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石山笑迎八方客,喜氣洋洋,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下麵的地牢中,卻是淒淒慘慘戚戚。寶意夫人剛入住的時候,齊玉音隔幾天便要來一次。她靜立在天牢中,石化一般,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看上去,她似乎有寶意夫人有不共戴天的大仇。 後來,隨著碎狐大會日期臨近,齊玉音更加忙碌。她便很少涉足此處了。大家心知肚明,清談會“主角”在天牢,但更少有人前來探視。寶意夫人隻好培育李一亮的友誼的小樹苗。 她拔苗助長,打發日子。 迷迷糊糊中,李一亮似乎看到普清散人亦在暮色中前來探視,而且給寶意夫人準備了營養豐富的食物。 這天,一個矮小緊致的身影出現在天牢門口:“舉辦仙林高規格的清談會、為修仙叢林接納,一直是雪野派的目標。每一位弟子都為之奮鬥。” 話語擲地有聲,充滿正能量。李一亮知道來者是大蜥蜴歐陽石。他忙裡偷閑,是來耀武揚威的。李一亮說道:“眼看就要實現,不負少年誌氣。關大倫首席也該含笑九泉了。” 懶洋洋躺在大蚌殼中的寶意夫人冷笑一聲,說道:“含笑九泉?!雪野派越是張揚,他越是死不瞑目。” 歐陽石雙手背在身後,威嚴如山。他瞥了寶意夫人一眼,說道:“不用著急,清談會後,你很快就能跨越陰陽之隔,親自問一問他,到底敢不敢含笑九泉。哈哈哈哈。” 這段時間來,寶意夫人道行康復,開始回血。她如今看起來約三四十歲,是風韻猶存的婦人模樣。聽到歐陽石奚落的話,她白皙的臉上青筋依稀可見。她柳眉倒豎,嘴上不饒人說道:“老娘度過一百八十個春秋,撒手人寰,不為早夭。我這一生,縱橫仙林,快意恩仇,瀟瀟灑灑,死而無怨。” 歐陽石啪啪為寶意夫人的誌氣鼓掌,臉上皮笑肉不笑。李一亮這才注意到,歐陽石身穿嶄新的道袍,道袍包裹下是全新的右胳膊,新生的手掌如髫齡幼童,白白嫩嫩。 歐陽石嘲諷道:“好個死而無怨。值得慶祝的是,你這一身邪功,將隨你一同化成青煙。以後就要絕跡仙林版圖,再無傳人。” 寶意夫人一代宗師,修真之術盡皆失傳,難免怨氣四起。 她怒拍天牢欄桿,咬碎銀牙道:“你就能保證雪野派一定萬古流芳?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紅發老賊三十年崛起,可能三天便宣告瓦解。這種事情,老娘見多了。” 歐陽石嘿然一笑,說道:“紅發老祖遠赴東瀛,緣起茶壺大小的神木鼎;篳路藍縷,煉成九個中鼎,中鼎之光,上燭霄漢;英才廣聚,本座移駕,打通地脈,破除瓶頸。金木水火土,五行輪轉。直到九轉長春鼎。” 雪野派波瀾壯闊的畫卷,就此展開。 現在,如蜜蜂般往來匆忙的弟子,采集紫金白銀、草精木靈、四海癸水、八方之火,配合歐陽石地脈之術,按照六乙心法記載搭配調和,在九轉長春鼎中熔煉、淬煉、精煉,千錘百煉。 歐陽石眼睛微微瞇起,說道:“天狐你見多識廣,擋在雪野派通往流芳百世之路上的,還有什麼障礙?不妨說來聽聽。” 寶意夫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紅發老祖沽名釣譽,要做好人,將仙林同道贈與本座的法寶布施出去,討好三大玄門正宗。” 