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並沒有那麼的大，而是淅淅瀝瀝混在冷鋒麵中，如同暮起朝落的灑水車一樣，安安祥祥地灑滿整個城市，吞沒著忙碌的人的笑顏，也吞沒著對於善變的咒罵。當我手伸向那水籠頭下細長的涓流時，手變也覺著溫暖，仔細一想，哦，似乎談秋已晚。 　　熟練地倒了一杯白開水，自言自語道，“冬天，冬天好呀，省電費！”然後再坐上那廉價的椅子上，繼續對著茫茫數據發愁的時候，手機一震。 　　“我回國了。”我接到大興子的電話。 　　“在羨林嗎？”我問道。 　　“不在，不過，應該很快會到臨江城。”她說。 　　“我去接你吧。” 　　“好。” 　　我又騎上了前幾年害我掉牙的摩托車，冷風已經將地麵吹了一部分，但是還有些城區規劃問題可能會以這個冬季都不會散去的積水的形式默默地抗爭著。 　　“雙手扣著引擎蓋，這是我的一個學弟教會我的。” 　　“我覺得，你還是該騎電瓶車。”這樣我的琴，就能有地方放了。”我看了看倒車鏡，她背著比她還要大的大提琴。 　　“去個稍微暖和一點的地方吧。”我說道。 　　“去《月夜禦》吧。”她說。 　　“那個花店？”我問道。 　　“那裡的二層不是可以喝花茶嘛。”確實，我們和那兒的老板很熟，當初為了一個姑娘開了間無比巨大的花店。誰也不知道姑娘知不知道。 　　“好的。”我說完，冷雨打在頭盔麵板上。 　　通過木階梯走著進入二樓，“冰菊兩杯！”大興子用她那渾厚的煙嗓，叫來了兩杯菊花茶加冰糖的某種飲料。 　　“回國多久了？”我問道。 　　“半個月了。”大興子吞下從吸管吸上來的液體。 　　“咋今天才說。”我問道。 　　“搞忘了，在褲子口袋裡塞了兩盒大麻，被拘留了半個月。”她若無其事地說著。 　　“不愧是你。”我笑道，對於這種事情我相信對於她來說算是小打小鬧，從小騎在狼背上的人，可不多。 　　我聽見有吉他聲音，“林深時…” 　　有種很厭煩的感覺，回過頭，看著那邊確實有個臺子，有人在上麵談彈吉他呢。我笑道，“大興子，有人砸你的場子呢！” 　　大興子一臉不在意，但是回頭的時候，與臺上的男子對視了一眼，我知道她骨子裡是個要強的人。 　　“坐過去。”她已經迫不及待了。 　　“得嘞。”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大興子彈琴了，她原本是個很優秀的大提琴手，後來決定去做前衛音樂，最後出國一切都顯得很平坦，沒什麼困難。 　　“看來，他還是帶著粉絲來的。”大興子指了指他那邊，似乎是一群音樂小白，在膜拜大神的感覺。 　　“老師，能來首《重小姐》嗎？”底下的幾個朋友亦或是對音樂感興趣的人，想繼續讓臺上的朋友開始賣弄。 　　“不唱，我從不唱那種吸毒的畜生的歌。”嘩眾取寵的弄潮兒。 　　“是啊，吸毒太可恨了！”底下的觀眾附和著。 　　我看著大興子臉色開始陰沉。我知道她是了解那個胖子的，自己認識的人被這麼說，肯定會有些不爽。 　　“那一般畜生會唱哪些歌呀？”大興子把自己背的大提琴重重的一放，發出一聲悶聲，恰似一尺驚堂木，將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畜生不會唱歌。”他一個微轉身，將身子朝向了大興子。便帶著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打量著她。 　　“不會？那剛剛唱歌的是誰？”大興子在玩火，我是知道的。 　　“這位小姐，如果有什麼冒犯到你的地方，我很抱歉。” 　　“沒有沒有，我是來欣賞，能隨便把別人說成畜生的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大興子依然沒有饒過他。 　　“他一個劣跡藝人，不該被這麼對待嗎？”臺上的男生有些惱了。 　　“你闖過紅燈嗎？”大興子沒有理會他。 　　“闖過，怎麼了，這能跟吸毒比嗎？” 　　“都是違法行為，怎麼不能比？” 　　“喂，他吸毒誒，等於是害死緝毒警察的幫兇誒。” 　　“那你闖紅燈的時候，萬一殺的可就是一家人了啊。” 　　“你…不可理喻！”他不想理會，便沒有繼續話題。 　　“以後說別人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大興子脫口而出，而這句話也終於觸犯了那個吉他哥的底線。開始爆起了粗口。還好老板出現，把我們都請出了花店。 　　“還好沒動起手。”我嘆息著說。 　　“你就是慫，我知道。”大興子說我，我聽到這句話立馬笑了。 　　“是啊，從高中開始。”我回答道。 　　“所以，你是站他那一邊的咯。”大興子說。 　　“咱又不是小學生了，能不能辯證地看問題啊？”我搬出辯證法那一套來。 　　“辯你個頭！”大興子開始發怒。 　　誒，我知道國家對於毒品這塊確實抓得很嚴。 　　“你吸過大麻沒？”她問。 　　“沒，而且也不想。”我回答。 　　“我吸過，在德州。”她平靜地說，“那種感覺就像，就像讓你天賦重新洗牌一樣，能聽見能分辨你平時根本分辨不出來的聲音，打開了你的所有感覺。”她繪聲繪色地描述著。 　　“或許有的學生不在課堂能學到更好的知識，但是為什麼還要規定來上課呢。