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吳當家的真要斬草除根,一時間馬掌櫃的臉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剛要抬手將那三個人的房間指給他,忽然就聽上方有人接口道:“他們在哪間房我也知道,這位當家的,要是我帶你們過去了,有好處能分我點嗎?” 一句話讓院裡幾人都是一驚,急忙抬頭去看,方才見到在瓦麵之上立得一人,可這星光朦朧,卻是無法看清對方容貌。吳當家的當時心中一緊,想這院中如此多的人,身後幾個更是他寨中數的上的好手,竟無一人知道此人是如何上去的,他略作遲疑,忙將臉上堆滿了笑容,抱拳說道:“朋友何人,何不下來一敘。” “談好了價錢再下來也不遲。”房頂上人冷笑一聲道。 “那不知尊駕想要個什麼價碼?”吳當家的口中說著,手上暗暗作勢讓院裡的人分散開來。 “哼,”那人又是冷哼一聲,“我看閣下的腦袋就不錯。” “大膽!”聞言吳當家的還沒說話,他身後一個漢子已是不依了,上前一步戟指道,“哪來的鼠輩在此口出狂言,下來讓爺爺教訓教訓你!” “哼,好大的口氣!”屋上之人話音未落已是飛身而下,隻見這身影如驚鴻一片從吳當家的身前掠過,耳中就聽慘叫一聲,剛才那個漢子已是手捂咽喉倒在地上,隻抽搐了幾下已然氣絕。再看時一個道人立於院中,手持鬆紋古劍,臉上一道疤痕自嘴角直到耳梢,星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你……”吳當家的駭得後退一步,指著他還未說出話來,旁邊的馬掌櫃已是哆哆嗦嗦的嚷了起來:“是他,是他,他就是那個道士!” “什麼!”吳當家的又是一驚,連忙再退下三四尺去,“倉啷啷”單刀出鞘,指著他道,“你是何人!” “哼,現在想起來來打聽了,晚了!”躍下來的孫明玉瞥了馬掌櫃的一眼,手中劍緩緩指向吳當家的。 眼見大戰一觸即發,一間房中突然傳出一陣輕咳,有人發聲道:“道長,算了吧,殺雞儆猴也就是了,饒他們一命吧。” “哼,”這話一出口,孫明玉的劍也漸漸的垂了下來,眼還是盯著吳當家,口中卻是答道,“既然蕭兄開口了,那就暫且饒了他們狗命。” 院中之人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吳當家的剛想開口說幾句場麵話,不想旁邊房中又一個女子嬌聲說道:“也就寧哥哥心善,可這有人饒得,有人饒不得。再說,來了怎麼也得留下點什麼!”話說著數道烏光從窗口射出,接連著數聲慘叫響起,院裡群賊有一個算一個捂著耳朵退出好幾步去,少時都有血都從指縫裡滲了出來,在他們身後的墻上卻多了一排明晃晃的飛刀,每一口上都插著一枚人耳。再看地上,又有一人趴了下去,後頸也插了一口飛刀,已然氣絕,卻正是翻身想往外跑的馬掌櫃,原來楚月姑娘恨他齷齪歹毒,這一刀卻是沒有留情。 這下院中的群賊更是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了,少時才聽房中楚月又道:“把地上給我收拾乾凈,還不快滾!在這等死不成!”幾個人聞言如蒙大赦,抬起地上屍首屁滾尿流的搶了出去。 到了這時兩扇窗戶才打了開來,蕭寧站在窗口輕咳一聲,拱拱手道:“多謝道長相護。” 孫明玉搖搖手,微微一笑道:“蕭兄客氣了。” 蕭寧也是微微一笑,側首瞪了楚月一眼道:“月妹妹,下手有些過了啊!” “哼。”楚月嬌哼一聲,也朝著孫明玉拱手稱謝,昂著頭白了蕭寧一眼,一轉身關了窗戶又回房中去了。蕭寧隻得無奈的一笑,孫明玉也是笑了笑,兩人也各自回房去了。 當夜再無他事,第二日轉過天來,也未見有人前來伺候,三人並不在意,搭上鞍韉登程上路。此去西北二十餘裡,果然見得一個鎮子,鎮中一家“秦氏醫館”處三人下了馬。到了這時門內就醫者已是頗多,孫明玉扶著蕭寧敲開角門,與一童仆嘀咕了幾句,這才讓他帶到後堂坐定。在這一等又是大半個時辰,才見一人走了進來,細看這人最多三旬年紀,頷下三縷短墨髯,麵容清瘦,身上一襲青布長衫,進來時滿頭大汗,剛踏入房中就對孫明玉一揖道:“什麼風把道長給吹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說著是滿麵堆歡。 “秦兄客氣了。”孫道長也是趕緊起身還禮,“貧道這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今日前來還得有勞秦兄妙手相助。” “好說,好說。”秦大夫也是笑著打量了打量屋裡的三人,接著問道,“不知這兩位是?” 