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該乾什麼?怎麼乾? 歐陽石眼神中的興奮是藏不住的。他躍躍欲試,說道:“天助我也,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妖狐死了。” 然而並沒有。 李一亮負責小還丹銷售之事,見得多了。名利場上打滾的牙婆,自吹自擂,說的話要打折聽,甚至要反方向去聽。 他斟酌提醒道:“這些牙婆可不簡單,慣會走街串巷,保媒拉纖,買賣人口。紅口白牙閉眼亂說,不可全信。還是等一等,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什麼子彈?”齊玉音皺眉不解地問道。 “沒,沒什麼。”李一亮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 歐陽石瞇起的眼睛睜開一些,牙婆和小毛驢變成視野裡蠕動的黑點。他斬釘截鐵說道:“這老貨根本沒有必要向我們撒謊。對她有什麼好處?妖狐天劫良機難逢,這次來萬萬不可錯過。” 留給歐陽石的時間不多了。他咬牙切齒就如一個點著引線的炮仗,馬上就要去和天狐乾一仗。如果能擒住妖狐,便可在仙林裡、在妙一真人麵前耀武揚威。他怎麼會輕易放過? 他被立功的想法蒙蔽了雙眼。 李一亮腦海中浮現出妙一真人輕蔑的表情。他這次來提供財富後盾,不是很想冒險。李一亮開口分辯道:“這隻是牙婆一家之言,貿然出擊,豈不是打草驚蛇?畢竟好不容易才鎖定妖狐位置。” 歐陽石眉頭皺起,瞪了李一亮一眼:“機會稍縱即逝。如果讓妖狐順利度過這次天劫,那就是仙林之恥,雪野之辱。我們雪野派首席,豈不是白當了?” “首席”的威嚴,排山倒海。李一亮無官無職,一時語塞。 齊玉音居中調停,說道:“前輩說的是,機會不能錯過。但是,陷阱亦不可不防。不如先投石問路,後發製人。” 歐陽石問道:“投哪一塊石頭,問哪一條路?” 甘瑩瑩突然從馬車中鉆出來,插嘴說道:“仙家法術,真是靈驗,妙用無窮。隨隨便便一點道法就能收服這些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娘子。” 齊玉音急忙掀開簾子一看,剛才的少婦已經在車中酣然入睡。看她身軀四仰八叉、臉上神情放鬆、嘴角有肆虐的口水,是中了黑甜咒。 歐陽石年輕時積累外功,曾因為對平頭百姓亂用道行受到仙林嚴厲懲罰。他頗為不悅厲聲說道:“我們修真求道,如何能對平民下手?以後萬不可如此草率行事。” 修真之人,應當守護天下蒼生。李一亮在司天臺學到的。 甘瑩瑩小嘴嘟嘟,紅了臉也紅了眼圈。她難以承受這種教訓。齊玉音見狀,躍上馬車握住她的手,說道:“大小姐是為了幫忙。幫忙也要分方式方法。奶娘這件事,用世俗的方法解決世俗的難題最好不過。” 甘瑩瑩困惑的大眼睛看向她。 齊玉音一指李一亮,說道:“我們有錢。先斷心月山莊奶娘。如果妖狐真的遭遇天劫,無奶可飲,必會有所行動,我們再相機行事。” 大家一致同意,分頭行動。 李一亮掌管財政大權,掂量手中的錢袋子,主動請纓,說道:“我據守心月山莊要路津,發揮鈔能力,阻止奶娘前往。” 齊玉音說道:“馬車歸我用。我將奶娘毫發無損地送到平州城客棧,等歷劫後再放她們回去。” 甘瑩瑩一掃剛才的低落,手舞足蹈,五官亂飛,期待問道:“我該乾點什麼呢?我陪一亮哥哥吧!” 齊玉音點將用兵,說道:“小甘可在平州城陪奶娘,照顧她們。” 甘瑩瑩撇撇嘴,雖然沒有明說,但對這種安排並不樂意。 歐陽石語重心長說道:“瑩瑩侄女,你要好好想想,怎麼軟禁她們,不要讓她們生事,更不能讓她們溜走。這是守護奶娘最後一道堅固的防線,使命光榮,責任重大。” 甘瑩瑩從心裡有點懼怕這個老頭。她拱手響亮說道:“貧道領命!” 歐陽石臉上閃過難以捉摸的神色,說道:“我支援各方,還可暗中監視心月山莊的一舉一動。” 眾人各就各位。李一亮找到一株茂盛的大樹,開展工作。這裡離大路很近、視野極佳、不容易被發覺。 寶意夫人這個老賊的招聘信息肯定已經傳遍平州城內外。李一亮慧眼如炬,分辨出有一半的行人是奶娘和牙婆組合。不過小半天時間,守在大路口的他就聚攏來了十幾個卓越的奶娘。還打發走十幾個頗不易對付的牙婆。 李一亮和這些人精鬥智鬥勇,甚至不得不小小的發揮一下色相。功夫不負有心人,賬本上的名字如雨後春筍,無一漏網。 回頭看,留下的,是這些出來討生活的素人女子。 她們年紀都不足二十歲,結婚剛過三五年。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她們生得都還算白凈,打扮雖然樸素但勝在整潔,衣服上有個把補丁。這些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少婦應該是把唯一一身外出的行頭都捯飭上了。一個個,幾乎都是未語臉先紅。 李一亮摸著腰間的萬貫財富,生出一絲悲憫。原來天底下的老百姓,不論什麼時代,生活都是差不多的。 齊玉音勁頭滿滿,運送奶娘。她從不抱怨從不退卻,為了雪山派揚名立萬奔走,馬不停蹄,往返在平州城客棧和李一亮之間。她劃出一道道奮鬥的曲線。肉眼可見,雪野派正在螺旋式上升。 日頭偏西,路上的奶娘逐漸變少。讓李一亮感到奇怪的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最後幾個奶娘,心月山莊出的價錢竟然上漲了。 從十幾兩漲到三十兩,快翻倍了。他一度以為是貪財的牙婆亂說搗鬼。然而,老實巴交的奶娘也說價格上漲。 一天下來,李一亮忙到眼冒金星。他記下賬本,感嘆花銷更多。 當他請示齊玉音的時候,這女人毫不在乎。她眼中全是堅毅,說道:“我們雪野派等這麼久,這次一定要拿下這隻騷狐貍,不惜一切代價。銀子該花就花。省下來也沒用。” 金烏西墜,明月東升。路上行人,逐漸絕跡。齊玉音駕馬車而來,臉上看不到一絲疲憊。 李一亮正全神貫注一絲不茍核對賬本。 齊玉音將馬車安頓在不遠處,如微風般悄無聲息出現在李一亮身後。她開口說道:“今天戰況如何?” 李一亮聞聲回頭看去,齊玉音一半隱藏在陰影中,一半暴露在月色下,披上一層聖潔的光芒。 李一亮說道:“今天花費共花費紋銀八百六十兩…” 月色如洗。齊玉音從陰影中走出,帶來一抹醉人的溫柔。這溫柔不僅在她身上難得一見,在所有女子身上也並不常見。 李一亮好像接到一道神秘的命令,不由屏住呼吸。 齊玉音接過他旁邊的賬本,李一亮的字跡龍蛇飛動又不失整潔,這讓她眼前一亮。她笑說道:“想不到一個放羊娃,字寫得這麼好。” 什麼放羊娃?李一亮差點脫口而出,我可是高考市狀元。還好想起自己此時此刻的身份。 李一亮笑說道:“是在司天臺的時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