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眠山之行(中上)(1 / 1)

困象 竊舊 7499 字 2024-03-17

森林的黃昏,是一種極為流金的時光,在暮色四合時,綠便不顯得那麼綠了,一切都顯得溫暖起來,暑氣一絲絲地消失,愜意也一絲絲地進來。要我相信這種不可思議的場合,必然是上山的艱難,但我隻覺得有點愧對這景色了。前麵的樟木林,枝葉繁盛,葉片雖有敗勢,但是無疑是樹乾般模樣的逃兵罷了,路也隨著海拔而漸漸趨於艱難,老舊石階,枯藤碎石,但是我也不會相信,這就是上山的艱難。   陸·昏   很快昏黃像是殘羹剩飯被收進混沌一般,是看不見的黑,是意外的障。流螢既而點亮周圍的暗,一切是熟悉的陌生,陌生的升華,升華的爛漫。前方是一塊巨石,它上麵光滑的肌膚,完全意想不到在這裡萬年的風吹雨打,仿佛是老君在上鑿上了七竅,同日月之呼吸,攜江河之回響,坐山巒之光陽,享福世之盛情。   一聲嘶聲裂肺的馬蹄,在回蕩,重重的馬蹄,交錯的喘息,風瀟過的林葉。   我瞇起眼,想看清到底是些什麼東西,劇烈的低音回響,每踏一步都仿佛能重重捶打在我心臟。次聲!是強度非常大的次聲,我得去找一個隔絕聲音的地方。   一股血腥味,在我的鼻腔中間綻開,緊接著,被嗆了一口自己的鼻血。這裡是什麼年代啊,還能用上馬。我憑借我的直覺躲在巨石之後,就像被陷害的獅子王躲避犛牛群一樣。   腳步停了?   我喘息間,看到了自己吐出的白氣。接下來是徹頭徹尾的寒冷,我蜷縮下來身子,想借燈籠的溫度緩一緩,剛剛蹲下,巨石被攔腰切開,巨石的上半層緊緊貼著我的頭頂滑下。等滑移結束,這上半層就會以落地點為支點,反向旋轉壓在我的身上,但是我的身體動彈不得。   在我認命的同時,有一股力量,把我從巨石的縫隙裡拽了出去,一匹馬一個人?   從小被人灌輸一種我是射手座的概念,射手座對應的星座應該是天空的人馬座,而我更喜歡叫它茶壺座,因為他看起來更像是個茶壺,占星師亦或是天文愛好者,在遙視星空的同時,劃分的黃道十二宮。沒想到在我們這一代,僅僅是殘留下教科書式的敬畏,但剩下的大半則是後世的玩味。   “你不是人馬?”一個聲音聞訊而來。   “對,我天蠍。”沒想到這種關頭,我還能開得起玩笑來。   幾乎沒有經過大腦思考的對話,是在我蘇醒後,雙手朝後被埋進了凸起的土塊中。我掙脫不開,我朝聲音方向看去,可是從陰影裡緩緩顯現出來的,是一匹?一頭?一個人馬。   “扯什麼淡呢?你不是人馬為什麼會有我們族群的圖騰。”應該是一匹公人馬,在質問我,我肯定在做夢,或者我應該已經在地獄裡了。   “啥圖騰?”我疑惑地問他。   他扔給我一個燈籠,燈籠上確實畫著一個符。但是你要說這符是他們的圖騰,那也隻有那個道士知曉其中的緣由吧。   “這就是!”他說。   “相信我,我肯定比你蒙b。”我嘗試解釋。   “那就把他當間諜處理了吧。”是一個女人馬,不緊不慢地從地洞裡走了出來。帶著挑釁的意味朝我說著。   “等下!你們間諜是怎麼處理的?”我問了一下。   “活埋。”女人馬輕描淡寫地說。   “別呀別呀,咱們有話好好說,我真的不是啥間諜呀!我至於嗎?”我都解釋不了,我有必要來這當間諜,而且我能傻到一隻羊連狼皮都不披就過來…   “我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男人馬問   “盡可能地問我問題,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你們如果有啥測謊儀之類的東西,都可以對我用的。”我緊張到話很多。   “但是如果你真的是間諜,那測謊儀估計也不好使吧。”誒,我tmd沒想到眼前的人馬還挺有邏輯。   “這個…”我暫時沒想到什麼好辦法,人馬的上半身與人無異,隻有左邊的耳朵長得像精靈,右邊的耳朵又奇跡般地像人耳。   “退一萬步來說,我是間諜,我得聯係我的總部之類的地方吧,我手機可以給你,我現在聯係不到任何人。”我真的為了活命啥都能說,再問幾句我銀行卡密碼都告訴他了。   “你們人類的意識溝通能力很弱是嗎?”女人馬問我。   “你知道我是人類,那還懷疑我是間諜,你有點搞了吧!”基於前麵的邏輯,這一層邏輯能想不出來嗎?什麼是意識交流啊?我又仔細地看了一下,他們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張嘴,他們是直接意識交流了的嗎?   “人類也可以成為間諜。”女人馬說。   “那你告訴我人類當間諜的意義是被你們發現然後活埋嗎?”我反問道,我似乎態度有問題,不能這樣,這兩個生物掌握了我生殺大權,我得諂媚一點!   “你們人類歷史上曾有過兩次與我們族群進行交流。”