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萬裡一行人腳下的山峰雖說不算崔巍險峻,但山道峰徑難尋下腳之地。 從山頂延綿而下的一條溪流斷流後,露出形狀不一的怪石,人走在上麵忽上忽下,有的地方須手腳並用爬上,但這已是唯一能不用砍樹伐荊的路徑。 老婆婆走了這麼遠,終於支撐不住,一腳踩翻了石塊,摔倒在地。 顏溪月與陸濤將她扶起,坐在一塊巖石上,讓師萬裡停下來,老人家須得休息片刻。 師萬裡及其手下體力健壯,見走了這些路還沒到半山腰,喝令老婆婆繼續起來帶路。 陸濤跛著腳走至師萬裡麵前,“讓我們瞧一眼孩子,他的傷究竟怎樣了?” 師萬裡張了張口,還未答話,卻見陸濤身後的老婆婆掙紮起身朝他走來,帶著怨憤似的,伸手猛地推了陸濤後背,“說了我孫子睡著了,你還要去吵他的安寧!” 起初,顏溪月見她起身走向陸濤和師萬裡,以為她也是想看孩子了,便扶著她走過來,沒想到她會如此作為,不禁一驚。 陸濤左腿本就受傷,也沒料到身後有人會推他一把,一下站立不穩就跌在地上,直愣愣的望向老婆婆,眼中茫然。 老婆婆麵對師萬裡卻轉了殷勤麵容,“大老爺,我老婆子不中用,實在是走不動了,我知道有條近路,要是找個人背我進山,再消一炷香的時辰就能翻過眼前這座山了。” 她自願進山帶路,師萬裡自是歡喜,加之他急欲趕回明月堂復命,便吩咐一手下背她上山。 這時天色漸晚,師萬裡命人點上火把,數十餘人手持火把一前一後的行進,似一條火蛇在山間緩慢爬行。 一輪鉤月斜掛天幕。 白天還鬧哄哄的縣衙,終於在此時靜了下來,從縣衙大門內透出的昏黃燭光映照出夏書恩長長的影子,他抬起腳,大步邁入。 徐知縣一手撐著側臉,懶懶的癱坐在桌案旁,麵前一杯清茶冒著熱氣,見到夏書恩進來也不驚訝,顯然是已等候多時。 包師爺朝門口望了望,神情嚴肅的質問夏書恩:“怎麼就你一人來?” 徐知縣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悠悠說道:“如果沒見到薛天辰,你是見不到那姑娘的。” 夏書恩心裡雖惦念顏溪月的安全,但臉上仍雲淡風輕,不懼他的威脅,“等我見到顏溪月和陸濤他們,我再告訴你薛天辰的下落。” 徐知縣眼睛一瞪,猛拍了一下桌子,“人在我們手裡,你竟敢討價還價?” 夏書恩自顧自的一笑,“抓不到他,你也沒法向你的舵主交代。” 徐知縣本想抓了他的軟肋就能任由自己擺布,沒想到這時竟反被他威脅,他一時氣不過,便說:“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若真的死了,又何必留下這張字條?”夏書恩拿出那張紙。 徐知縣心虛無言,包師爺附在耳邊,悄聲勸他:“薛天辰極有可能搬救兵去了,不如先解決了這幾個人。 到時,即便他援兵一到,萬事已無可挽回。若再耽誤下去,恐怕連夏書恩都抓不到了,那時更沒法向舵主交代。” 徐知縣尚未點頭,包師爺一臉嚴肅的對夏書恩道:“不錯,你要找的那三個人的確在我們手上,但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既然少了薛天辰,需要征求舵主的意見後,方能給你答復。” 包師爺做了個手勢,一名衙役將他請出,領著他來到牢房。 “這是何意?” 麵對夏書恩的疑竇,包師爺陰沉一笑,“舵主的消息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到的,就累你在此稍候。” 不等夏書恩再說話,包師爺便自撤離牢房。 