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手裡端著一杯水，但人卻整個呆在椅子上。 他的嘴巴一開始微張著，隨著聶小倩的講述又不斷張大張大，張到仿似足足能囫圇塞進兩顆雞蛋！ “寧采臣這麼猛？” 路程覺得仿佛自己在聽天書！ “相當猛！” 聶小倩點頭的同時小手緊緊握成拳頭，也不知仍在為那天的危險緊張還是在為寧采臣的勇猛而震撼。 總之她這個表情和反應讓路程略感不適。 “我怎麼看都覺著不太靠譜，他隻是個書生啊，手無縛雞之力那種，小倩你不是故意在給他臉上貼金吧？” “小倩所言，實不及采臣公子剛猛之萬一！” 采臣公子？ 哎喲喲，又叫上采臣公子了？ 路程酸溜溜的撇了撇嘴。 原書裡對寧采臣的描述隻有他的性格心性，不曾透露過他的戰鬥力。而在其他一些改編的故事裡，為了凸現劇情矛盾沖突，往往都賦予了寧采臣一個柔弱書生的形象。 以至於路程現在聽著聶小倩描述中的寧采臣時，總覺得一陣陣的不真實！ 尋常人見了妖，不被嚇死就不錯了，這哥們兒竟然手無寸鐵直接就莽了上去？！ 如果沒有後來那一劍，豈不是意味著此時此刻他跟聶小倩多半已經涼涼了？ “怎麼？看你又一臉懷春的模樣，後悔自己錯過這樣的好男人了？” 聶小倩聽著路程一連串酸溜溜的話，眼角眉稍的笑意怎麼都遮掩不住。 她微微橫了路程一眼，那模樣嬌俏得不行。 “何來後悔？何須後悔？小倩與采臣公子本就沒有錯過。” “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本就沒錯過？你不是說你已經決定不跟他走了嗎？難道又反悔了？” “老板你急了，咯咯～” “我沒有！我隻是問你什麼意思！” 這時候白素貞在旁邊也跟著添油。 “他真的急了。” “我知道，咯咯～” “我沒有！我說了我沒有！” “你臉都紅了。” “……” 路程跌坐回椅子上，又從兜裡掏出根煙叼著，可打火機還沒摸著呢，聶小倩就伸出纖纖玉手搶走了煙。 “白姐姐說這個不好的，不能抽呢。” “那她自己還抽呢！” “白姐姐是好厲害的大妖怪呢，可老板隻是肉體凡胎。” “……” “而且不至於的嘛老板，我也沒什麼意思的，我剛才想說的是我準備在蘭若寺開個學堂，采臣公子答應將來有空來我的學堂做先生。” 在最初的軌跡裡，聶小倩應該跟寧采臣走。 後來她說他不打算跟寧采臣走了，那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就不會再有交集。 但現在，因為聶小倩又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他們之間又再次有了交集。 “啊？這這這……這跳躍是不是太大了？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又要開什麼學堂？” 那日。 燕赤霞攜一劍之威從天而降！ 蘭若寺裡害人無數的大妖怪，曾壓得聶小倩毫無反抗之力的樹姥姥，一劍斃命！ 她沒有掙紮，甚至沒有慘叫。 那一劍從樹頂一路穿透她的樹乾最終從地底飛出，從裡到外將樹妖攪了個粉碎。 她龐大的殘軀散落在地上，那破舊的革囊劍袋仿佛覓食的猛獸，沒一會兒就將她龐大的軀體吞食一空。 這一次樹姥姥死在了燕赤霞的劍下，但她最終的歸宿，卻仍是那劍袋裡的數鬥清水。 她的命運好像變了。 又好像沒變。 樹姥姥一死，作惡多端的蘭若寺也就失了主心骨，大大小小的妖啊鬼啊跑的跑散的散，也有一些跟聶小倩關係比較好的最終留下來投奔了聶小倩。 那麼問題來了，聶小倩該如何安置她們呢？ 燕赤霞說他可以幫她解決這個麻煩，但聶小倩搖搖頭，又替她們求了情。 “蘭若寺首惡已伏誅燕大俠劍下，餘有不甘者俱也逃離，留下這些姐妹多是心地善良之輩，雖有罪，但罪不當誅，還望燕大俠劍下留情。” 這話多少是有點偏心的。 蘭若寺的妖也好鬼也罷，但凡能留下來的都是樹姥姥認為有用的，有什麼用呢？當然是謀財害命！ 如她聶小倩一般，沒一個無辜的。 至於罪不當誅什麼的……那些被害之人難道就該死？ 聶小倩知道自己站得不正，所以她很忐忑，她不確定燕赤霞究竟打算如何處理蘭若寺這幫餘孽，這其中甚至包括她聶小倩自己。 可能相比起來稍好一點的是，如果燕赤霞非要殺她，她還可以馬上穿越到現代去求救。