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辰雖隻見過包師爺兩次,卻總覺此人捉摸不透。 此時的包師爺眼神忽然變得陰冷,“若是真的又何妨?大不了就叫他們不能活著離開楓陽縣。這種事,咱們又不是沒做過,大人難道忘記了?” 薛天辰聽聞此話,心下暗驚:“他說的‘這種事’莫非是指林知縣溺亡?” 徐知縣似是被包師爺的話嚇到了,仍心有戚戚焉,臉色略顯呆滯。 “這個……還是照你說的,叫王掌櫃探探他們的底,若他們的身份是真,我再去稟報舵主。” 王掌櫃一怔:“大人,他們、他們已經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去哪了?” 王掌櫃惴揣地後退幾步,生怕怒氣上頭的徐知縣會對他怎樣,“去、去哪了,小的也不知。” 如今徐知縣再怎麼罵他,也已於事無補。 待王掌櫃走後,徐知縣吩咐包師爺,“你馬上去給梁潤昌傳個話,說我明日要見舵主。” 包師爺領了吩咐便出去了,徐知縣也徑回後堂居所內歇下。 薛天辰聽見他說要見舵主,又要梁潤昌在中間傳話,果然育嬰堂的怪事跟徐知縣密切相關,卻又不禁產生疑惑。 “看徐知縣的態度,似乎跟梁潤昌一樣,對那位舵主也是言聽計從。不知這神秘組織究竟是何來歷,竟然讓朝廷命官對他們奉命唯謹?” 既已知曉了徐知縣明日去處,薛天辰便就近找了處客棧,為了不引人注目,選了間次等臥房。 到五更時分,天光微亮。 薛天辰再次來到縣衙,一直等到夕陽西沉,徐知縣和包師爺才乘馬轎出門。 梁潤昌和郭慶早早就在育嬰堂門口等候,包師爺下馬後,也不急著進去。 兩隻眼睛四下掃射,直等到街上行人漸少,才接徐知縣出轎門,梁潤昌立刻接引二人進入育嬰堂。 “本官公務繁忙,到這時候才有空來瞧瞧孩子們,不耽誤梁掌櫃吧?” “大人說哪裡話?孩子們有大人關照,時刻放在心上,是他們的福氣……” 徐知縣與梁潤昌一唱一和,即使相隔距離的薛天辰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四人一路走到院內的朝東的一間廂房,薛天辰本想一路跟去,卻不想那院中的守衛的衙役竟出奇的多,幾乎每隔幾步就有名衙役,縱是武功再高的人,進去也極易被發現。 薛天辰不敢稍露行跡,隻好蹲坐在院內一間門房的屋頂上,目不轉瞬盯著東廂房內的動靜。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星辰漸上中天。天時驟寒,朔風呼號不休,便是鐵打的身子也忍受不了這般嚴寒。 蹲坐高處的薛天辰見門房交接完畢,一個身材矮小的守夜人在屋內生起一個火爐。 終於耐受不住,趁夜色一溜煙的潛入房內,點了守夜人的穴道,自己換上對方的衣物。 擔心被下人認出,又在脖子上圍了一圈領巾,遮住自己下半張臉。 薛天辰未發跡前,也曾看守過門戶,知道夜間有人會因偷懶而躲到門房裡休憩,何況現在天氣這般寒冷,難保外麵的許多衙役不會進來取暖,因此熄滅了火爐。 但直到衙役午夜換崗之時,也不見有半個衙役進來跟他說句話。 整座育嬰堂內雖然人多,卻始終悄無聲息。 薛天辰坐在窗下抖擻精神,眼光始終不離東廂房的門戶,然而奇怪的是,等了一整晚,都不見徐知縣和包師爺從裡麵出來。 天光大亮,梁潤昌和郭慶從廂房內走出,院內的衙役才逐漸散去,卻獨不見徐知縣和包師爺的身影。 這兩人仿佛一夜之間悄然蒸發一般。 衙役一撤,院內除了幾個下人在打掃院落外,再沒見到其他人出入。 薛天辰不禁滿腹疑竇:“莫非徐知縣和包師爺從別的出口走了,是我沒留意? 那日來此地時,好歹也見到幾個孩子,怎的現在一個孩子都沒見著?送進這裡的孩子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東麵長廊下走來一個小廝,似乎是要來跟昨晚的守夜人交接。 薛天辰忙溜出門房,並將房門鎖上。 那小廝猛然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出現眼前,一臉愕然。 “咦,昨晚不是王七守夜嗎?怎麼換人了?” 薛天辰低下頭,將領巾朝麵上扯了扯。 “他昨晚不舒服,叫我臨時來幫個忙。兄弟,你也來這麼早。” 說著話,他將門房的鑰匙遞給小廝,對方接了鑰匙,也沒有稍作懷疑,將薛天辰視作自己人,跟他抱怨了幾句。 “真搞不懂,乾嘛大半夜的折騰人。每回大人一來,這裡上下都不得安寧,又要安排人守夜,又要下廚,還要伺候這麼多衙役吃喝,麻煩得緊。” 薛天辰心念一動,佯裝閑談向他打聽內情:“話說,昨夜既然大人來了,我一直在這兒收著,怎麼沒看見他回縣衙?” 小廝把手揣在袖子裡,能偷懶一刻是一刻,“這我就不知了,咱們乾完活還計較這些麻煩事作甚。” 薛天辰正想個借口要撬他話,沒想到那小廝補充了一句:“剛聽管家說,大人已經走了。” “我一夜未睡,他走了我會沒瞧見?” 小廝哂笑一聲:“大人神秘著呢,除了梁主事和管家,誰有資格去問這裡麵的事,讓你瞧見?你算老幾?” 小廝仍在嘟囔著,猛一轉身,嚇了一跳,身後哪裡還見薛天辰的影子? 薛天辰再次踏足縣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果然看見徐知縣正癱坐在椅子上,星迷睡眼,托著下巴打盹兒。 薛天辰大感驚異之際,包師爺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對徐知縣耳語幾句,他立刻變得神色鄭重起來,兩人一齊往後堂走去。 攀在大樹上的薛天辰,眼見他們走的是書房方向,心知他們又要在書房密談。 於是搶在他們二人前麵,提前潛入書房,縱躍上了房梁。 過了片刻,房門應聲而開,徐知縣和包師爺相繼入內。 包師爺還吩咐了幾名捕快在門外看守,不得叫任何人進來打擾,隨後緊閉門窗。 書房朝南安置一座書架,朝北擱置一座古董架,中間是會客廳。 薛天辰就倚靠在中間位置的房梁上,那兩人進來半刻也沒發現他的存在。 南麵書桌上有一方墨硯,徐知縣伸手將其扳動,“咯喇”兩聲響後,靠墻的整座書架一陣晃動,朝書桌一側敞開半道口子。 房梁上的薛天辰隻能瞥見一角,裡麵又是一片漆黑。 徐知縣和包師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那座半開的書架也逐漸嵌入墻內,恢復如常。 “好哇,難怪育嬰堂的下人都瞧不見他出來,原來他的縣衙裡別有洞天,他怕被人發現行蹤,定是通過育嬰堂縱橫交錯的暗道回了縣衙,神不知鬼不覺。” 薛天辰瞧見眼前此景,方恍然大悟,育嬰堂裡的勾當,徐知縣和包師爺顯然是知情的。 也難怪他不願細查糯寶失蹤一案,現在看來,梁潤昌四處偷盜嬰孩,徐知縣根本就是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