孫明玉哈哈一笑,“我來介紹。”說著手指蕭寧二人道,“這兩位是蕭寧蕭少俠和王楚月姑娘,貧道的生死之交。”話罷再伸手對著秦大夫,“這是本間醫館的主人,秦尚秦大夫,天醫門秦門主的親傳弟子。” “道長過譽了。”秦尚趕緊邀眾人落座,擺擺手道,“隻是我那三叔父強拉硬拽,將我留在門裡混了幾年日子,可惜在下資質愚笨,倒叫兩位見笑了。” “好了,客氣的話就不必多說了。”孫明玉也是笑了笑,“蕭兄兩位為貧道身受重傷,還望秦兄施以妙手啊。” “定當盡力。”秦尚笑著點點頭,轉頭對著蕭寧道,“蕭少俠伸出手來,且讓在下號號脈。” 等給兩人分別診過脈,秦大夫卻是皺了皺眉頭,說道:“王姑娘的傷勢雖重,卻也隻是調養之功,可蕭少俠斷裂的肋骨已然劃肺臟,隻恐傷好之後要留下病根啊。” “可有辦法根治嗎?”孫明玉聽了也是一驚,楚月更是瞪大眼睛盯著他。 秦尚沉思了良久,還是搖了搖頭道:“我盡力吧。”說著走到孫道長跟前,“現在輪到你了吧。” 孫明玉微微一愣,還是伸出了手臂,等秦尚診罷了才又說道:“氣血有虧,還好,不是大傷,可你此次中毒頗多,雖借‘鮫人淚’清去大半,這餘毒全解也需些時日,你也在我這裡留幾天吧。” 孫明玉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個恐怕不行,我那小師弟早已發書相邀,去太行山拜會一位前輩,如今已然不早了,我還需急趕一程。” “小師弟?莫非是‘玉星子’薄道長?” “正是。”孫明玉微微一笑。 “那這太行山……拜會的可是那位前輩?”秦尚此時一臉崇敬的問道。 “嗯。”孫明玉還是點了點頭。 “想不到這位前輩仍然健在。” “健在不敢說,總是還活在人世吧。”孫明玉也是嘆了口氣。 “唉……”秦尚也是跟著搖了搖頭。 屋中沉寂了一會兒,秦大夫這才一拍巴掌站了起道:“好了,你既然有急事,我也不強留你了,待我去給你備些藥路上服用,蕭少俠二位就暫且留在我這裡吧。” “如此就多謝秦兄了。”孫明玉起身一揖,蕭寧二人也站起來拱手為禮。 等到秦尚把藥配好,孫道長這才起身與眾人辭行,蕭寧和楚月也就暫且在醫館中安頓下來。 恍恍中又是十餘日過去了,在秦大夫的妙手之下楚月已經大好,隻是蕭寧傷筋動骨,一時難以痊愈。眼看這日子中旬已過,七月也沒有幾天了,姑娘嘴上不說,心裡總有那幾分著急,蕭寧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本是前幾天就想起身的,可秦大夫一再不許,楚月也是一直不依,也就這麼等了下來。 這天暑氣稍散了些,秦尚關了醫館前去出診了,家中隻留了幾個仆童看著,楚月倚在窗前看著外麵,蕭寧輕輕的推門走了進來,看著姑娘微微一笑,卻又按著胸口輕咳了幾聲。楚月聽見聲音連忙迎了上來,將他扶到桌前嬌聲道:“你怎麼又出來了,秦大夫不是讓你靜養嗎。” “不妨事。”蕭寧坐下微微一笑,“斷骨已讓秦大夫給續接好了,剩下的就是工夫活了。” “斷骨是沒事了。”楚月在他對麵坐了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給他遞了杯水,“可這肺臟之傷,唉……”說著嘆了口氣。 接過水來蕭寧微微搖頭:“沒事的,秦大夫也說了,經脈無傷,最多以後不時的輕咳幾聲,武藝沒有影響。” “那也不行!”楚月哼了一聲,卻又把眉頭皺了起來,“等到這邊事情了了,我得陪你去趟天醫門,看看能找人給你除了這病根吧。” “嗬嗬。”蕭寧放下杯子看著她一笑,答應道,“好!等這邊事了了也確實該去趟天醫門了,都到如今了我還沒見過天行大哥呢。” 聽了這話楚月臉上一紅,瞪了他一眼道:“都到什麼了,就是你亂說。”說著還是嘆了口氣,“也是,我也是多少年沒見著哥哥了,隻記得還是那年和師父去金槍門見爹才碰見他一回。”再看時,她自己也是愁了起來。 “好了,別苦著個臉了。”蕭寧伸過手到握住她的柔荑,“趕明兒咱們早些起程吧,這去太原也沒多遠了,急走一步先早些去見見伯父和伯母。” “不行。”一聽這話姑娘是堅決的搖了搖頭,“你現在骨頭都沒長好,不能上路。” “唉。”蕭寧佯作苦臉看著她,“可等我傷好了,這八月中秋也過了啊。” “那也不行。”楚月還是沒有絲毫鬆口的意思,“中秋年年過,你這傷不行。” 兩個人正在屋裡爭執著,忽聽外麵一陣喧嘩,接著“嘭”的一聲院門就被撞了開來。從窗口往外看去,就見一群人推推搡搡著一個人闖了進來,等來人站定了,才看清楚前邊被推搡的正是此間的主人秦尚秦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