聽到贈與兩個字,歐陽石冷然一笑,一臉不屑:“不穿褲子的時候說的話,不算數的。什麼贈與。雪野派的做法,是物歸原主。” 寶意夫人嘴角上揚,微微一笑,說道:“算數與否不重要。如果少了最重要的那把飛劍,你猜,三大玄門正宗會如願接納雪野派嗎?” 寶意夫人不打自招,歐陽石正是為此事而來。他眉頭微皺:“你果然還是狡狐三窟,留了一手。現在老實交代藏在什麼地方,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寶意夫人華麗轉身,身形輕盈,嫣然一笑:“這個好說。你小子,拜我為師,傳承我一身本領,我便悄悄告訴你。” 歐陽石不等她說完,怒喝:“你不要太荒謬!”他手中的劍光已經饑渴難耐,憤然出鞘。 寶意夫人袍袖舒展,打個哈欠,慵懶回到大蚌殼中:“我累了。時候不早了,徒兒你留在這吃個飯罷,不過沒菜哈。”蚌殼隨即關閉。 歐陽石暴跳如雷,幾道劍光劈砍到大蚌殼上,卻隻能留下數道無奈的劃痕。歐陽石跺腳,怒氣沖沖離開天牢。 歐陽石前腳剛走,後腳便傳來砰一聲巨響。寶意夫人憤然走出大蚌殼,如一隻受到侮辱的蠍子。她輕哼一聲,正目不轉睛盯視李一亮。 李一亮接觸到她的目光。寶意夫人白皙俏麗的臉上有不甘、惶恐和憤怒。她銀牙暗咬,開口說道:“想讓本仙姑一身本領在仙林之中消失?白日做夢。哪有那麼容易!?” 她秀眉一挑,氣呼呼地對李一亮說道:“小亮,讓你家祖墳冒青煙的機會來了。本座要將畢生所學濃煉出來,傳授給你。還不快快叩頭謝恩!” 李一亮連連後退,擺手說道:“前輩一身本領,道行高絕。我稟賦奇差,根基又弱。前輩這樣做,豈不是明珠暗投,我萬萬不敢覬覦。” 寶意夫人猛然貼身在神木柵欄上:“不用給老娘打馬虎眼兒。一百八十年來我什麼沒見過。你的天賦比剛才這坨石頭、那個什麼齊玉音更難得,不學也得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以為你有的選嗎?” “到底,前輩要讓我學什麼?” 寶意夫人巧笑一聲說道:“當然是陰陽雙修密不外傳的精華!” 陰陽雙修,李一亮神思一蕩。他回過神來,急忙拒絕道:“這種旁門左道,為仙林不齒…” 寶意夫人好為人師的屬性大爆發。她精神抖擻道:“順應陰陽是天地間玄門正宗的基礎。源自彼此真心的雙修之術,從來不是旁門左道。這是道行進益的放大器,無與倫比、精深玄妙。” 寶意夫人嘴角淺笑,陷入一種美好的回憶。 李一亮推脫道:“弟子忝列雪野多年。現在改弦更張,豈不是淪為笑柄。實在難以從命。” 寶意夫人哈哈大笑說道:“你糊弄鬼呢。雪野派視你如糞土,紅發在你身上種下的毒針,隻有元磁精英才能拔除。再者,雖然天賦高,但你修真基礎弱,在雪野派什麼都沒學到。迷途知返,猶未晚也。” “晚輩基礎雖弱,但出在玄門正宗一脈。這與前輩你的道行並不相容,你又何必為難自己?” 寶意夫人不由分說,長長的手臂已經越過柵欄,向遊魚一般朝李一亮而去。她誌在必得地說道:“本座數次與玄門正宗劍仙雙修,相容性極好,不必杞人憂天。” 李一亮又變成天牢中逃竄的倉鼠:“前輩都有女兒了,密不外傳的東西,何必還要傳給外人。” 寶意夫人已經抓住李一亮手腕。她微微一愣,說道:“我的女兒,與你剛好相反,一出生便一身玄門正宗修行。繼承本領,老娘是指望不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