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張氏初出江湖,每一步都極力克製住後退的想法。瓜子奶娘吊兒郎當。薛婆子卻好像老鼠回洞。她穿過高樹茂草小徑交叉的院子,來到一小白樓外。她一人拾級而上進前叩門,讓兩位奶娘等在臺階下。 過了大約兩刻鐘,小白樓中傳出一個低沉、慵懶、純凈而極富穿透力的少年聲音:“心月山莊有心月山莊的規矩。想要留在這兒的奶娘,住小白樓旁的耳屋。耳屋旁是廚房,想吃什麼自己做。院子裡的東西,可以看,可以逛,但不能碰。如不宣召,不可進樓。” 山莊外麵,探秘四人守在暗處,抓耳撓腮,迫切想知道裡麵的情況。非常時期,卻不能貿然進入。 直到太陽西斜,隨著大門響動,薛婆子喜氣洋洋,獨自一人從山莊出來。她哼著小曲,心情好極了。 兩個奶娘成功就業。 探秘小分隊們合計一番,不宜強攻,隻好如此這般。大家決定派李一亮化妝成小貨郎,圍繞心月山莊叫賣。兩個奶娘都曾見過他的盛世美顏,肯定難以忘卻。李一亮采取了一些小小的化妝手段。 出現在心月山莊的他挑著擔,一臉絡腮胡子,這是他自己的主意。齊玉音在他眼角嘴邊點了一顆黑色的痣,甘瑩瑩則笑著用畫筆將他的眉毛連入鬢角。歐陽石現場教學,如何讓別人以為你是鬥雞眼。 李一亮學得很快,逗得甘瑩瑩哈哈而笑。 半個時辰後,他挑擔搖鼓圍繞心月山莊工作起來。“嘿得隆咚!嘿得隆咚!”鼓聲時大時小,悠揚動聽,讓人心裡癢癢的。 過了沒多久,大門響動,瓜子奶娘出現在大門口。她懶散地倚在門上,朝李一亮招手:“小貨郎你過來,有什麼好吃的?” 李一亮點頭哈腰跑過去,掀開木桶上的蓋子:“我這裡有瓜子、果脯、茯苓餅。大娘子想要點什麼?” 聽到瓜子,這奶娘不停咽唾沫。聽到果脯,她雙眼放光。她豪氣地遞給李一亮一錠銀子,說道:“這六七天,你每天都來給老娘送一斤瓜子半斤柿餅。這銀子應該也夠了。” 李一亮伸手接過。好熟悉的小東西。終於看到回頭錢了。他滿臉堆笑,熱情說道:“夠了夠了。”因為表情太誇張,他的胡子掉落一綹。他低頭看見,一陣驚恐。 幸好這個奶娘粗枝大葉,沒有看到。李一亮急忙將胡子踩在腳下。他做好表情管理,問道:“大娘子府上可還需要別的什麼?” “我也是第一天來。該置辦點東西。缺啥呢?裡麵有個婆子做飯沒柴禾了。我看你貨擔上也沒有啊。”瓜子奶娘探身朝大門裡看。 李一亮隨之看向院中。他急忙說道:“有!肯定有!柴禾有的是。曬得很乾,無煙小火,可耐用了。最多半個時辰,我就能給你送來。” “那還不快去!”瓜子奶娘吩咐一句,便咣當一聲關上大門。 李一亮一溜煙回到歐陽石旁。兩位首席做後盾,他們勾勾手指頭,上好的柴禾信手拈來。 李一亮挑著三百多斤柴禾,整個都被淹沒了。他一路小跑來到心月山莊外。他上前拉動門環,敲響大門。 等了許久,這次前來接應的是顧張氏。 柴禾很多,她一個弱質女流,氣喘籲籲搬不動。顧張氏朝李一亮投來求助的目光。李一亮跟在她身後,將一擔柴禾挑到廚房旁邊的柴棚中。 柴禾掩護下,他用眼角的餘光掃描整個院子。啊,院中過度繁茂的草木讓李一亮心中隱隱不安。記憶告訴他,他曾在司天臺的圖譜中見到不少院中花草和毒蟲。 這些花蟲都是上古異卉毒物,對於異派邪功修煉大有好處。 這種東西肯定能籠絡不少邪魔歪道,不知可否有人前來相助天狐?李一亮轉念一想,另一方麵,若有妖人趁火打劫,也能收獲頗豐。 院中,依著習慣踩踏出的小徑自然與花木融為一體,依稀可以看到小徑下麵鋪著的沙子乾凈得如冰雪一般,粒粒晶瑩剔透。 李一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終於來到小樓附近廚房後的柴棚。他偷眼看去,小樓足有六層,結構新穎奢華,理念超前。承重全靠高大的立柱,除了立柱便全是窗戶。窗戶上掛著誇張華麗的帷幔。 小樓前麵的空地上,有一張大理石桌子。想必是妖狐用來招待客人之用。李一亮覺得這桌子有點眼熟。難道也是穿越而來? 桌子旁邊長椅上,躺著一個少年,正閉目養神。他瓜子臉,臉色極白。看去約有十五六歲光景,生得穠纖合度,身量未足但身材修長,容光照人,實在是太漂亮了。 少年穿著簡約得體,一身白衣。披散著頭發一絲不亂,全身上下並無點綴,連頭發中不曾插有簪子。饒是如此,卻是顯得貴氣逼人,仙風道骨,一定頗有根基。 寶意夫人遊戲人間,堪稱鮮肉菩薩。她天劫就在眼前,陪在身邊的居然是這年輕的慰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最後的小奶狗。 不知從何處搜刮而來。 李一亮暗暗感到可惜,如非行差踏錯,這年輕後生想必也會成為仙林之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寶意夫人死了後,這小奶狗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李一亮悄無聲息放下柴禾,匆匆趕回。 歐陽石等人已經等得心焦。李一亮將新鮮的記憶用樹枝在地上描畫出來,顯示心月山莊中樹木花草和建築的方位。他事無巨細地將葉子形狀、花朵大小、蟲子顏色等所見所聞分享給幫自己化妝的同路人。 歐陽石瞇起眼睛聽完李一亮的描述,麵色一沉,說道:“這個妖婦,有所準備。這些蟲草在這花園中不斷孳生,守望相助成就七蟲七花陣,功效倍增。” “怪草毒蟲秉持天地之間戾氣而生,狠辣無比,的確不易鏟除。”齊玉音指點李一亮的簡筆畫。小樓藏在毒草深處。 歐陽石吩咐道:“一亮,你再將院中看到的蟲草盡可能詳細說一說。” 李一亮絞盡腦汁,將蟲草的樣子繪製出來。他想起鬆霞學宮中的記載:“七蟲七花陣是旁門古怪陣法,對蟲花有嚴苛的要求,不容易練就。院中所選的蟲花看起來鮮艷,卻並非該陣上上之選,威力還沒有達到極致。” 齊玉音問道:“妖狐姘頭什麼樣子?” “那個少年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應該還沒怎麼發育。” 甘瑩瑩說道:“十五六歲,比我大不了多少。”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妖狐天劫,隻能由他來主持七蟲七花陣,威力肯定再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