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濤與包師爺之間的寥寥數語,也讓林有言看出,他們二人存有嫌隙。 他也曾聽聞吳知縣是位愛民如子的清官,定不會輕易為了自己的私事就棄普濟惠民的育嬰堂而不顧。 然他初來乍到,包師爺是他日後長期共事的搭檔,陸濤的話也不能棄之不理。 隻得找了個借口,暫時支開陸濤,緩解二人的口舌之爭。 就在陸濤氣悶之時,林有言卻找到了他,詳詢吳知縣辭官的真實緣由。 起初,陸濤還有所猶豫,林知縣看出他的擔憂,便說自己來找他,包師爺並不知道。 陸濤便將育嬰堂從修建到停工、吳知縣送信途中落水,以及欽差傳旨的經歷告知。 林知縣心覺此事另有內幕,讓陸濤帶自己去找吳知縣。 吳知縣落水之難,陸濤算得上是其救命恩人。 當陸濤帶著林有言來家中時,便讓陸濤參與了他們的談話。 也正是這次談話,陸濤第一次聽說了明月堂和育嬰堂之間不為人知的秘辛。 那晚,來向吳知縣傳旨的欽差要他在育嬰堂的地底再建數條秘道,至於孩子的去向和秘道的作用,就沒再告知他。 在地下偷偷摸摸,絕非君子所為。 吳知縣隱約感到這絕非善事,寧願冒著得罪皇上的風險也要拒絕。 沒成想,欽差竟用女兒的性命來威脅吳知縣。 吳知縣為了保全家人,隻好忍氣吞聲,立刻辭官回家。 林有言得知真相後,對傳旨欽差的無恥行徑感到氣憤,同時對吳知縣放棄修建育嬰堂的決定大加欽佩。 他疑心的是,這欽差是假傳聖旨,表麵上是收養無家可歸和父母無力撫養的嬰兒,私底下再以地下秘道將這些嬰兒販賣給各地的富貴大戶。 恐怕為民解困是假,利用育嬰堂斂財才是真。 他決定,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此事上報朝廷。 吳知縣雖為林有言的一腔正義所感,但仍再三勸他不要意氣用事,此事須從長計議。 當時,天色漸晚,吳知縣陪同陸濤一道送他回縣衙。 然而,當吳知縣回到家時,家裡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他的老母親和妻子兒女四人都被燒死在屋內。 直到第二天,陸濤才接到村民的報案,趕到吳知縣家中時,神情萎靡的吳知縣因為受了親人離世的刺激,突然心智失常,就此變得瘋瘋癲癲。 隨陸濤一同來到現場的還有林有言,他堅信是昨晚吳知縣將育嬰堂的內幕告知,才致家人遭此橫禍。 他偏生不服,區區一個傳旨的欽差竟會做出這等暗害朝廷命官之舉。 於是,他向百姓保證:自己身為楓陽縣新任縣令,一定會查出害死吳知縣家人的真兇,將其繩之以法,還楓陽縣百姓一個安寧之地。 隨後,陸濤在村裡四處詢問,事發當晚是否看到有可疑人物進入或者靠近過吳知縣的家。 村民都隻說天黑後,看到吳知縣陪著他和林知縣出門了。 這些事情陸濤都知道,他真正要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後,吳知縣家裡有無異常,村民們卻都說沒有留意。 一連多日都沒有查到可靠的線索,林有言心想此地村民多半是受到欽差的威脅才不敢如實相告,決定親自上京城告禦狀。 陸濤曾與吳知縣共赴明州府衙的途中,沒來由的遭遇水難,事後雖找不到證據,但吳知縣的遭遇足以說明,此事必然有人從中作梗,勸阻林有言不要重蹈吳知縣覆轍。 林有言聽了他的話,倒是安靜了幾日,沒再提及此事。 三日後,縣衙有人來報案,需要林知縣開堂審理,而林知縣遲遲不見人影。 包師爺慌慌張張地找到陳捕頭,聲稱林知縣人不見了,在他住的地方發現少了幾件衣物,不知是否出了遠門。 陳捕頭正帶人在街上巡邏,一聽新任的林知縣不見了,包師爺來找自己尋人,而自己更是一頭霧水,卻反問他:“師爺每日和大人辦理公務,大人去了何處,你該比我們清楚才是。” 包師爺愈發焦急,“是大人說自己有私事要處理,叫我先不要找他,誰知今日還不見他人影,你趕快派人到附近打聽打聽,他是不是出遠門了?” 陸濤心裡咯噔一下,即便林有言真的一時腦熱,孤身前往京城,也該會給自己留下字條。 除了自己,育嬰堂之事就隻有吳、林兩人得知,陸濤雖心有疑竇,也不敢將林有言的真實目的地對外告知。 他悄悄回到縣衙,進入林有言的居所,果然少了幾件衣服和盤纏,但卻未找到他留下的什麼書信。 這時,又有人來報案,說在城郊的一處水塘內發現一具屍體。 陳捕頭正急著四處打聽林有言的下落,哪有功夫管這等瑣事,於是叫陸濤去應付。 到了現場一看,打撈上來的屍體竟然就是失蹤三日的林有言。 聽聞消息的包師爺立即趕到案發現場,衙役發現岸邊還放著一個包袱,裡麵裝著三十萬兩的銀票。 經仵作劉義驗屍,林知縣係溺水身亡。 在林有言隨身攜帶的包袱裡看到巨額銀票,足以令陸濤感到震驚了,仵作說他是溺水,陸濤更是不信。 趁眾人忙亂之際,他悄悄掀開覆蓋林有言的白布,發現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紫青色的勒痕。 陸濤欲找仵作重新驗明,誰知就在這短短一刻,劉義竟蹤跡全無。 包師爺對他問東問西的行徑十分反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林大人死因如何,等著下一任縣令來斷,焉用你一介小小捕快來操心?” 林有言繼任楓陽縣令才不過三月有餘,便遭逢生死巨變,縣令的職位再一次空缺,朝廷下派徐仁禮接任縣令,調查林知縣的死因。 徐知縣根據仵作的驗屍結果和包袱裡的證據,判定林知縣是卷款潛逃之際,途中不慎落水而亡。現場也無搏鬥痕跡,排除他殺。 陸濤如何肯相信,以林有言的為人會做出這等貪贓枉法,又攜款逃亡的事情來,隻是他人微言輕,更動搖不了與包師爺一拍即合的新任縣令。 他不止一次的私下勸過徐知縣,要重新判定林有言死亡一案,但每次均被徐知縣給轟了出來。 彼時,與他同為捕快的好友師萬裡也勸他收手,不要以卵擊石。 陸濤親眼見證吳、林兩任知縣的慘烈下場,他縱然心知育嬰堂有貓膩,也阻止不了徐知縣繼續修建育嬰堂的決心。 此案就此定性,因林有言到任時間尚短,縱然有受過林有言幫助的百姓,那也是寥寥無幾。 更多的是,於內情毫不相知的百姓在林有言的靈堂上破口大罵。 就這樣,林有言不僅死的不明不白,死後還蒙上了貪賄無度的罵名。 夏書恩等三人聽至此處,不禁想起初入楓陽縣郊外的水塘,一農一紳為淹死林有言的水塘歸屬而爭吵不休,圍觀眾人對林有言紛紛叫罵的場景,原來這當中還有不為眾人所知的內幕。 顏溪月又問陸濤:“那你後來為何離開了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