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斑之愛(1 / 1)

困象 竊舊 4639 字 2024-03-17

也許沒有過多的言語,待你回過神來,一家店鋪,一個人,甚至一個世界,都從你的視野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題記   斑在扶桑文化中是一隻非常厲害的妖怪。一如伊邪那岐被伊邪那美在黃泉中追殺,斑則是眾神之父伊邪那岐從黃泉歸來,身體化成了妖怪。這種存在,是以一種力量的形式而作為受人敬仰。   把這些日本神話一股腦講述給老板娘的兒子說,說實話我都替這個孩子吃不消,然而我隻是為了我想找個認真聆聽者的欲望,而忘乎所以了。   “所以,哥哥,伊邪那美怎麼了啊。”   “死了。”我淡淡地回答。   “為什麼啊?”老板娘的兒子問。   “生育是一件很痛苦且責任的事。”   “也就是說,她難產死的。”我驚異於現在的小孩懂得是真的多。   “基本上是這樣吧。”我回答著他,這個老板娘的兒子單名一個希字。   希總是瞪著大眼睛,非常好奇地看著我,我覺得小孩子對於這種故事的人名亦或是神名,是很難記憶的,但是我覺得他靈性的眼神裡,有對知識有著深厚的渴望。希是老板娘的兒子,老板娘是個已然不在年輕的80後,是一個人獨攬著店內所有的活。然而我是個不愛聊天的人,隻管著講故事以及做一些簡單的交流,老板娘也實在是沒有時間去管教孩子,每次給希講故事時,老板娘總是會多加一些飯,好讓我多講一會。   第一次來阿斑麵館時,是自己在小巷裡找到的,小巷的盡頭一抬頭便是一掛牌匾,上麵寫著“阿斑麵館”四個字,店內以木質結構為主要元素鋪展開來,登上三階木質臺階,來到店內。推開玻璃大門,奪人眼簾的是當然要是隸書字,“臨川抬案,人間百味。”稍後的則是,紅木靠壁和橡木八仙桌的配合,木質筷子桶,木質椅子。我不是很懂室內裝修設計的藝術,但是能確實感受到這一切上麵沒有任何油煙的汙漬,對於木質結構是特別難得的。說是麵館,但是這裡的飯香可是深得人心,雖然沒能從網上得到這家店的信息,但是我每次去得在傍晚往後一點,米類食物總是能賣的一乾二凈,到了8點半,店就關上了門,沒有誰有著特權。   自從博士畢業以來搬到臨江城,有時一日三餐都會去阿斑那吃飯,還記得初春的時候,天上還殘留著未看似還下落的微雨,我推開玻璃門,戴眼鏡的我原以為會是霧蒙蒙一片,可是進店後非常愜意。老板娘遞過來一個乾手巾,我順嘴問道:“這裡一點都不濕,咋做到的?”老板娘回答:“地下在燒炭呢,在這小巷子,常年潮濕,於是就養成了燒炭的習慣,地下室南北通透,炭火透過著鐵格子窗就能漫上來。”“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還誇了句老板娘細心。我回頭望著玻璃門外,仿佛是兩個世界,不知名且不知何來的潮氣隻能在門外發恨的盤旋,乾乾凈凈的玻璃門,沒有任何修飾,沒有正在營業的牌子,沒有菜單一覽,甚至沒有推或拉的字眼。坐在角落裡,看書的男孩抬眼看了下我,然後繼續看著他的兒童書籍,看了下他手邊的書《日本物哀》,川端康成的書,好家夥,我隻呼好家夥。“可以借看一下你手邊的那本書嗎?”我直言。男孩道:“可以,不可以弄臟哦,雖然是一本無聊的書。”   我鄭重地說:“我會好好保管的,你看過?”“看過一點點,別人不要的書,真的很無聊,看不進去。”男孩並沒有合上他手頭的書,若有其事地和我攀談起來。確實,現代詩歌的理解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還是過於困難,甚至有些文字都是看不懂的。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孩子不假思索的回答:“希。”“希,長大後想乾什麼呀?”希突然一笑,“想拍電影。”   我笑著說,“加油吧!”屆時老板娘端著碗過來了,補充道,“昨天還想做個科學家,今天就改了。”我剛想說一句,孩子嘛。但是卻沒有說出口,默默微笑著看著他。   夏季的巷子有一塊巨大的影陰,大到可以停下我的車,我的單輪驅動綠色新能源車。然而木質結構的好處已經在飯館內完美的體現出來,無論是冷或熱,濕或者乾,總有辦法可以化解,這次然後感覺到愜意的地方,並不是頂上的中央空調,而是鏤空出去的格子間,放的盆栽,在夏天的時候,讓陽光失去了那種灼人感,卻又能讓陽光進來凈化空氣,殺菌消毒。   