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芹目睹了整個施法過程。她語氣略帶僵硬地說道:“李道友辛苦了。那接下來…” 李一亮一邊擦汗,朝她靦腆地一笑。 秦紫芹的目光急忙轉移到別處。她上前收起小白燕,毫不拖泥帶水。她一揮手,峭壁上的洞門大開,北風長驅直入,穿洞而過。偷懶的陽光隻能沿直線傳播,被困在了曲曲折折的小徑之中。 依稀可見,雖是冬日,但外麵天氣極佳。 秦紫芹說道:“接下來,將你送出去後,我們就各走各路,各自小心咯。”她手中的彌塵幡若隱若現。 李一亮不由上前一步,說道:“道友等一下。” 秦紫芹回身警覺地看向他,問道:“你還想怎麼樣?” 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李一亮解釋道:“攝物尋蹤,得到的是一個以臥魚溝為圓心,以三千四百八十裡為半徑的大圓。”他略一停頓,注視秦紫芹的反應。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半徑”是什麼意思。 秦紫芹說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她隨手折一節奇花異木修理成木棍,畫出一個圓,指指點點:“不就是這樣嘛,從這裡到這裡。最西邊,憶狼煙,風在大漠轉個圈;最東邊,下大雪,大雪飄在長河邊。” 李一亮點頭說道:“尋找一音大師,從大海撈針,變成了近海撈針。仍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紫芹雙手抱胸,眨巴眨巴眼睛,盯視李一亮,說道:“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她無意之間,流露出一種清純的嬌媚。 辦法倒是有。李一亮上前取過秦紫芹手中的木棍,在地上又畫了一個圓:“隻要變換施法地點,就能再來一個圓。” 圓和圓相交,接下來的尋找工作,就方便很多了。 秦紫芹聽聞此言,眼中有感激的亮光。她舉一反三,不無興奮說道:“那如果再變換一個地點,用小白燕三次攝物尋蹤的話,就能直接鎖定一音大師的位置了。” 李一亮搖頭說道:“哪有這麼隨心所欲的好事。元元道人有言,不論道法高低,半個月之內、同一件物品、同一位施法者,隻能施展兩次攝物尋蹤之術。多數情況下,兩圓總是會有兩個交點。” 因為不能完全幫助她,他的語氣有一點點沮喪。 秦紫芹笑說道:“你小子,如何悲觀至此!兩個交點,比大圓可好多了。這結果還不夠你自豪的嗎?茫茫天地,四海之內,多少種不確定性,都被這兩個點過濾掉了。” 李一亮感到未曾明言的感謝。秦紫芹堅毅的身影和樂觀的語氣,感染了他。他深知,在每一個時空中,不確定性的消除,都是通往幸福生活的奧秘之一。突然之間,他有點期待這一次修真歷險的結局了。 李一亮開心而笑,問道:“紫芹道友,是想拜一音大師為師,走玄門正宗這條路嗎?” 秦紫芹一臉莊重說道:“你想知道的,還真多。確實如此。下一個圓也要靠你了。”她拱手抱拳。 李一亮開口回答道:“雕蟲小技,有何不可?” “你想把哪個地方作為圓心?” 李一亮心中浮現出一個如水中月一般破碎的目的地。 秦紫芹架起劍光,化成一道飛虹,穿越冬日上午一碧如洗的天空。在李一亮費力巴拉地描述及導航下,她頗費周折。總算抵達進行攝物尋蹤的新地點。這是李一亮剛抵達修真世界時,第一想去的地方。 往下俯瞰,是連綿起伏的光禿禿的丘陵,夾雜枯黃的山穀。一條結冰的小溪匯集山中支流,自上而下蜿蜒西去。小溪在漫山遍野的蕭瑟灰暗之中,格外顯眼,宛如一條時隱時現的玉帶。 記憶中的小溪春夏而漲,漫溢出來,草木繁茂,魚蝦嬉戲。秋冬季節,天地都忙於搞黃色,河水轉而韜光養晦,變少甚至有乾涸的可能。 來到山腳的小溪張開懷抱,擁入一個小小村莊,便是小漫子村。村名是因小溪上漲四處漫溢而來。 李一亮長於此。小還丹掙到的銀子輾轉匯聚到這裡。李一亮胸腔中跳動的心告訴他,這曾是他想要離開的地方。 自出生以來,秦紫芹便隨金姥姥深山求道修真;回到寶意夫人身邊後,母女二人居於高屋廣廈。要麼深山大澤,要麼溫柔富貴鄉,她從未踏足這麼偏僻的鄉村聚落。 她按落劍光,停在一個小山頂上。 秦紫芹好奇問道:“一亮兄臺,這裡難道有修道之士,能治好你白眉針的傷勢?” 飛行過程中,李一亮領略劍光中的北風,當真刺骨寒冷。他一邊哈氣,雙手捂住耳朵,搖頭向秦紫芹說道:“從來沒有過,我是第一個。” 這裡雖然是很多人祖祖輩輩定居之地,但生老病死,居民一直沒有突破兩百戶。李一亮雙腳剛落地,隨著羊群在山中流轉往返的那些日子便闖進他的腦海。那個時候,時間過得很慢,每天的陽光都很充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世界的盡頭是在小溪西奔之處。山裡嘰嘰喳喳,全是鬼。 秦紫芹問道:“你跑這麼遠施法,有什麼講究?” 李一亮捂住被凍得通紅的鼻子,說道:“小白燕主人距離臥魚溝足足三千四百八十裡。我的道行不高,如果兩次施法地點太近,兩圓有可能重影。相交的地方,很難尋找,甚至可能產生謬誤。” 秦紫芹冰雪聰明。她的兩隻手在虛空中略一比劃出兩個圓,旋即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山中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對李一亮而言,顯得熟悉又陌生。遊目四顧,曾經在夏風中隨著蟬鳴嘩啦啦響的樹葉早已枯黃,大多四散飄零。尚殘留在枝頭的,和地麵之間,也不過差一陣北風的距離。 似乎從未變過,卻已枯榮幾度。 李一亮指著旁邊一座稍微矮一點的小山山頂,說道:“便是在那個地方,我遇到了元元道人。” 旁邊小山上,一條山徑盤旋而上,頗為窄小。小徑更是被隨風而生、蓬蓬勃勃的野草閑花占據蠶食。 小徑上有移動的褐色小點。那是因為有背著柴禾的村民,正頂寒風匆匆趕路。他們和他們的鄰居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山吃山,安守本分。 秦紫芹流淌著寶相天狐的血液,目力極佳。她掃過小徑一眼,突然變得警惕起來,說道:“那兒有個背著乾柴的凡人,為何在向這邊不停招手。他是什麼人,有何圖謀?” 李一亮隨著秦紫芹的手指看過去,果然見一人影,偏離小徑,踏著山巖,穿越枯黃的茅草,一路朝兩人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