至於有沒有救她的辦法，不一定，但至少比別人多了一絲希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燕赤霞點點頭，很輕易就答應了她的求情。 “小倩姑娘切記多加管束，莫再為禍人間。” 為禍人間四個字一出，聶小倩心裡頓時湧起一陣錯亂的荒唐感。 我聶小倩小鬼一隻害害貪財好色之徒嘛了不起了哇？怎麼就能當得起為禍人間這麼大的四個字啊？ 我配嗎？ 我姥姥都不配我配？ 聶小倩本以為是燕赤霞隨口一說，正待應承，卻忽見燕赤霞神色鄭重！ “尤其是小倩姑娘，務必恪守己身。” 聽這意思，我才是大頭？不對勁，這家夥是不是覺察到什麼了？ 聶小倩小心翼翼看了燕赤霞一眼，帶著幾分恭敬。 “燕大俠何出此言？” “那日初至蘭若寺，小倩姑娘不過孤魂野鬼，根性不穩，身如浮萍，可如今再觀，小倩姑娘卻是鬼氣日消人氣愈重。短短幾日，若非天大機緣臨身，小倩姑娘又何以改頭換麵？” “……” 聶小倩抿著嘴，沒說話。 就像她自己之前跟路程說的，她又不傻，她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雖然燕赤霞看起來像是世外高人，但聶小倩也不確定當他知曉另外一個世界之後還能不能安安穩穩做他的世外高人？ 燕赤霞似乎知她心憂什麼，她不說，他也不問。 機緣這種事，怕是任誰得了都要深藏心底才是。 “小倩姑娘命中本有貴氣，且與這寧采臣公子似有因果，如今卻不知何方高人斬了這因果不說，連小倩姑娘之命運也被天機遮掩混沌不清。” 聶小倩表麵鎮定，心裡卻早已驚濤駭浪！ 一來她實在想不到燕赤霞這人竟然早就將她看得透透的！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從始至終都在他麵前連心啊肝啊肺啊都掏出來擺著給他看一樣！ 這太嚇人了！ 人家一點隱私都沒有的嗎！ 聶小倩看過的原書裡對燕赤霞的描述不過寥寥數言，聶小倩原本隻以為他是有些微末本事的修行之人，為什麼是微末呢？因為他如果本事很厲害的話怎麼會在蘭若寺住了這麼幾日卻不見他出手斬妖除魔？ 可現在看來…… 他好像並不是沒有能力斬妖除魔啊！ 可如此一來，他明知蘭若寺妖孽作祟卻無動於衷的行為就變得不可捉摸了。 當然更嚇人的是燕赤霞說的這些話，假如……不，不用假如，聶小倩相信他應該不是信口開河，可這就意味著她聶小倩不過是被月光殿下摸了一把竟然連命運都扭轉了？ 更別說什麼天機遮掩之類的…… 一聽就不是我這個小鬼能接觸的玄奧之秘好不好！ 我何德何能啊！ 月光殿下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既然她摸一把就能改變命運，那我下次不得多摸摸她，不對，應該是多讓她摸摸我！ “燕大俠可是師承玄心正宗？” 聶小倩終究是忍不住問出這個荒唐的問題。 誰知燕赤霞卻搖了搖頭，甚至還有幾分迷茫。 “玄心正宗是何門何派？” 聶小倩聞言雖有些失望，但也隻能笑著敷衍兩聲。 燕赤霞雖聽出她在敷衍，但依然沒有追問。 “這世間妖孽作祟，若真有那玄心正宗，想也是人間幸事。找書苑ｗwｗ.zhaoshuyuaｎ.com ” 聶小倩從未離開過蘭若寺，聽了這話倒是立刻湧起幾分好奇。 “似我這般者眾？” 燕赤霞搖了搖頭。 “似小倩姑娘者寡，似蘭若寺樹妖者眾。” 聶小倩心裡又想起剛才那個疑問，她稍作遲疑，最終還是鼓起勇氣直接問了出來。 “既然妖孽眾多，緣何不見燕大俠仗劍除魔？” 這話有點冒犯，雖然說得委婉，但實則那意思就是你為啥見死不救呢？你知道這世上妖魔眾多，你也明明有能力斬妖除魔，但你偏不？ 可燕赤霞隻是隨意的笑了笑。 “自有人除之。” “誰？” “盛世之下，豈容妖魔作祟？” “可這蘭若寺……” 這話讓燕赤霞也皺起了眉頭。 世上妖魔雖多，可如今盛世之下，自有人斬妖除魔，偏偏這蘭若寺卻愣生生為禍多年亦安然無恙！ 這是什麼道理？ “想來……自有天機？” 他思來想去，隻能給出這樣一個玄奧的回答。 聶小倩當然不滿意這個答案，但她也看出來了，燕赤霞好像真的不知道。而且天機這種事……以前她可能不太了解，但如今她卻想來近日種種果真玄之又玄！ “小倩姑娘之命已為天機遮掩，燕生本不該多言，然念及天下蒼生，燕生懇望小倩姑娘恪守己身。若小倩姑娘心有世人，亦可借這機緣為眾生，謀一福祉。” 燕赤霞帶著他的劍飄然離去。 可聶小倩卻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