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是越來越熱了,樹上的蟬鳴也是越發的讓人煩躁,再往前走這官道好似也沒個盡頭,更是讓楚月姑娘在馬上無精打采的,看看身旁的姑娘,再看看前方的道路,蕭寧也是暗暗嘆息。前麵官道叉路口處,猛然間有個茶棚在望,蕭少俠也是大喜過望,忙回頭對楚月道:“月妹妹,這天又熱起來了,前麵有個茶棚,你我去喝碗涼茶,待過得這晌午再走吧。” 楚月在馬上早讓曬得頭暈眼花的了,這時聞言抬頭看了看,有氣無力的說了聲:“好吧。”跟著他打馬來到近前。 路邊樹上栓了坐騎,兩人在棚裡找了處當風的桌子,這才叫上一壺涼茶來。等到灌下兩杯茶水,人也算是緩過了神來,楚月這會兒解下鬥笠,看看將近正天的太陽,抱怨道:“這賊老天,都多久沒下雨了,這是要熱死我啊。” “嗬嗬。”蕭寧看著她也是笑了,掏出乾糧肉脯向她推了推,卻讓她搶過來一瞪眼道:“笑什麼笑,不許笑!” “好,不笑,不笑。”口中雖說著,蕭少俠臉上可還是抑製不住的笑容,“別抱怨了,等會天涼了我們再走,今天晚早歇著就是。” “唉,也隻好如此了。”姑娘手撕著乾糧肉脯,一邊心不在焉的往口裡填著,一邊應到。 話說著少時就是正午了,外麵的天就跟下了火似的,還好有著頭頂的一片陰涼,卻也是讓人昏昏欲睡。茶棚裡一共就坐了三兩桌人,都是趕等這熱時候過了再好上路的,這會兒誰也不願意多說話,要麼獨自喝著這沒滋沒味的粗茶,要麼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連灶前的老板都伏在那兒打起盹來了,蕭寧端著茶碗,笑著看看旁邊的姑娘也以手支額閉上了眼睛。 眼見這將是一個安閑的中午,卻忽然就聽遠方有嗩吶聲傳來,蕭少俠放下茶杯正自奇怪,此時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隊人沿著官道行過來了。等到能看清之時,這才瞧了出來原來是一支送葬的隊伍。頭前是一麵銅鑼,兩支嗩吶開道,緊跟著後麵兩支白幡高挑,再近些時才看見,又有一個婦人,白衣白裙,一手捂臉輕啜,另一隻胳膊由一個八九歲的孩童攙著。這孩童也是白衣白褲,白布裹頭,外罩麻衫,腳上麻鞋,手中拎著一根哭喪棒。最後麵就是八個大漢抬著一口黑漆棺木。 讓這一鬧騰,棚中之人誰還休息的著,一個個都坐直了身子,伸長了脖子向路上看去。少時隊伍到了近前了,棚中難免指指點點,切切私語,這會兒楚月也是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向外看去。恰在此時那女子也放下了掩麵的衣袖,向棚中瞟了過來,看相貌也就二十餘歲,卻真有幾分花容月貌,儀態萬千,雙目微紅,臉上淚痕稍掛,恰如帶雨梨花,風情萬種,素服之下娉娉婷婷,裊裊娜娜引人無限遐想,隻這一眼,亭中就不知多少人的魂跟著走了。 蕭寧自從見了這隊伍,眉頭就一直未曾放開,這會兒把人看清楚了,低頭方欲喝茶,已將茶杯端到嘴邊了,卻又愣在了那裡,突然抓過茶壺來嗅了嗅,卻又猛然抬頭四下打量,隻見那支隊伍已然遠去,棚中眾人紛紛端起茶杯,議論之聲也不覺的加大了。再看楚月也是把茶端了起來,瞥了一圈周圍的人,最後瞪了蕭寧一眼,口中嘟囔了一句:“狐貍精,看看這幫人,魂都要給勾走了。”說著茶杯就要往嘴邊送。 就在此時,蕭寧卻忽然從旁邊伸出手來攥住了她的腕子,輕聲喝道:“別喝,有毒!” 姑娘聽了一驚,看了一眼茶碗趕緊放下,驚問道:“真的!” “嗯。”蕭寧點了點頭,眼光還是打量著四周。 楚月的眼光跟著他來會移動,許久之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回來又看著他問道:“真有毒?怎麼旁邊這幾桌喝了也沒事啊,而且這水我們也是剛喝過的。” “毒是剛下的,而且隻是下在了你我的茶杯之中,看樣就是針對咱倆來的。” “這……”楚月看看桌上的茶杯,再看茶壺,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少時才皺著眉頭道,“那……剛才也沒人過來啊。” “嗯。”蕭寧點點頭,輕聲道,“下毒之人好高明的手段,竟能讓咱們無從查覺險些中招,看樣不是易與之輩。” “那……能是何人下的手。” “不好說,要麼此人還在這茶棚之中,要麼……”說著他扭頭看了楚月一眼,就見姑娘的眼珠一轉,兩個異口同聲得道,“剛才那支隊伍!” “知道那是什麼人嗎?”姑娘問道。 “不知道。”蕭寧搖了搖頭。 “那這毒……” “不認識。”蕭寧還是搖了搖頭。 “唉……”楚月嘆了口氣,伸手去綽寶劍,卻又被蕭寧一手壓住,問道:“你乾什麼?” “追上去看看不就明白啊。” “不急。”