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馬在秦芳儀身上走兩步。它並沒有在意李一亮熱切的眼神，更未回應他誠懇而焦躁的語氣。它眼珠一轉，在思索什麼。 　　它偷眼看向李一亮腰間。禁法被破去的乾坤袋耷拉著，隻剩一個破皮囊。 　　李一亮急忙說道：“天地之間水石草木，本無定主。修真之人盡心盡力，一向是先到先得。雖然如此，剛才秦姑娘力鬥妖獸，救下我與前輩。積此大功，她已是前輩不二之主。晚輩絕對不再覬覦，隻會竭力保證你們的安全。” 　　心中一個聲音小聲說，雪野派分發的飛劍靈力盡失、不知所蹤，乾坤袋破去、寶物丟失。雙手空空回到火石山，你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管不了那麼多了。那個時候，應該已經穿越回去，把問題交給原主人了罷？畢竟，李一亮並沒有長住的打算。 　　小白馬聽聞此言，仍是不動。 　　李一亮繼續說道：“秦姑娘仙根深厚，求道峨眉，距離化境不遠。前輩若能移植隨她而去，對您自身大有好處。這是雙贏的大喜事。Win-win。”李一亮的最後一個字，發音就像某種鳥類的鳴叫。 　　“而且我們現在困在這兒，找不到出口。秦道友醒來後，離開這地洞的概率就會變大了。你也想見到陽光和陽光下的小蝴蝶吧？”李一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威逼利誘全都用上。 　　小白馬豎起兩隻耳朵，總算點頭。它沿秦芳儀袖子爬到她慘白又布滿汗水的臉上，又沿著另一隻袖子爬到沾滿鮮血的手上。 　　它打量傷口，湊上前去，聞聞嗅嗅，不住搖頭。而後，它四隻晶瑩的小蹄子小心翼翼聚攏在秦芳儀受傷右手上，像大戶人家門口的鐵獅子一樣蹲下，閉目入定。 　　小白馬伸出援助之手了。 　　李一亮聚精會神，暗運玄功，隨侍身側，擔當起護法重任。施救過程，萬萬不能有不速之客打擾。否則，極易前功盡棄。 　　小白馬以靈芝之軀，集天地日月之精華。 　　它蹲在秦芳儀手上，周身散發出五彩光華，清晰而不耀眼。這光華沿著秦芳儀手臂暢遊全身，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傷口處便不斷有黑血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傳來一股讓人極為不悅的腥臭之味，李一亮幾度欲嘔。 　　小白馬生氣勃發，比仙丹妙藥更加不同尋常。秦芳儀氣色就像趁著夜色盛放的曇花，眨眼之間變好。慘白退去，五顏六色的彩虹去而復返，然後又消失不見。 　　實迷途其未遠。李一亮懸著的心這才放到肚子裡。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她手上滴下的血變成鮮紅色，傷口處和一般小刀小劍造成的沒有什麼區別。秦芳儀恢復到膚如凝脂的樣子。 　　妖獸之毒已經化解得七七八八，毒傷已無大礙。剩下的就是皮外傷。小白馬站起身，伸個懶腰。它口中吐出四片燦爛的靈芝葉子，覆蓋住她的傷口。 　　一陣奇香襲來，沁人心脾。 　　它緩步踱到秦芳儀起伏不定的胸口，伸出白色舌頭，舔掉她緊閉的眼皮上滲出的汗水。 　　李一亮見狀，心怦怦亂跳，莫名煩躁。他微微彎腰，輕聲道：“多謝芝仙！”臉上不由一紅。好像是為了排解尷尬一樣，李一亮笑瞇瞇說道：“我剛才在山上亂跑的時候，腳上被紮了好幾個口子，芝仙行行好，也給我幾片葉子唄？” 　　他坐在地上，將腳底板對準小白馬。小白馬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李一亮隻好自我療傷。 　　過了沒多久，起死回生的秦芳儀恍恍惚惚醒來。她睜眼看到守候在身邊寸步不離的李一亮，又沉沉睡去。 　　勞累的芝仙也趴在她胸口睡著了。 　　死裡逃生。緊接著，便是考慮如何離開這藏在地下的洞府了。李一亮回到洞中，來到狐貍雕像旁邊。一圈看下來，能提供線索的文字資料隻有四個字：吾血之血。這詭異的洞，和“血”有脫不開的乾係。 　　關竅是血。莫非這洞和血魔有關係？李一亮打了個激靈，被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誰是血魔？他翻找記憶。 　　在一陣暖洋洋的晨光中，鬆霞學宮白發仙首的講授悠悠傳來。淵源千古的血魔，仙林從未真正認知過它。它不接受什麼定義、不能觀測清楚、不能描述準確、任何評論都是蒼白的。它縱橫仙林，所到之處，腥風血雨。血魔帶來亂世，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 　　自從本朝一統天下，問鼎中原，四方來賀，便再也沒有這種大魔頭的消息。粗算下來，已經絕跡仙林人間六百多年。 　　如今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李一亮很快否定“血魔”這一猜測。 　　狐貍雕像處於洞正中，主持大局。想要離開，必須得它點頭吧？李一亮想到此處，直勾勾盯著狐貍雕像，足足看了半個時辰。 　　他快步上前，伸出手用力按壓，想讓狐貍雕像“點頭”。這頭硬的很，徒勞無功。 　　李一亮流下的汗珠匯集在下巴尖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ｍ 有點像腦子中進的水。 　　傳來一個如蚊吶的聲音：“點頭不是這樣點的。”李一亮感到如夢似幻，好像聽到了，又好像沒有聽到。他睜大眼睛，頭扭來扭去竭力分辨聲音來源，卻是徒勞。 　　李一亮問道：“你在哪裡？” 　　這聲音繼續道：“不用白費心機，我是沒有形體的孤魂。你若是真想離開，要看狐貍的左前爪。” 　　李一亮看到雕像的左前爪微微抬起，指向巖壁上。李一亮來到巖壁附近。隻見上麵有一小凸起。大如麥粒，如果不仔細看，很難辨認出來。 　　李一亮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還請出來一見。” 　　此時，重傷未愈的秦芳儀懷中抱著小白馬，款款走出：“李道友，是跟誰在說話呢？” 　　李一亮如實相告：“說是什麼孤魂。算了，不用管它。” 　　秦芳儀來到巖壁近前，看到圍繞狐貍雕像的華麗而奇怪的布置。她說道：“這巖洞頂上，青青陵上柏；順流而下，磊磊澗中石。青山永做伴，是一個長眠的好地方。” 　　李一亮問道：“秦道友的意思，這是什麼前輩劍仙兵解的地方？” 　　“我也不敢完全確定，畢竟天地悠悠。這種寶地，吸引孤魂也是難免的。”說話之間，懷中的小白馬嚶嚶而叫，又睡下去。 　　李一亮伸出雙手：“將這小貨交給我吧。” 　　這次中毒，對秦芳儀靈力的消耗極大。她猛然感到頭暈。急切間，她尋找什麼支撐。 　　她便將血跡未乾的右手覆蓋在墻壁的麥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