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央的舵主將披風一拂,左右石壁上幾盞燭火兀自熄滅。 石室內僅餘幾盞微弱燭光,暗光中,夏書恩猛見對方袍袖一揮,迎麵似有暗器飛來。 夏書恩瞧不真切,閃身至桌旁,踢翻方桌,以桌麵抵擋暗器來襲。 隻聽釘釘幾聲響,待聲音止歇後,扳過桌麵一望,隻見桌麵上訂了數枚如指甲蓋長短的短錐,如同用鐵錘敲擊般盡數訂入桌麵。 這些釘子的長短雖傷不到內臟,但如全部刺入肉體,便是難以取出。 以舵主的惡毒心思,一定會在短錐上煨以毒藥,中者多半是痛楚難當,生死難料。 夏書恩撂開方桌,前方一道陰影閃入右首道路,疾步追去,這裡卻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又聽紮紮兩響,似是石門關閉的聲音。 夏書恩摸黑取出隨身帶著的火折,上下一照,這裡的石壁凹凸不平,西北方的一條縫隙中連續不斷的吹出冷風,夏書恩以手攏住火燭,以免被這股冷風吹熄。 看樣子,舵主又從此處逃了出去。 他不免感到又氣又好笑,同時更摸不著頭腦,明月堂既用顏溪月、陸濤和吳知縣三人的安危來威脅自己到得此處,還沒跟舵主交手幾個來回,他便逃脫。 難道對方邀約自己來,僅僅隻是為了讓自己也成為明月堂的一員? 正沒處計較時,頭頂上數個方向忽然傳來嘶嘶聲響,猶如長蛇吐信,連綿不絕。 夏書恩正舉起火折向上望去,剛一抬手,火光突然熄滅。 他隻得重新點燃火折,在這短短的間隙,頭頂上“嘶嘶——”聲響越來越密集。 他猛地想起聖壇中央有一尊大蛇石象,明月堂既是崇拜蛇,聽頭頂聲音如此密集,莫不是這洞中盤踞了數不清的長蟲? 便在這時,他鼻中嗅到一股淡淡幽香,一聞之下便稍感暈眩,忙屏住了呼吸。 “嘩”的一聲輕響,火折重新亮起,夏書恩舉起火折上望,上麵盤踞的不是長蟲,卻更令人發指。 發出聲響是隱藏在石壁中的微小縫隙,此刻縫隙中不斷吐出白色濃霧。 那股幽香伴隨白煙噴出,氣味也越來越濃,幽香變成了沖鼻的異味。 夏書恩轉頭望見一塊凸起的石塊,心想舵主剛才從此處逃脫,一定有機括,他一陣摸索後找到機括,可無論如何左旋右擰,石門卻紋絲不動。 從石頂上噴出的白霧已漸漸充塞狹窄的石室,一片煙霧繚繞,夏書恩捂上口鼻,奔回石廳,竟見石室的各處石壁頂上也傾吐出縷縷白霧。 夏書恩朝進來的石門周圍摸索開門的機括,卻再也尋不到。 他雖一直屏息,隻因初時在黑暗中吸入一點幽香,這時已感頭暈目眩,一時找不到機括。 當即盤腿坐下,調息內力,使用閉氣之法減少對空氣的攝入,毒氣釋放總有盡頭,但願自己以此法能扛過去。 靜謐的石室內,耳中微聞機括釋放毒霧的聲響,漸漸地,這些聲響越來越弱,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團刺眼的亮光。 那道亮光中,影影綽綽的閃現幾道身影,其中一個是身形裊娜的女子背影,似在與周圍人斡旋。 他又眨了眨眼,亮光稍暗淡一些,夏書恩方看清女子正是顏溪月,他心中一驚,正欲出手相助,卻見顏溪月正麵向他走來。 她身後突然竄出個陰影,白刃一閃,從她後背刺入,殷紅的鮮血自胸前汩汩流出。 夏書恩隻覺胸腔一顆心猛地下沉,實是分不清自己看到的場景是真是幻。 他想醒來,可眼前的情景實在過於真實,腦中一陣猛烈的暈眩,他便不再去想剛才的場景。