蕭寧搖了搖頭,“若真是對著咱們來的,指定還有下一次。如今你要去尋,萬一他們布下陷阱,豈不是你我正好一頭撞了進去。若不是他們,在這茶棚裡不也是打草驚蛇了。” “那如今?” “你看我的吧。”蕭寧一笑,低頭看了看茶碗,忽然抬頭叫道:“小二,小二,哪來的蟲子,這水都臟了,再給我換一壺來。”說著把杯中的水潑在了地上,茶杯“當啷啷”一聲仍回了桌上。楚月那邊一看他眼色,也是有樣學樣,趁機把茶倒了。 等到晌午過了,天色稍稍涼了些,棚中的人也陸續起程了,直到棚中無人了,蕭寧才和楚月綽起兵刃起身上路,再有二三十裡,好容易找到投宿的客棧。房中又談起中午之事,蕭寧囑咐楚月道:“今夜當要小心些,我懷疑那些人必不罷休。既然他們善於用毒,晚間若是摸上來更是難辦。” “嗯。”姑娘也是點點頭,問他道,“你還是覺著那送葬的隊伍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你什麼時候見過正午發喪的?都說午時陽氣正盛,鬼門關都開不得,哪有那時候往處送人的。” “那你還不讓我去追上去看個究竟?” “哼,”蕭寧冷笑一聲,“他們絕對不隻送葬那麼點人,要不然下毒之後會沒人回來看看結果如何,這定然是茶棚中還有他們的眼線。” “嗯。”楚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去休息吧,今夜不要睡在床上。”蕭寧笑笑站了起來,伸手指指屋上房梁,“就算有人闖進來若是沒有照麵也不要出手,夜晚用毒讓人防不勝防,安長老給備的解毒丹也要放在手邊。人若走時也切莫追,一切小心為上,有事明晨再作商議。” “好,知道了——”姑娘拖著長聲應道,轉身回房去了。 一晚之上果不出蕭寧所料,到了三更真有人摸了上來,捅破窗欞紙後竹管吹進了一股煙霧,稍時兩個蒙麵人分別翻進了蕭寧和楚月的房間,可沒多大會兒又是跳了出來,互瞧一眼搖了搖頭,再翻身上房向外掠去。這兩人一走,怎麼也沒想到背後一條紅影緊緊跟了下去。三人兩前一後在鎮中穿來穿去,其間前麵兩人倒也甚是機警,多次分分合合前後監視,卻終是最後這人技高一籌,不但未被發現,還是一直綴住了二人。等在鎮中七拐八繞了大半個時辰,可能是這二人也真覺著沒事了,這才來到一處民宅之前。門也不曾敲,兩人隻是左右看了一眼擰身翻墻而入,再等院中有人喝問,隻是回了個“我”字,便向正廳亮燈處走去。 他倆進來了,後麵跟的紅衣人也緊跟著躍上墻頭,順著墻角陰影處滑入院中,眼看這兩人進得屋去,這才在院中認清暗樁的位置,身形如鬼魅般接連閃爍,竟是悄無聲息的將這四五人俱都放倒了。直至確定這院中再無旁人了,才又悄悄伏在廳堂窗下,順著窗戶縫向內看去。就見屋內背對著門躬身而立的正是剛回來的兩人,正麵坐著一人卻是午間穿孝的美艷女子,女子身後立有一人,就是曾經扶著她的孩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會兒切近了才看清楚,這哪是個什麼孩童,分明就是個身高不滿四尺的侏儒,再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也是在坐。此時就聽進來的二人說道:“小姐,護法,人沒抓到。” “怎麼回事?”男子沒有說話,反而是那女子瞥了二人一眼喝道。 “屋裡沒人,床鋪上也沒睡過的痕跡,行囊俱是不在,可能是有所查覺,早搬走了吧。” “嗯?”這會兒那男子才看了他們一眼,對著女子道,“好機警的小子,師妹,看樣茶棚當中他就是有所懷疑了,我說那茶他怎麼沒喝呢。” “客棧中監視的弟子可有消息傳回?”那女子又問道。 “沒有。”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廢物,連個人都看不住!”女子罵了一句,接著抬頭看著這兩人道,“你們倆也沒長腦子嗎,別把尾巴給帶了回來!” “沒有,小姐,我們兩兜了好幾個圈子,確認沒人跟著才回來的。”其中一個人趕緊拱手道 “好了,師妹,別在這兒埋怨了,速速遣人去找吧,你我還是想想怎麼跟師父交待吧。”那男子在旁邊笑著打圓場道。 “爹爹那有我,師兄不用擔心。”女子揮了揮手,側頭吩咐道,“矮五,你去和門主說聲,這裡線斷了,我們正在找,請他來支援下。” “是。”後邊這矮漢子拱手應了聲,轉身向門外走去。 那女子端起茶杯來剛喝一口,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兩人又待喝叱,不想正看見那矮子剛敞開廳門,卻“嘭”的一聲,被人一腳踹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