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永華海戰(下)(1 / 1)

遊俠外史 驚羽白客 4165 字 8個月前

福家靖彥尚獨自喝著悶酒,突然“砰”的一響,房內的花瓶驟然碎裂。   微醺中的福家靖彥嚇得一怔,以為有刺客來襲,立即拔出長刀,起身查看。   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中現出一個石子大小的異物,福家靖彥有些眼花,拾起細看之際,眼角餘光瞥見一個身影朝他迅捷閃來。   恍然側過身去,還未看清來人,就被薛天辰手中的刀刺入胸腔。   艙外傳來幾人的腳步聲,薛天辰立刻騰身從窗戶逃走。   來人正是福家靖彥的部下,本欲進來與他商討戰事,卻見他倒在血泊中,已經氣絕身亡。   部下凝視那柄插在福家靖彥胸腔上的兇器,怒氣沖沖地率人去找武井修。   因為殺死福家靖彥的兇器,正是武井修與福家靖彥爭吵之際,插在桌上的那柄短刀。   那邊,東桑的數艘船隻已經起火,士兵們忙不迭地來回奔跑,疲於滅火。   這邊,福家靖彥的部下與武井修的部下兵戎相見,整個東桑內部亂作一團。   薛天辰聽聞周遭戰船上嘈雜紛紛,火光沖天,便知自己人已經完成任務。   來到甲板上與眾匯合,告訴他們東桑主將福家靖彥已死。   突然,一名東桑士兵發現這二十餘人雖然穿著和他們一樣的服飾,卻都聚在甲板上,形跡可疑,便大喝起來,質問他們在乾什麼。   探馬營的人此時已經放下了一艘小船,準備趁亂下船逃走。   大家都不會東桑的語言,既已暴露,眾人便決定即刻逃走。   武井修這時發覺事情有異,下令斬殺探馬營的探子。   頃刻間,無數東桑士兵傾巢而出,將探馬營團團圍在甲板一隅,此時已經有幾名探子已經跳下了船。   薛天辰準備去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被嚴堇阻攔下,“你快走……”   話音未落,剩下的十餘名探子中箭倒地。   原來,箭是從另一艘戰船上的東桑士兵射出,他們還派出了幾艘小船下海追擊方才逃走的探子。   數不清的利箭如雨點般漫天齊射,探馬營手中唯有強弩,缺少擋箭的盾器。   薛天辰拔下船頭一桿旌旗,左右揮舞間雖已擋下不少利箭,但在敵軍連珠箭發的境況下,仍是杯水車薪。   甲板上又有黑壓壓一片敵軍沖來,剩餘的幾名探子中箭的中箭,受傷的受傷,隻要有一口氣在,仍在拚死抵抗。   嚴堇眼疾手快地將薛天辰推入海中,他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泡在冰冷的海水中。   黑夜裡,刀槍劍戟的廝殺聲和箭弩齊射聲嘈雜混在一起,他隻聽見廝殺聲中嚴堇的嘶吼。   “一定要活著回去!”   東桑士兵舉箭朝海中亂射,薛天辰和方才已經下船的十名同伴,在水中將小船翻轉,倒扣在海麵上。   他們躲在小船的底下,才得以避開船上射下的利箭。   射擊片刻後,東桑士兵不見海中有屍體浮出,便停止射擊。   薛天辰等人在刺骨的海水中一旦停留時間過長,即便不溺水,也會被凍死在海中。   他們見船上停止射擊,打算潛水遊到艨艟上。   誰知,幾人剛一離開船底,船上又有利箭齊發。   探馬營沒有防備,難免在水中中箭,雖未射中要害,卻難有力氣潛水,以致力竭,溺水氣絕。   薛天辰眼望與他一起來的戰友紛紛沉入海底,心痛如絞,心知此時要顧全大局,拚了命地朝前遊去。   不知遊了多遠,薛天辰冒頭出水換氣,發現身邊隻剩下饞嘴怪在內的兩名同伴,不遠處仍有東桑士兵乘船來追,好在艨艟已經離也他們不遠了。   