隻是利益集群體罷了，有些人就應該犧牲。”我對她說。 　　“或許，我就不該回來。”大興子說完，轉頭就走，那起伏在空中的金色長發，旋轉得很高，在雷厲風行的麵前，真的沒有一絲頭發會落到肩上。 　　她坐在了路邊，掏出了一支煙。默默地抽了起來，我看著她，眼神迷離，麵無表情，仿佛就沒有發生過其他事情一樣。 　　此時此刻，那個吉他男拿著手機，開著類似直播的平臺走了出來，走來就說著什麼緝毒警察多麼不容易。指著麵前的這個女人，話語逐漸激烈。 　　我隨手搜了一下，他的社交平臺，發現他並不是一個音樂類的主播，充其量隻是一個語言類的主播。 　　“可以了！”我走上前去，我步子在顫抖，我時刻感覺我快要摔倒，寒風中我格外寒冷，卻又相當火熱。雖然不是麵對世界，但是可能是回不了頭的決定。 　　“怎麼了，你要開始玩弄你的文字遊戲了嗎？”我眼前的這個稍稍微胖的人，將鏡頭對準了我。 　　我沉默了，我悄悄地看向大興子那邊，她並沒有回頭看，那幅畫活動的，也隻有在這深秋變得顯眼的煙霧。 　　“咋不說話了？不會是看到鏡頭緊張了吧。”那個人，正嬉笑著，一幀一幀地在我未有絲毫同意的那張臉上，剝離成他笑料的畫麵。 　　此時此刻，我突然收到羽爪一條信息。“爸，沒事兒的，我相信我爸，你一直是我滿腹經綸的爸。”我的手機上，是羽爪發給我的話，估計是雪仙叫他發的。 　　叮，又有一條，“俠山人都是俠。”這一條是雪仙發的。 　　“確實有些緊張，我是個很少發言的人。”我輕聲說，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進去。隨後我們再次進入，月夜禦。 　　我先發聲說。 　　“這是你的工作嗎？我的意思是直播。”我問道。 　　“我是一名專職的up主。”他也略有禮貌地回答。 　　“那這是你謀生的手段是吧。” 　　“不錯。” 　　“那麼我建議你，還是把這個事情作為一個兼職來做，會好一點。”我對他禮貌地說。 　　“不是吧，寧是覺得我的視頻不好唄。”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是的。” 　　“你懂什麼叫拍視頻嗎？你懂什麼叫自媒體嗎？”那吉他胖子開始有些微微發怒。 　　“不是很懂，但是我知道什麼叫作內容。” 　　“寧說我不會做內容，乖乖，那我冒昧地問下，您是做什麼的。” 　　“一個普通的物理學者。”我回答。 　　“那咱們隔行如隔山，寧憑什麼要求我做什麼？”他囂張起來。 　　“因為，你配嗎？口口聲聲地說著愛國，把一些人說成畜生，這是你學到中國文化嗎？你隻不過在借著愛國的名義，來發泄自己情緒罷了，我剛剛瀏覽了你在B站發的視頻，15個視頻，全是吐槽視頻，你作的內容就是在吐槽？吐槽沒說你錯，有些事該吐槽，但是你就是個蹭熱點的爛up，你吐槽的時候想過更深層次的問題嗎？你是怎麼搞笑，怎麼效果最好，怎麼觀眾最多怎麼來的吧，魯迅橫眉冷對千夫指，他的吐槽是中華之大氣，你呢，為了流量有可能魯迅都要被你吐槽了。你說你做內容，你愛國，充其量是你掙錢的幌子，你沒本事，還能站著把錢掙了？”我說。 　　“這些視頻都是我做足了功課，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而且我哪期視頻的觀點不正確？” 　　“政治正確。但是即使是這樣，那也要正公平的看待問題，而不是像你一樣，更願意讓民眾的思想固化。這是你作為up的職責？” 　　我看了看表，繼續說：“如果一個人光是長了一張嘴就能掙錢，那這個世界就會很危險了。國家需要矯枉過正，但是你要客觀，找書苑wwｗ.zhaoshuyuan.ｃｏm 就這麼簡單。”說完就走了。 　　一個作家，要不斷地練筆，一個音樂家要不斷練琴，一個演說家，要不斷地咬文嚼字。世上的生活，皆為不易。 　　我並不是尊重那些吸毒的人，但是不是很鄙視他們，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需要救贖，可能大興子明白，她能在數十個夜裡，想把自己的情感譜寫成歌，可是那種做不到的痛苦，我想是可以理解，一遍又一遍的煎熬，如果她說毒品能夠加速這個過程，那她肯定會去嘗試。 　　至於要不要放棄去工廠擰螺絲呢？我覺得可以去一下，體驗一下，或許對於藝術創作是真的有幫助。但是埋沒人才可是大罪過，我們也確實應該多尊重一下人才，與其想著人口重多人才會多，不如考慮一下自己去做個人才。 　　“別抽了吧。”對身體不好，我拿走大興子點著的煙，遞過去了一杯檸檬水。 　　“沒想到呀，這還是老好人老何嗎？。”大興子說。 　　“我也沒想到，我一直都不會想去做這種事情的。”我說，“我低調地很。” 　　“其實都是社會階級矛盾的問題，祝我們有顆理性的頭腦和感性的心。”她說著朝我舉了舉杯子。 　　“cheers！”她朝我舉杯，我靜靜地看著她，想起這幾年在國外的變化。 　　我知道，有些人即使說得再明白，對他而言隻不過是這撲麵的冷風罷了，作為一個船夫，辛苦的擺渡，希望渡化的人能夠開悟，我們細膩的船技也許令坐客昏昏欲睡。我們矯枉過正的態勢，一如這肅殺的秋，讓人全然記起冬日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