夏書恩頓時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包師爺明知牢房關不住自己,但卻拿捏了自己會因顏溪月三人的安危妄動,所以才使這等小伎倆來羞辱自己。 陸濤舊疾未愈,吳知縣瘋癲不曉人事,憑顏溪月一人的功夫足以對付明月堂,但若同時牽掛一老一弱,夏書恩不禁擔憂顏溪月當時遭遇怎樣的情狀。 他雖為顏溪月擔憂不已,卻不知她此時根本不在明月堂。 師萬裡等人沿山路前行,已漸趨至山頂。翻過這座山頭,他便可以在山巔之處放一枚信號煙,附近山頭若有回應,便有了方向。 陸濤時不時回頭望向被麻袋套頭的吳知縣,琢磨吳知縣雖也有安靜的時刻,這時嘴也被堵上,但這一路上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絕無可能這般安靜。 正疑思間,伏在一人背上的老婆婆指向一條狹窄的山道,眾人到後,見到的不是密密層層的樹林,卻是兩邊如斧劈刀削般的峭壁,山下都是茂盛的密林,這兩處峭壁仿佛是拔地而起。 地上借助火把,頭頂上借助一點星光,方看清此處是一條縱長幽深的峽穀。 中間的山路可容納兩匹馬並肩而行,抬頭仰望,兩處峭壁中間夾著的夜空僅三指的寬度。 師萬裡瞧得明白,這裡根本不是山巔,臉色一沉,對那老婆婆歷喝起來:“老東西,竟敢耍老子!你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了?” 背負老婆婆的那名手下見總管已經發怒,兩隻肩頭一抖,將老人摔在了地上。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哭哭啼啼了一路的老婆婆此時也不管自己身上疼痛,竟放聲大笑了起來。 顏溪月和陸濤同時一呆,不知這老人家是否太過疲累,一天之內失去了多位家人,這時成失心瘋了。 “老東西,我問你話呢!你笑什麼?”師萬裡又一聲怒罵。 老婆婆卻笑得更為得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坐在地上朝峭壁上呼:“來了!有人來了!你們快出來啊!” 眾人心中大駭,他們隻當她是個無足輕重的老太婆,她口中說的“他們”是誰?莫非此地已有人布下了埋伏? 話聲甫畢,忽聽山穀四處“嗷嗚、嗷嗚”的嚎叫聲接連傳來,一聲接著一聲,夾雜著嗚嗚風響,在山穀間四下回蕩,似乎已將這群人包圍在山穀裡,聽得人心裡發毛。 有人驚聲大叫:“不好,是狼!” 就在眾人驚駭之際,顏溪月辨出聲音來自於頭頂,向上望去,不禁一驚,兩邊十餘丈高的峭壁邊緣出現了無數道綠光,數不清的野狼沖著山穀間的眾人長聲嚎叫。 眾人耳中聽聞野狼吼叫,又見這手無寸鐵的老婆婆瘋癲大笑,皆是相顧駭然,才知這四周的野狼是被她喚來。 “撤!”師萬裡一聲令下,率領眾手下轉向山下奔去。 此時的老婆婆卻不被群狼所攝,她的笑聲並著狼嚎聲一齊傳入眾人耳中:“這裡可是人人都不敢來的野狼穀,來了就回不去啦!” 師萬裡又驚又怒,罵了一句“瘋婆子!” 顏溪月雖被老婆婆一頓搶白過,但此刻形勢危急,過去拉上她要一同逃往山下,老婆婆坐在地上仿佛被定住一般,就是不肯起身。 這時兩邊峭壁“嘩嘩”聲響,不時從峭壁上落下碎石碎土,已有數十頭野狼沿著山壁朝山穀間奔來。 顏溪月將老婆婆一隻手臂搭在己肩,欲背上她逃跑,陸濤一臉惶急趕來,“他們抱著孩子和吳知縣朝山下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