在江城之畔,秋季永遠感覺就那麼幾天,這幾天是店內最香的時候,此時大門打開,與後廚聯通,微風會帶來老板娘自家釀曬的花的味道,說沁人心脾,也隻是小學生的水平,但是這種幽香正是秋天。所謂秋高氣爽的天氣,大家都喜歡,可是這座臨江城,入秋以來雨季就沒怎麼聽過,氣壓不夠傳遞而來的乏力感也在店裡被沖淡,或許是這裡的菊花茶,或許是這裡的桂花釀。   本想趁著下雪天去,但是去的時候,發現老板娘在掃著門口的雪,說著,“下雪天,我家不開門的。”我問道,“為什麼?”   “因為下雪天很多食材不乾凈,都是商人的存貨,而且有雪也影響了客人的心情。”   “雖說顧客是上帝,但您的做法也太上帝了吧。”我打趣道,   “沒有沒有,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而且店內的生意本來也就沒有太好,都要努力點才行的。”   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似乎隻是缺少宣傳,現在大學裡學習一倆年營銷專業的學生都能改變這家店的現狀,可能是我太多慮了吧。   “好的,那我下次再來。”   不到半年,我搬走到了另一個離研究所近的地方,好一段時間沒有去過那個巷子了,現在得了閑,正好可以好好的去一次,可是在這來年的春天,我帶著小刀去的時候,那裡儼然變了模樣,不在有的匾額招牌,而是用牛肉湯的字眼和一些簡陋的裝潢來營業。   “狗日的牛肉湯!”我脫口而出。   “牛肉湯怎麼了,招你了?原來店鋪倒了怪起了牛肉湯?想不到啊,你還是這麼幼稚。”小刀壞笑起來。   我沒敢向前踏出半步,一如1990,走到樓梯的一半,扔下了自己的帽子,呆呆地望著眼前,的確,眼前是小刀所勾畫的現實,我眼中隻是有冰冷,比不起燒煤的爐子和地下室的炭火熱的冰冷。   “你吃吧,我不吃了。”我轉身走了。   “來都來了,在這吃唄。”小刀說著。   “對不起,我要的東西這裡沒得賣。”   有了份正經工作後,生活稍稍富裕了些,和同事聚餐選在了一家日料店,新開的日料店顯得氣勢非凡,金碧輝煌的屋子,彰顯的分外精貴的樣子。不用說也知道,這裡貴是必然,黃金低價,大商場門口,交通要道市中心,裝潢華麗,一定是下了本錢的所在,至於味道還是得進去了才能嘗的出好壞之分。   在酒足飯飽之後,我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穿著工作服,熟練切割刺身的女士,是原先阿斑的老板娘。我便過去再和她攀談起來,一如雪中那次。   “現在是到這裡工作了嗎?”我問她。   “是的是的,離開的太急還未通知,還望見諒啊。”   幾句交談後,得知是把原來的店鋪賣掉了供希讀書用,而且這裡的工資並不低,作為一個單親媽媽養孩子,勉勉強強。   “其實啊,這輩子除了會做菜,其他的也終究不會什麼了,希望希將來後有出息,我這輩子也就值了。”   她不善於表達,這點與我很像,因為出於禮貌的緣故,我可以回避了某些問題。   “先生,”正當我走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她叫住我,“您給希講的故事,還沒有結尾呢,斑大人後來怎麼樣了?”   “死了。”   “死了?”   “對於斑來說,最好的結束自己一生的方式,或許隻有死亡了。”我淡淡地說著。   “謝謝您,先生。”   “不用謝。”我點了點頭。   當我走出這富麗堂皇的日料店時,我還在為剛才嫌棄自己研究所的學校很爛說的話付諸思考,可同事中就有人看出了我有心事,大聲地問了周圍的朋友,“你說那些考上985的人,是不是也會來這裡偶爾地來這裡吃飯?”   “我們跟他們有區別的地方不在於在哪裡吃飯吧。”我笑著懟道。   一群人議論紛紛,都自嘲的笑了起來。“我想,區別可能是,別人可能覺得少吃一倆頓無所謂,而我們這群爛料就指望著靠著飯點來找借口放鬆不是嗎?”有人順著我的話,借著酒勁說話。   “急了急了。”眾人附和道。   我笑了,“是啊,急了。”   “人沒有不害怕失去的,大家都十分害怕,但是失去是在所難免的,那些985的好苗子就失去了看似高貴的一次日料餐,人家確實不在乎,心底也知道自己不能在乎。”有人過來安慰我。   我回答道,“大家都已經在這個階段了,該失去的已經失去了,該妥協的已經妥協慣了,我們自己暗自嘲笑著痛失人權的人,小醜競是我自己。”   伊邪那岐失去了伊邪那美後,斬殺火神,追逐黃泉。   故事已經講完了,可以後再也不來這家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