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聽見石門大開之聲,微睜雙目,模糊看到一名身穿黑紅相間長衫的巡衛朝己走來,身形纖瘦,看上去似是一名女子。 距離自己尚有幾步距離,女子突然前身俯跌,“啊”的叫了一聲。 夏書恩聽聞此聲,渾身一震,下意識的伸臂去接,女子已經撲進他懷中。 這一望,他心跳的更加厲害,眼前的女子居然是他一心來尋的顏溪月。 起初,他誤以為顏溪月早就被明月堂帶來,後來又懷疑她不在,卻不知她此時為何身穿明月堂的衣物,又為何會突然背後遭襲。 兩人甫見對方,同時驚了半晌。 顏溪月半蹲在夏書恩身側,忽然想起什麼,回頭一望,石門已被外麵兩名巡衛關閉。 門外傳來譏嘲話聲:“暗語是有,可惜你答錯了,自作聰明,豈能叫你輕易答對。”說完,腳步聲漸遠。 夏書恩已用內力將體內輕微餘毒逼出,力氣漸漸恢復,對門外巡衛說的話茫然不解,忙關切問顏溪月,“你是被他們抓來的?有沒有受傷?陸濤和吳知縣呢?” 顏溪月輕輕搖頭,看他臉色微現蒼白,也忙著詢問他的情況,“我沒事,倒是你如何了?你們不是在縣衙嗎?” 夏書恩嘆嘆了口氣,“我和天辰回到采荷巷,收到你們三人被明月堂抓走的字條,所以才來找你,這位舵主實在狡猾,將我困在了這,你怎麼會穿上明月堂的衣服?” 顏溪月想起昨日經歷,心底一酸,喃喃自責:“都是我沒用。”將自己和陸濤兩人如何被師萬裡使詐誆騙,又如何從狼群之中脫身的經過說與他聽。 她解決了突襲師萬裡的那頭狼王後,便與師萬裡分道揚鑣,與陸濤來到山下,找了一處地方,將死去的小嬰兒埋葬後,準備回采荷巷附近尋找失蹤的吳知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在歸途中遇到三個奇怪的人,一個老嫗和兩個年輕男人。 老嫗走在當先,兩個男人跟在後麵,一眼看去,似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家丁在護送抱孩子的仆婦。 但顏溪月與陸濤一眼看得出,那兩個年輕男人與師萬裡部下一樣,身穿黑紅色衣衫。 顏溪月認亦出來,迎麵走來的老嫗是初次在育嬰堂見過的李嬤嬤,此時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 不必說,這定是明月堂不知又從誰家搶來的孩子,顏溪月不由分說的從三人手裡將嬰兒搶了過來,又擊殺了那兩個男人。 麵對顏溪月的訊問,李嬤嬤渾身顫抖的交代,說這孩子是從一戶人家裡偷來的,以前都是直接送到育嬰堂,現在育嬰堂遭官府查封,便要送到明月堂。 但她從未去過那裡,隻因兩個大男人抱著孩子在路上太過招搖過市,自己出來權當替這兩個男人掩人耳目。 顏溪月暫時留著李嬤嬤的性命,想日後處理育嬰堂和明月堂的案件時,或有用處。 因此點了她的穴道,兩個時辰後便可自行解開。 顏溪月和陸濤換上了那兩人身上明月堂的衣衫,隨後將偷來的孩子轉交給了一戶人家暫時撫養。 夏書恩同薛天辰已將育嬰堂花園埋屍的真相告知楓陽縣百姓,他們都知育嬰堂的背後主使實是明月堂,但卻不知明月堂要如此多的孩子卻是為何。 顏溪月想借機混入明月堂,打探被送到那裡的孩子究竟遭遇了什麼。 於是,兩人便同去了無垢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