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金波聽得大怒,“楚天闊,你倒是善解人意,嘴上說的好聽,怎麼不幫他挖土去?” “去就去!”楚天闊轉身的那一刻,心下突生懊悔。 他並非全是出於義氣才幫夏書恩說話,隻是習慣了與穆金波相反著來。穆金波同意的事,他偏要反對;穆金波反對的事,他就偏要認同。 剛才他為夏書恩出主意,也並非是真心想救顏溪月,而是看中了孟見之手裡的那朵令人防不勝防的毒蘑菇——七日喉,心想找來解藥,日後自己行走江湖之時絕對用得上。 楚天闊走出幾步,又忽然轉過身來,對穆金波譏嘲一笑,“誰說夏兄弟要留下來隻埋人了,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冷漠無情。” 兩人相互咒罵間,平初攙扶薑牧塵上了船,以恒也已下葬,之所以能這麼迅速,是因為穀中弟子隻願意埋葬以恒。 夏書恩雖然顧念與以恒的情誼,可眼下急於要找尋解藥,他也不可能讓好友暴屍郊外,事情緊急之下,隻能薄葬,以表心意。 “著火啦!著火啦!” 不大的雲水塢隻有兩三件屋舍,不知怎的就突然起火,許多弟子從屋內奔出,手上、懷中抱著一些值錢的字畫古董,紛紛外逃,更是無人救火。屋後的渡口處停了好幾艘船隻,這些人拿了東西便登船而去。 孟見之苛待穀中弟子,現在他死了,有的人出於報復,縱火燒房也是情理之中。 屋舍的木料一經明火,劈裡啪啦的燒了起來,不上半刻功夫就紅透了半邊天,黑色濃煙瞬息間將整個小島包裹住。 楚天闊捂上口鼻,朝著濃煙火海中張望,“不好,夏老弟還在裡麵呢!”說歸說,腳步一邁,跨出了花壇,徑朝岸邊跑去。 把薑牧塵安置在船上的平初走下船來,迎麵就碰上楚天闊和穆金波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奔上船,又聽轟隆一響,燒著的屋舍梁柱已經倒塌,好巧不巧的就倒在上岸的路中間。 平初臉色大變,“哎呀,夏公子不是說稍候就到嗎?這下可好,他怎麼過來啊!” 如果顏溪月還平安無事,這時也會想辦法助他脫險,然而此時此刻,除了平初,沒有一人真正關懷他的安危。 濃煙隨風飄散而來,眾人都被熏的難受,巴不得立刻劃船逃走,楚天闊和穆金波在船艙內相互瞪視,誰也不願當那個公認的無情無義之人。 “你們怎麼還不上船?”一句急促的話聲驟然從花壇左側傳來,眾人驚望過去,隻見一道白影倏然閃來,正是從火海中脫身的夏書恩。 他原本是打算薄葬了以恒之後就離開,隨即又想到,與孟見之在臥雲山莊起沖突時,還未見他拿出過“七日喉”,到了雲水塢就驟然出現此毒,興許屋內藏有解藥,心裡存了萬一的念想,這才進去翻找解藥。 此時的雲水塢早就亂作一團,他自然沒空理會那些爭奪孟見之遺物的穀中弟子,匆忙間,恍惚瞥見方離的身影也混在弟子之中,跟著房屋便燒了起來。 夏書恩知道這定是穆金波的主意,事態緊急,他也無心再去跟這種卑鄙小人做無謂的爭吵。 臥雲穀沒了主心骨,島上弟子也不再阻攔他們上船。夏書恩擒了一名弟子上船指路,金燦燦的夕陽餘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眾人終於踏上了出穀的路程。 方離和那名弟子在船頭劃船,其餘人坐在船艙裡,有的眼望湖麵,有的低頭沉思,皆是沉默不語。 夏書恩為顏溪月運功療毒,幾次都不成功,額頭汗水滴滴而下,平初跪在一旁,撩起衣衫為他扇風。 楚天闊時而凝望湖上風景,時而悄悄瞥上幾眼閉目養傷的薑牧塵,心下暗暗感慨:“這薑牧塵好歹是仁義大俠顏如令親自教出來的徒弟,卻原來也有性情大變的時候。我平素殺人如麻,到了臥雲穀倒沒殺幾個人,卻叫這小子一下子就殺了孟見之父子,心腸之硬,悍勇之極,若是能入我劍南幫就好了。” 他此行失去了朱夷石,正想繼續找個得力助手跟隨左右,薑牧塵倒是合他的心意,可對方卻未必有這個心思。 穆金波也在獨自凝思薑牧塵今日的所為,卻是與楚天闊的想法截然相反,薑牧塵幾次都聽了自己的話,可穆金波卻根本瞧不上他,暗思:“對他有恩的人,竟是說殺就殺了,毫無悔過之意,縱然下手果敢,也不過是條能任人驅使的狗而已。呸,狗可不會亂咬對自己有恩之人!” 船行了一個時辰,大半個夕陽為山頭所遮沒,暮色漸漸逼人而來。 穆金波見夏書恩疲累不堪,正閉目養神,起身出了船艙,對那青衣弟子喝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給我看清楚路,若是歪了一星半點,小心跟你們穀主一樣的下場!” 夏書恩為外麵這聲嗬斥驚醒,睜開眼來,平初已經將一盞漁燈掛在了船頭上,又把另一盞等放在他身旁。燭光閃耀下,顏溪月的嬌嫩白皙的臉上已經沒半點血色。 夏書恩眉心一緊,握住她微微溫熱的手,心亂如絲,想到唯一知曉解藥的孟見之已死,剩餘的希望便在臥雲山莊,萬一山莊沒有找到解藥,又該去找誰解毒?念及此處,心中淒惻,深自憂心。平初連連嘆氣,想出言安慰,見他神色嚴峻,也不敢輕易開口。 過不多時,原本平緩劃行的船隻忽然有了一陣異動,伴隨著嘩啦啦不休不止的水聲,船身晃動不止,緊接著船行速度變得無比迅速,直入在水上飛行一般。 楚天闊手扶船身,驚訝四望,“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夏書恩抬頭忙向船外望去,夜幕初降,一座龐大的黑影從眼前飛越而過,高大的屋宇和停靠的船隻依稀可辨,那正是他要來的臥雲山莊。 騰的一下起身到了船艙外,對青衣弟子喊道:“不是跟你說了在山莊停船,你這是要去哪兒?” 那人眼光閃爍,惴揣答道:“本、本來是要停靠的,可這裡的水域不知怎地變得十分迅速,已經、已經控製不住了。”說話間,眾人身子都隨著船身搖晃不定。 “你……”夏書恩眼睜睜望著臥雲山莊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而無可奈何,心底也隨著船隻在下遊的過程中不斷下沉。 平初急得直跺腳,“那上麵……還有阿牛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