男人馬說。他講話還是有點思考的。   女人馬反駁道:“第一次是在舜帝之前,第二次是在唐朝。”   “不好意思,我不是歷史學碩士,我是學物理的。你們能跟我用意識交流,說明你們比我們人類先進,這樣你們還有什麼好怕的。”我感覺無論從哪個方麵,都說不通我是間諜的。   “路易斯?他說得是實話嗎?”麵前的這位男性人馬,在詢問身旁的女性人馬。   “屬實。”之後這位男性人馬舉了一下手,後麵的土堆鬆開了我的雙手。   “但是這個人類,知道的太多了。”路易斯說。   “我tm!”怎麼就知道多了,我知道啥了就知道多了,我知道你們人馬從哪放屁不?話說,我在心裡這麼抱怨他們能不能聽到啊?   “能聽到,而且抱怨也沒有用,《服從戰俘管理條例》。”   “我?戰俘,我有武器嗎?我是老百姓啊,我有身份證,還有高鐵票。”   “我們這裡戰俘的定義是,發生戰爭之後所引入的新勞動力。”男性人馬還在解釋。   “有戰爭?我咋沒看到戰爭。”我懷疑他們在亂說。   “與天馬的戰爭。”路易斯淡淡地說。   他們中有馬會流星拳嗎?完了,我心裡的這句吐槽也會被他們聽到,但是他們也沒理會我繼續說,“我們是地馬,生活在地下,靠左耳前庭功能分辨三維坐標。”這就是你們左耳長的很奇怪的原因,我很好奇你們左右腦還分開使用嗎?”   “通過腦橋連接,但是我不是研究這方麵的。”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催促著向前走著,“這要去哪?”我看著這沒有一絲光亮的洞窟,沒有生氣的甬道,更沒有人類的世界。   但願是地上的世界,但願他們能帶我去那流螢飛揚的日眠山。我心裡不斷祈求著。   柒·無   “去你該去的地方。”他們說。   我在黑暗中走了很久,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無盡的沉淪,但丁真的走下了地獄嗎?這種真切的感覺,每走一步都在折磨我的心。   “你又在發什麼呆呢?”不會說話的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幼兒園老師對我說的一切侮辱,隻能被束縛著和一幫低齡兒假惺惺地過著家家,每天呆呆望著幼兒園的大門,想越過,卻又不記得回去的路。   “你知道,這幼兒園的時候,我也有過這樣的心情,那時候我想回家,門口保安總是攔住我!”我說著,我緊張,我緊張就會亂說話。   “你在說什麼呢?”女人馬一臉茫然。   “我自言自語,自言自語。”我說。   “the only way always down!”我仿佛聽到的是這句話,是一樣和幼兒園一樣的回不了家的絕望,我下意識說這我的口頭禪。   “somebody‘s up and somebody‘s down.”   這下真的逃不出去了吧。   鮮紅色的血,遮蔽了我的雙眼,在微弱的火光下,我看見一隻隻天馬,排著隊自殺。這個洞這麼殘忍嗎?   “放心,這裡不是你的目的地!他們隻是受不了這裡樸素生活,自命高貴地自殺罷了。”   倒也是,天馬的樣子像極了我們那裡被抓住的貪官,全上吊了。   我被安排到一個類似於工廠的地方,一側的墻壁上有一個大洞,在我好奇這裡是乾嘛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入我的腦海,說讓我把這些土都鏟到那個機器裡。   我好奇著問著旁邊的老馬,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是人類啊!”他有些驚奇,對半,個小時前,我絕對比他要驚奇。   “嗯,沒錯。”我淡然地像已經經歷過很多事的大人一樣。   他認清現實後說:“我們地馬,可以通過自身腺體來維持土壤的養分與微生物平衡,從而大大縮短演變時間,普通的地馬工作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當地馬的腺體不能工作的時候,這兒就是你們的歸宿咯。”我說話有些不太禮貌,但是禮貌這種行為應該是對人吧,但是我又想起了教主的話,說禮行,是對自然的敬畏,而非對於人。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們當成自然啊。   “也不是,我們地馬是極其熱愛工作的,對於我來說,休息可就是犯罪啊。”這匹地馬說完,便用他的前馬蹄,輕踢了一下麵前的鐵鍬,鐵鍬發出一聲悶響,乖乖地鉆入泥土,那匹老地馬在我舉手投足間已經把地上的泥土鏟完了。   我想鏟完了就可以結束了,誰知道那個地洞還會把源源不斷的土給吐出來。感覺是個無盡的工作。腦海裡突然響起了地馬的聲音   “我們要充分利用我們地馬的優勢…”這個聲音能屏蔽嗎?