修真者們何曾見過這種陣仗,這是天道的怒火。巴烏地的凡人紛紛觀賞遠處奇觀,針對神念族的浩劫。 “連天道都要亡你們。” 神念族人在山洞塌陷時慌亂逃竄,成百上千名修真者禦劍淩空眼底滿是得意之色,天都站在他們這一邊,神念族的滅亡是大勢所趨! 寒司庭的左手被巨石壓住,變成血泥。她強忍疼痛扯掉斷臂露出半截白花花的骨頭,她的舌頭被牙齒咬得鮮血淋漓,隨後,痛到極致的麻木讓她失去痛覺,她藏在山洞中的一處亂石堆後麵,用僅剩的還算完好的手捂住嘴巴,不去聽那貫徹長夜的哀嚎,淒厲至極。 “不對,還少一個人。”在巴烏地的錢家修真者,經常在長街上看到一個寒家的小丫頭拉著司府小姐到處走動,隻要在巴烏地就能隔三差五見到,“那司府的小姐少時曾被寒家撫養,司府管家來到這裡時才將這司小姐認回去,現在想來蹊蹺的很,保不準那司府的小姐也是寒家人。” 姐姐…… 在地上茍延殘喘的族人與在亂石堆後麵隻露出一雙驚恐眼睛來的寒司庭對視,然後用盡全力製造出恐慌引起這些修真者的注意,其他還留著一口氣的族人開始做最後的掙紮,隻為了讓寒司庭趁亂逃出去。 姐姐…… 跛腳的寒司庭筋疲力盡,不去在意百姓的目光,帶著渾身的傷和被削去一大半臉皮的臉來到司府後麵的小門,看到血跡的司府下人繞過後門隻看到寒司庭完好的小半張臉,驚呼道,“寒小姐。”淩亂的長發從側麵遮住耷拉下來的臉皮,下人隻看到寒司庭的鼻尖。 “快開門!開門!”寒司庭不讓這下人看到自己另外的半張臉,等下人通報的時候,開門的不是別人是她的姐姐。 急切的寒司桐在等到消息的時候不顧逃竄時留下的還未來得及處理的傷口,不顧儀態的瘋跑到後門,她已經猜到了。可當她打開門時看到的確實自己的小妹血肉模糊的臉上耷拉著大半張臉皮沖她強顏歡笑。 受到打擊的寒司桐搖搖欲墜,幾乎要穩不住身子。她的小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的小妹……阿爹阿娘……神念族……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姐姐,姐姐別哭。”寒司庭知道現在的模樣很嚇人,神奇的是她沒有感覺到痛,她還能笑,還能安慰自己的姐姐不要哭,“姐姐,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司庭不痛哦,真的,司庭一點都不痛。” 寒司庭手忙腳亂的把耷拉下來掛在下巴上的連血帶肉的臉皮粘上去,努力的讓它恢復原位,不至於讓自己死的很難看。 “小妹,我給你上藥,姐姐給你上藥……”寒司桐把她帶到書房,不顧儀態的跑出去找藥,之後又失態的跪在寒司庭麵前。這大張的臉皮讓她手足無措,來幫忙的下人見到這副慘狀有的竟直接嚇暈過去。 寒司桐的淚水決堤,把眼淚哭盡隻剩下無法控製的哽咽聲。寒司庭第一次看到姐姐這麼狼狽,言語含糊的打趣,口中的血隨著嘴唇的開合大口大口的吐出。 “仙人,我剛剛就是看著小丫頭往這邊跑了!還管著司府的大小姐叫姐姐呢,比親的都親,這寒家丫頭最近經常來這裡粘著司府,我敢肯定,這裡麵絕對有貓膩!” 她們又聽見門外說:“唉,謝謝仙人,謝謝仙人。那仙人,小的就……哎!謝謝仙人,住仙人仙路坦蕩,仙路坦蕩啊!”收了金子的人捧著金子心滿意足的離開。修真者拿金子賄賂人們,讓他們把所知道的司府的一切都交代清楚。 成箱成箱的明晃晃金燦燦的金子占據人們的視線,仙人出手闊綽,隨便從指頭縫裡流出來的黃金都夠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揮霍幾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