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天辰實在不明白馮老將軍為何處處與其他將領練兵不同,箭術他也不是不會。 然而,世上最難之事不是終其一生學會一百種本領,而是將一種本領學得出神入化。 聽了薛天辰的疑惑,負責操練的副營衛長嚴堇笑道:“這你就不知了,這可是我們馮將軍治軍的特別之處。 隻要你能練得百步穿楊,憑借精湛的箭術在戰場上射殺敵軍主將,你就不用在這士兵隊伍裡頭打轉了,直接封為將軍不在話下。” “你別聽他瞎扯,他若有這等本事,怎麼他自己還在這兒打轉!” 說話的是一位體型稍胖的矮胖子,本名換作百嶽。 因他在軍中貪嘴饞吃,探馬營裡的人都給他起個諢名,叫做“饞嘴怪”。 此時,夥房裡年長的夥頭軍來到人群裡大喊,“我廚房裡少了幾隻雞腿,你們誰看到了?” 探馬營的人皆笑而不語,紛紛把路讓出。 夥頭軍看見饞嘴怪心虛的樣子,就知又是他乾的好事,操起菜刀朝他沖了過去,饞嘴怪鉆入人群,忙不迭地東躲西藏。 人群中嚴堇在高聲起哄:“饞嘴怪,這是第幾回了?以後你就改名叫‘挨刀怪’吧!” 在軍中操練的日子雖然艱苦,但薛天辰在這樣歡樂的氣氛中歷練度日,倒也不絕枯燥。 馮庭立將招募來的民兵和水兵相融合,組成四支萬人的神水師。 軍隊操練三月有餘,探馬營來報,東桑的戰船已駛入東海境內。 馮庭立一聲令下,海上戰船霎時間鼓角齊鳴,旌旗四展,數百餘艘戰船揚帆起航,浩浩蕩蕩的戰船在海上綿延數十裡之長,有條不紊地向東海進發。 東桑戰船停在東海上的白沙礁處後,便不再前進,更不宣戰,兩方戰船兀自在海上默默對壘。 因為丁善有的戰敗,馮庭立不得不變得更加謹慎小心。 東桑既然敢來宣戰,想必也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可眼下不知為何卻遲遲不肯出手。 因疑有詐,馮庭立按兵不動。 夜上三更,天上星河燦爛,皓月千裡。 兩軍對壘的海麵上雖風平浪靜,人人卻心知暗流湧動,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便會使大戰一觸即發。 便在此時,四艘戰船上忽有星火閃動,那是裝運糧草的船艙,卻不知因何起火。 所幸船上士兵出動及時撲滅了火焰,才沒有燒毀糧倉。 附近海麵上傳來船槳劃動的水聲,副將程禹循聲搜查,隻見戰船裡許出的海上兀自出現一艘小船。 火把照亮,船上聚集了五六個身穿東桑服飾的浪人,對著大燕的戰船撮唇吹哨,嘴裡嘰裡咕嚕的大聲叫嚷,大有得意炫耀之意。 一見此景,程禹心知船上起火必是他們所為。待要派人追拿,卻被馮庭立所阻攔。 “將軍,兩軍對壘三日都未有動靜,對方卻趁夜來做這等下三濫的把戲,現在去追他們還來得及。不給他們長點教訓,都以為我大燕軟弱可欺。”程禹急欲要為本國扳回一局,對馮庭立的舉動十分不解。 馮庭立挺立船頭,眼望那幾個浪人揚長而去,白須在風中飄揚,神色鎮定自若。 “正因不見東桑有任何動作,趁夜來偷襲糧倉,不如將計就計,遂了他們的心願。” 方才裝運糧草的那幾艘戰船又燒起火來,沖天火光照亮海上黑夜。 不多時,對麵的東桑戰船上飄揚傳來鳴鼓笙歌,好似慶祝勝利一般熱鬧。 但隻喧囂了沒好一會兒,歌聲立止,馮庭立心知事情有變,便派探馬營前去刺探敵情。 此次行動,一共出動二十一人,薛天辰也在其中。 出發前,嚴堇給這二十人分配了任務。 其中十人去往糧倉放火,剩餘五人在甲板上望風,另剩餘的五人查探船上的兵器裝備、士兵人數等軍情。 饞嘴怪一邊聽著,一邊趁著嚴堇不注意,把出海前,沿岸漁民送的小魚乾塞進嘴裡。 薛天辰悄聲勸他:“你少吃點吧,待會兒怎麼遊得動。” 饞嘴怪擦了擦嘴,顯得意猶未盡,“怎麼越是好吃的東西,你們越是不讓我吃?” 薛天辰有些無奈,“不是不讓你吃,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能回來再吃?” 饞嘴怪眼睛一亮:“那就說好,你得請我兩大筐魚乾。” 嚴堇交代完任務後,眾人乘坐艨艟前去。 艨艟是封閉性結構的船隻,常用於偵查和突襲之用。 此船‘以生牛皮蒙船覆背,兩廂開掣棹孔,左右前後有弩窗茅穴’,令敵不得靠近,箭石皆不能攻,行駛疾速。 艨艟雖造型小巧,速度也快,可到了東桑敵船丈許遠處,薛天辰等人不得不棄船潛水,遊到敵船上。 隻因東桑士兵在甲板上留有看守,若有船靠近,極易暴露行蹤。 雖是暮春天氣,到了夜裡,海水不免仍舊冰冷徹骨。眾人冒著刺骨的海水遊到船舷側麵,拿出身上所背負的元戎弩準備暗襲。 此弩一次可連發十支箭,輕巧靈便,射程和發射力量都威力大增。 搭配元戎弩用的是帶有倒刺和血槽的三棱箭,破甲和殺傷力極強。 若用於刺探敵情,於暗處斬殺目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則務須精準的箭法。 薛天辰等人要想從船舷攀上戰船,就要先射殺巡視的東桑士兵,出箭必須一劍封喉,令他們無法發出呼喊,以免引起其他敵軍的注意。 他這才明白,為何探馬營要苦練箭術,為的就是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三棱箭一發,甲板上的東桑士兵一聲不哼的皆喉部中箭而亡,眾人得以順利爬上船隻。 許是方才馮庭立的將計就計,東桑在船上的防守不甚嚴謹。 甲板上巡視的士兵死的差不多了,也不見有其他巡視的士兵出現。 薛天辰等人換上了死去東桑士兵的衣服,眾人開始各自分頭行動。 薛天辰路過一間艙房時,忽在窗外聽見艙內有人在爭吵,透過紗窗朝內窺去,兩個身著將領服侍的精壯男子在房內吵得麵紅耳赤。 看房內布置幽雅,二人衣著華貴。 薛天辰心想,這大概就是兩位東桑主將福家靖彥,以及副將武井修。 雖然薛天辰聽不懂房內的兩位將軍在爭辯何事,但看二人爭得互不相讓的情景,便知主將與副將不和。 這或許就是為何兩軍對峙多日,東桑遲遲不動手的緣故,原來是早已有了內訌。 二人吵了片刻也沒有個結果,武井修嘰裡呱啦的大喊一聲,憤怒地抽出身上的短刀,重重地插在桌子上,拂袖而去。 福家靖彥怒容滿麵,沖著武井修的背影破口大罵,艙門啪的一聲關上,氣得渾身發抖的福家靖彥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通下灌。 薛天辰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心覺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