好吵,像是不能關掉的廣播。   我剛想問,旁邊的老地馬就說了,這些話相當於人類的廣播,是地馬的領導者通過信號放大器來強行對每個大腦進行單項傳輸。   “就合著我大腦沒網關唄,沒有ip協定唄!”我努力不去想腦海的聲音。   我突然想到了,我摸了摸口袋。那管紫色的液體還在,他能進入我的意識,但是不是我可以反入侵啊,我的潛意識似乎還蠻厲害的。   上麵竟貼著一行標簽:解鈴還需係鈴人。   我一飲而盡,月亮蠱。   頓時眼前一切開始虛幻起來。周圍似乎起了濃霧,我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任何異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水的香味。漸漸我腳底傳來地麵的觸感,同時也聽見廣播的聲音,這次像極了校廣播站。我循聲走去,一腳踏在了柔軟的草坪上,似乎還是經過人工精修的。   沒想到吧,我還真的是間諜。   “我們一定要堅定不移地走地馬的路線…”聲音隨著我的接近而逐漸變大。然而濃霧後是隱藏了小木屋,鵝黃色的木頭,這是安全屋嗎?隱隱有種家的感覺。   我打開了門,裡麵是一位老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我聽到的聲音就是電視發出來的。竟然是個人類,還是這隻是我想象的樣子呀。   “這樣不經同意就進別人家門,是很不禮貌的。”老者說話了。   “這並不是你的家吧。隻是一個類似於臨時住所的地方。”我對著老者說。   “但即便是這樣,我也是這塊地的地主,享有著不被打擾的權利。”   “你確定是嗎?”我帶著微笑問他。   老者一臉放鬆的樣子,開始出現一絲驚愕。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了這裡多了些東西,然後場景已經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變換了模樣。   “不用擔心,這裡並不是一個很壞的地方,而是我高中時期的社團活動室。”我摸著眼前逐漸熟悉的事物。   “這樣不經同意就進別人家門,是很不禮貌的。”一個聽著一分悅耳的女聲,轉過身來。   她的話確實能把我逗笑,而且我知道她肯定在,老者看著麵前蛻變的事物,已經不再是那木屋了,而且有著兩扇巨大落地窗的活動室。   “這是種很難得的才能。”老者驚嘆不已,並拍了拍手。   “是嗎?我覺得是個人都能做的到吧,這裡我已經不記得我來過多少次了,書架上的每一本書我都記得。”說完我拿著一本《月亮與六便士》,放到了桌子上。   “你讓我發現了人類的潛在威脅。以後對於人類我們地馬會更加小心。”   “沒有以後了!”我站起來,指著後門。突然門被瘋狂地敲響,並且伴隨著一聲聲低吼。   老者突然害怕起來,“那…那是什麼?”   “那一個名為感性的怪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那家夥進來了用不著多久,我們都會被吞噬。”   “被…被吞噬會怎麼樣。”老者從原本的驚嘆開始展露出恐懼之色。   “他可是很餓的!我上次差點撅過去,他會借用你的電視機,吞噬所有人,直到飽為止。”   “你以為我會被你威脅!”老者咬著牙,堅定地發出了這句話的聲音。接著閉上眼睛,想要改變這個環境。   我拉開了下門閂,幾股紫黑色的液體流了進來,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低聲的吼叫,而是靈魂的低語。   “放棄吧,你以為你還有什麼出息呢!”這些低語說的都是些,頗為氣人的話,“你兒子這麼搞,肯定費掉了。”這些粘稠的液體鼓出了幾個令人作嘔般人臉似的泡泡。   “你還能跟他比?他可是…”   “行不行啊,我兒子都…”   這些低語,開始讓我有了怒氣。   我一腳,踹上門,扣上了門閂。   “送我回地麵。我們保證不再見!”我對老者說。我隻見老者兩眼通紅,是那種強忍著淚水的痛苦。像極了我第一次喝月亮蠱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低語都說了啥。反正看他樣子確實很痛苦。   他微微點了點頭,我抽開了《福爾摩斯探案集》一條密道顯現。老者隨我走了出去。   出去後,是黑客帝國的經典的門走廊。我帶他出去,找到他的小木屋。   “我會帶你出去,你也一定要控製住你的怪物。”老者說,並補充,“此事不可告訴其他地馬!”   “放心,我可沒有話多到這種地步,畢竟解鈴還需係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