東桑士兵的利箭如鬼魅一般遊走在三人身旁。   耳邊波浪翻湧,利箭擦身而過,薛天辰硬咬著牙,使出渾身懈力,終於到了艨艟旁。   就在他準備轉身拉饞嘴怪時,卻見其中一名同伴不知何時消失在海水中,而饞嘴怪的後背赫然插著兩支羽箭,身後拖了長長一道血水。   原來,他剛才一直緊跟在自己身後,是在替自己擋箭。   一陣心酸湧上心頭,薛天辰欲使力將他拉上艨艟,饞嘴怪卻甩開他的手。   “你必須活著回去給將軍報信!”   他轉身朝東桑士兵的小船遊去,利箭再次如雨點般射來。   薛天辰來不及傷感,急躲入艨艟,關上艙門,劃動船槳。   隻聽艙外的利箭像冰雹似的砸在船體上,艨艟的優勢便是遇險受敵攻擊時,船艙似烏龜的甲殼一樣堅硬。   就這樣,薛天辰靠著探馬營同伴的掩護和艨艟的防禦,安全逃回了大燕戰船的範圍。   馮庭立和程禹一直佇立在船頭,盯著東桑的一舉一動。見東桑士兵追到了自家範圍,負責接應的士兵迅速將他們團團包圍,一舉殲滅。   趁著東桑內亂外擾之際,馮庭立果斷下令,夜襲東桑。   失去主將的東桑內部,早已軍心不穩,福家靖彥的部下與武井修又產生了極度的不信任和沖突。   此時突遇大燕水師夜襲,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不日便土崩瓦解。   東桑在前幾次的挑釁中,嘗盡了甜頭,恍然以為自己占盡了天機,卻沒料到潰敗皆因自身而起。   神水師凱旋而歸,舉國皆歡。   左前衛大將軍馮庭立被加封鎮海將軍,禦賜黃金萬兩,金銀財帛無數。   此戰之所以能輕鬆打敗東桑,探馬營功不可沒。   朝廷追封死去的二十名探子為明威將軍,薛天辰加封振威校尉。   馮庭立心願已了,主動向皇上請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以年事已高為由,解甲歸田,告老還鄉。   聽完這段往事,夏書恩感慨萬千。他敬佩已入暮年,卻雄心不減的馮老將軍,亦敬佩為國犧牲的那二十名探子。   唯獨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既然你被朝廷封為振威校尉了,那此時的你該在軍營才對,怎麼反而在長安做了折沖都尉?”   “因為我根本沒受封。”   “為何?”   黑暗中緘默良久,終於傳出薛天辰的低落回答:“一將功成萬骨枯。”   薛天辰在探馬營的時日雖不長,卻與戰友手足情深。同行去的二十一人,最後卻隻剩他一人歸來。   慶功宴上,無論人人如何歡呼暢飲,夾道歡迎的百姓如何熱情,隻要一閉眼,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們。   薛天辰心裡清楚,如果沒有他們的掩護,自己決無可能功成身退。如今教他踩著兄弟們的屍骨上位,人前風光,享受富貴,他良心不安。   一個人的戰功有多大,腳下的屍骨就堆的有多高。盡管歷代的諸侯將相莫不如此,但他薛天辰就是做不到。   他帶上幾籮筐的魚乾來到海邊,那是曾經他與饞嘴怪約定的地方。   他答應的事情做到了,而那個人卻永遠也無法赴約。   這是夏書恩第一次聽聞薛天辰的過去,也是第一次見到性情耿直的他,竟然還有一段如此刻骨銘心,又無法釋懷的一段經歷。   窗外月華如水,一輪皎潔的圓月從東而升,照得大地猶如白晝。隻是在這靜謐的夜裡,又有多少人懷揣心事,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