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恒低頭澀然一笑,“穀主的心思,哪是我這個小小的花匠能揣測的。” 他見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楚天闊和朱夷石吃得差不多,“對了,諸位還沒用過晚飯吧,我廚房裡還有些食材,你們誰來給我搭把手呢?” 他剛站起身,穆金波揚起右手,“我們深夜叨擾,怎好再勞煩屋主為我們辛勞,這種小事就讓我的隨從去做就可以了。” 他叫方離親自下廚去,實則是為了防止不知底細的以恒在飯菜裡下毒,楚天闊也跟他有著一樣的心思,吩咐朱夷石也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楚天闊將以恒按坐在了自己身旁,“飯菜有人去忙,你就跟我們說說這臥雲穀中的事,坐下,坐下。” 以恒隻覺他光是一隻手就粗壯有力,自己即便想走,也根本沒反抗的餘地,“我們這荒山僻穀都是自給自足,從不到外麵去,無趣的很,不知幫主想聽些什麼?” 楚天闊笑了一笑,“你覺得無趣,那是你常年待在這個地方,像我們在外麵風裡來雨裡去,一樣覺得無趣。偶然見到你們這仙境一樣的地方,覺得新鮮極了。比如,你可以跟我們說說,出入穀中有幾條路可以走啊……” 其餘人一聽最後這句話,就知他是在暗中打聽出穀的道路。 以恒意味深長的微笑道:“幾位如何進穀的,就如何出去,這有什麼可講的。” 見他不上套,楚天闊臉色一沉,“看來,你是不打算實話實說了。” 以恒絲毫不為他的神情言語所懼,“諸位要我實話實說,那你們可對我有說實話了?” 幾人臉色微微一變,眼前這人盡管待人接物溫和謙沖,一到關鍵問題就打住話頭,確實有孟見之的幾分城府在身上。 以恒見眾人都不說話,心知是被自己說中了,微微一笑,“我看得出來,幾位都是身懷武藝之人,而且本領非凡,進穀除了山路外,也可以搭船到穀口,然後再下山……” 他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盡撿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來說去。 楚天闊的左手在桌下握緊了拳頭,砰的一聲,將拳頭砸在桌上,茶水登時溢出,“哼,老子問你出穀的路怎麼走,你盡在這裡打哈哈,是不是想嘗嘗你爺爺的拳頭!” 眾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給嚇得一怔。 夏書恩隻好勸解楚天闊,“楚幫主別急,大家也隻是閑聊,何必這麼急於一時?” 以恒對楚天闊兇橫的態度絲毫不以為忤,對夏書恩投去贊許的目光,“夏公子說的極是。我一人住得寂寞,好不容易來了人,反正長夜漫漫,在這幽居之中秉燭夜談,豈不美哉?” 他見楚天闊、穆金波等臉上微有不悅,隻有顏溪月對他投去憐惜、柔和的目光,心中猛地一動,“姑……姑娘有話說?” 顏溪月頓了頓,“隻是覺得……穀中跟你一樣的弟子不少,你若是覺得寂寞,怎麼不搬去跟他們一起住?” 以恒帶著笑意的眸光忽然暗了下來,幽幽說道:“我習慣了。” 朱夷石與方離在廚房忙活了一陣,裡麵實在沒什麼看得上的食材,隻好順手取了一些麵條下入鍋中,又放了幾根青菜,煮了一鍋雞蛋麵端了過來。 以恒將碗一一推到眾人麵前,“我平日都是清淡飲食,舍下沒什麼好菜,委屈各位將就些。” 楚天闊見晚飯裡沒有一點葷腥,大為不悅,撇過頭對朱夷石陰陽怪氣,“等天一亮,你就給我到山上打些野味回來,有多少打多少,有什麼就打什麼,不沾葷腥,那是人過得日子嗎?” 穆金波把筷子朝桌上一敲,瞥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有本事叫穀主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去。” 提起孟見之,楚天闊就心有不甘,“你等著瞧好了!” 興許是餓的厲害,這回兩人都沒再揪著對方言語不放,低頭吃了起來。 用完飯後,穆金波麵帶憂色的環視屋內,“以恒先生,你打算今晚怎麼安置我們這幾個人?” 以恒還未來得及答話,幾聲“咕咕”叫從外麵的窗戶傳入。以恒臉色微變,忙起身過去,打開窗戶,雙手捧了一隻雪白的鴿子進來。 眾人以為信鴿一般都會帶信而來,然而以恒卻從鴿子的爪下取了一株垂絲海棠。 以恒盯著海棠花凝視半晌,又帶著幾分歉意看了看屋內的眾人,“十分不巧,今夜山莊出了要緊事,我得趕過去,隻好委屈幾位自行安排了。” 他右腳剛跨出一步,就被楚天闊一隻大手抓了回來,“不許你過去!” 以恒一怔,“為何不行?” 楚天闊自是不想讓他回山莊,向孟見之稟報說,他的屋內就待著穀主要找的人,但這時他並不想把幾人進穀的狼狽經歷告知。 顏溪月問以恒,“這鴿子也沒帶信回來,先生怎知山莊有事情發生?” 以恒本來跨出去的一步,此時轉過身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麵向顏溪月,“因為……沒有人會給我寫信,所以我就訓練了這隻鴿子。如果山莊有人在到處叫我的名字,就銜白色的花來;但若帶來的是紅色的花,說明山莊出了大事,我作為穀中弟子,須得趕過去瞧瞧了。” 穆金波意味悠長的看了看他,“就算山莊有什麼大事,你區區一個花匠又能做什麼?說不定等你趕過去,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以恒見眾人臉色嚴峻,抿嘴一笑,“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不是穀主請來的客人,而是闖進來的外人。” 他手裡撚著海棠花若有所思,“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山莊的大事便是要捉拿幾位了,所以你們才不想讓我離開,我說的對嗎?” 眾人皆是一怔,眼前的以恒可決沒大家看到的這麼簡單。 以恒又繼續說:“其實誤闖臥雲穀中的外人也未必是非死不可,隻要自願留下,終生服侍穀主的,會被穀主收為徒弟,但看幾位,似乎也是不大願意的。” 楚天闊嘿嘿冷笑兩聲:“你知道就好,我們有七個人,你一個人,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怎麼選。” 以恒也展眉笑了起來,“楚幫主實在多慮了。我若想抓住你們,辦法有的是。我可以用這隻信鴿給穀主報信,或者……在你們的飯菜裡下毒。” 霎時,眾人臉色一變,怔怔望著桌上的空碗。 麵食是他和方離一起做的,兩人自是不可能下毒,若是以恒早就在食材裡動了手腳,兩人也是難以發覺。 朱夷石憤怒抓過他,“你以為我們不敢殺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