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蕎眼中的世界仿佛瞬間黑了下來,她的視線裡不再有一抹光彩,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了那跪倒在地的男人身上…… 就那麼怔怔地看著,目眥欲裂地看著,之前的恐慌、冰冷都已遠去,剩下的隻有麻木和枯寂……仿佛在這一刻,呼吸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直到那個模糊的身影好似做了一個什麼動作…… 她眼中的師兄就像一團破布向她砸了過來…… “師兄…” “師兄,師兄師兄……” “師兄!!!” 有蕎踉蹌地沖向那被拋飛而來的身影…… 磕磕絆絆地奔跑,完全忘了自己還是個即將邁入宗師之境的武者…… 她笨拙地沖向那個身影…… 不顧一切的想要接住…… 卻被巨大的慣性撞倒狠狠地翻了幾個跟頭…… 卻始終死死地把那已如同血人一般的身影緊緊抱在懷中…… “師兄!” 有蕎明亮的雙眸終於還是溫柔了下來,嘴唇控製不住的哆嗦著,像是被悲傷扼住了喉,甚至痛到忘了呼吸,發不出一聲,眼淚卻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汩汩的淌,像下雨天房簷滴落的水。 她顫抖的手捧向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那臉上帶著笑,被血汙濁了硬朗俊逸。 硬邦邦的東西,被塞到了她的手裡,是師兄的刀—血痕。 師兄輕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有蕎,快跑~” 那張自小陪伴了她20餘年。填滿了她所有的回憶和美好,給了她所有信心和期許的臉,就這樣,伴隨著點點血跡,在有蕎的眼前重重垂下。 在他的胸口上,是一個通透的傷口,血流不止…… “師兄!!!” “啊啊啊啊!!!” 聲嘶力竭,痛徹心扉。 這是陪伴了她20多年,即將走向婚姻的愛人啊! 她終於喘上了氣,嚎啕大哭…… 這過去的一年,她失去了摯愛溫馨的親人,失去了兩小無猜的玩伴,她以為她已經足夠堅強。 現在終於,連她最愛,也最愛她的人都失去了! 她嚎啕大哭,她哭的撕心裂肺,把這一年以來的所有的痛楚,都哭了個乾凈!! 她抱著那滿是血跡的愛人,泣不成聲。 終於,她哭夠,抬起頭定定的看著眼前站著的那個人。 她視線裡沒有關注那人的穿著,隻有那人黑色遮目旁的點點細節,以及那人手裡的槍。 她定定地看著,似是要把這人,銘刻在靈魂深處,即使經歷萬千輪回,也要銘記在心。 不多時,她看了兩眼,放下了師兄。 手裡拿著兩把刀,一把血痕,一把雪痕,靜靜地站起身,看那動作,充滿了防備。 她還要嘗試最後一件事——師兄,讓她跑。 無論如何,她也要試試! 若成了,此恨綿綿無絕期… “對不起…” 持槍的男人,說出了這三個字 淡淡的愧疚,無法在有蕎的恨意中掀起半點波瀾。 她的意識,在這一刻無比清明。 她忽然就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她該走,便躍了出去。 持槍男子依舊麵對著地上已經沒有了生息的昆侖,手上動作卻不慢,手中的長槍畫著玄奧的軌跡,猛地向女人離去的方向一探!便收了手。 若非天意,必死無疑…… 若是天意,便成全了,這悲傷吧! 那驚艷絕倫的槍意,如一道白光,迸射而出,化成一隻鳥,拖著長長的尾翎,無視道路上的草木阻隔,眨眼間,便追讓奔逃而去的女人。 女人卻早已站定。 這一槍,這一世,她也記到了心裡。 她知道,她要走了,定定地看了一眼,遠處沒了氣息的師兄,和那麵目可憎的男人。 鸞鳥一沖而過,女人已無半點蹤跡。 願你長壽,直至我足夠強大,找到你,復仇,讓你不得好死… 男人一手持槍,一手把死去的男人放在了地上,正是有蕎和他過夜的那棵樹, 男人在樹下挖了個坑,將他埋了,填平,揪過幾把草,簡單的做個偽裝。 女人跑了,他知道。 他放了水,卻也不全是…… 男人從不後悔殺了一隻妖。 他隻不過是惋惜那動人情感中的美好罷了。 臨了,跺了跺,道了句。 “妖,死有餘辜!” 他便不再回頭,走向不遠處,躺在地上的那個女人。 他也不知道,這淺淺的一抔土,是否真的能為這個妖,護得屍首周全。 在這個草都能吞噬血肉的時代,也許隻是徒勞無功罷了。 他殺了太多的人,斬的太多的妖。 說起來很奇怪,殺第一個人,會很難受。 再殺下去,會麻木,會無情。 再再殺下去,終於有一天,他還是不會手軟,但卻對一些人,死前的作為,產生一些莫名的感覺。 在他的記憶中,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阿銀,為玄青注射D444號修復液,采取復原性救治”。 阿銀,是男人為輔助機取的名字。 “嗯哼…” 玄青痛哼了一聲 “看你下次還敢這般逞強,肋骨斷了12根,右小腿骨折,雙臂骨折,要不是我來了,你又該回去了…”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輔助著輔助機阿銀,采取救治,說著說著,語氣就不如一開始那般嚴厲了。 男人的手,停留在女人臉頰三公分的位置。遲疑了很久,最終還是放在了女人的頭發上,揉了揉。 “墨~” 女人輕聲呢喃。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連師傅都不願意叫了……” 男子故作感慨,卻掩蓋不住嘴角那一抹慵懶的笑。 玄青卻沒有笑,她定定的望著天,還是近似夢囈的語氣。 “墨,我們會死嗎?” 男子愣了一下,卻是啞然笑道 “說什麼傻話?哪有誰是不死的?” “這可真不像是個,戰鬥了500年的人,說的話呢” 玄青知道,師父,聽懂了自己的意思,隻不過是沒有回答。 說來也是,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刀,哪有什麼死與不死的選擇。 “墨,如果咱倆到了那一天,我會像他那樣拚命守護你的。” 男子一愣,抬頭望著天,望了望那喪偶女妖離去的方向,把手扶在玄青的頭發上。 “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隻管跑,絕對不要回頭……” 男人像是為了掩飾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兀自加了一句。 “我可是你師傅……” 玄青敏銳地發現了男子不坦誠,卻不以為意。 隻是定定地用意識感受著男子黑色布帶下麵的半張臉,出了神。 宇墨,是他的代號。 一個戰鬥了,500年,輪回了,無數次的,絕對孤獨的刀。 後來,他伴著她,戰鬥了,120年。 教會了她戰鬥,也教會了她享受生活,她能清晰的感覺到,男人心底的那一抹柔軟。 人造人的年齡,是從第一次爬出培養倉開始算起的。 她,玄青,120歲。 “墨,我喜歡…” 玄青突然沒由來的,輕聲說著, “玄青,《神衛守則》第六條是什麼?” 明明還有一個字,玄青就把想說的話說完了,卻還是被打斷了,她不氣餒,這不是第一次了。 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 “《神衛守則》第六條” 玄青突然間有些落寞 “不得,擁有感情……” 漸漸升起的太陽照在兩個人身上 宇墨坐著,玄青躺著。 玄青偷偷的拍了張照片, 照片上的一對男女宛如一對璧人。 陽光打擾了宇墨的思緒, 他想起玄青的落寞, 故作平靜的舉起拳頭, 橫放在胸膛, “為了神的榮耀!” 玄青也抬起拳,橫放在胸上,附和了句 “為了…神…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