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茶喝完，項羽覺得寡淡無味。 如果可以選擇，他當然更希望此時此刻端在手裡的是一杯烈酒！ 但路程先生剛才也說了，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可以選擇的事？ “依路程先生之意，項某須得學始皇帝一統天下，路程先生才願助我擊敗劉邦？” “不是學不學的問題，是項王心底是否當真能認同大一統。否則若隻是淺學他人之舉，最終怕還是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下場。” 項羽稍加思索正欲回答，但路程卻不給他回答的機會。 “何況這件事也不是這樣算的。我告訴項王為什麼中華大地需要大一統的原因，並不是以此作為幫助項王的條件。” 不是嗎？ 那是為啥？ 項羽一雙牛眼裡滿是不解。 那我到底要拿什麼東西才能換來路程先生的幫助呢？ “什麼都不需要。” 路程仿佛知他所想，一語道破。 “我不需要項王用任何東西來交換我的幫……助……呃……傳國玉璽在你那兒不？” “傳國璽？” “就是始皇帝那顆，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的那顆傳國玉璽，在不在你那兒？” 路程滿臉熱切，心說現在雖然不能當皇帝了，但光是這八個字他也拒絕不了啊！甚至別說他拒絕不了了，整個中華大地上上下下有幾個人能拒絕得了啊？ 我要能拿到這玩意兒，我以後弄個博物館，我往那兒一擺，從此全中國的其他博物館都得黯然失色！ 什麼故宮博物館，什麼國家博物館，你們有傳國玉璽嘛？ 我有！ 路程想想那畫麵就開始傻笑，止都止不住！ 至於他如果真這麼乾了會有什麼後果……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至少現在不在。 這玩意兒以前一直傳得好好的，但是到了後唐，當時的末代皇帝李從珂在與石敬瑭的戰爭中被擊敗，這家夥在絕望中直接帶著傳國玉璽於洛陽玄武樓自焚了！ 從此以後，傳國玉璽再也沒有出現在人間。 所以要找這個東西的話往後是沒法找的，隻能往前，而眼下項羽所處的時代無疑就是最好的時機。 甚至這時候的傳國玉璽還很新鮮！ 可是呢，迎接路程滿臉熱切的，是項羽緩緩搖頭的結果。 “傳國璽應當在劉邦小兒處。” “啊？真在他那兒啊？！” “劉邦小兒攻破鹹陽，秦王子嬰將璽符節均交與劉邦小兒。” “天吶！” 路程捶胸頓足痛心不已！ 你說你當年鴻門宴上為啥就不把劉邦宰了把傳國玉璽拿到手呢？！ 項羽也在想這個問題。 “傳國璽竟如此珍貴？” “這哪裡是珍貴不珍貴的問題……這是……這簡直就他媽是每個人中國人的夢想啊！” 項羽還是不太能共情，一塊破石頭能代表什麼呢？ 但路程的反應，讓他喜從心中來。 他有了個主意！ “如今這傳國璽當在劉邦小兒手中，可項某若能擊敗劉邦，這傳國璽則必然落入項某之手。” “？” 路程扭頭，緩緩給了項羽一個問號。 好家夥，你擱這兒點我呢是吧？ 而且你心眼還多哎，說話說一半留一半，你也沒說讓我幫你擊敗劉邦你再把傳國玉璽送我對吧？到時候如果我說了那就是我主動的對吧？ “項王……你可真是……唉……” 路程嘆了口氣，正色起來。 “回到剛才的問題，我確實不需要項王用任何東西來交換我的幫助，傳國玉璽這東西我確實心癢癢，但我拿了他也當不了皇帝，所以這種心癢癢更多的還是一種裝逼和嘚瑟，有最好，沒有也無所謂。” 項羽聽不懂何為裝逼，但他明白路程的意思是，傳國玉璽改變不了他的態度。 “先生當真不肯助我？” 這話聽著有些咄咄逼人，但項羽的語氣裡實則半點沒有咄咄逼人，甚至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無奈。 “不是我不願意幫助項王，而是我……幫不了。” 起初路程不想幫項羽的原因是他擔心這樣做可能會改變歷史，進而改變如今的世界。 但後來他想到好像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 倒不是說這個顧慮不存在了，是存在的。但是解決這個顧慮有別的辦法，比如讓項羽回去做一些範圍可控的改變，看看兩千年後的現在到底會不會隨之改變，如此一來也就能確定兩個世界之間到底有沒有因果關聯。 所以這個問題不是最迫切的問題，最迫切的問題是路程後來忽然發現他就算想幫也幫不了項羽。 “後世如此神異又兼具眾多寶物，方才我觀那明清之歷史中，竟有萬裡投石之物，某若有此寶，那劉邦小兒區區六十萬大軍又能如何？” 萬裡投石之物？ 路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火槍？還是大炮？” “那等寶物名為……火槍？大炮？” “如果你說的是一根長管子噴火的話，那就沒錯了，小的叫火槍，大的叫大炮，確實很猛，至少在冷兵器戰爭時代確實有扭轉戰局的能力。” “某有此物，劉邦小兒何懼？！” “問題是我沒有啊項王！你想要大炮，我也知道大炮能幫你，可是我搞不到大炮啊！” 路程雙手一攤，做無可奈何狀。 “或者更準確的說，我這兒確實有無數無數的辦法理論上可以幫助項王，但是呢，其中的任何一個辦法都不適合項王。” “為何？” “就拿大炮來說吧，首先它的製造工藝對現代來說無比簡單可對項王那時候來說卻難如登天！當然，這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畢竟土炮還是可以慢慢用土辦法試著造一造的，但問題是項王你有時間慢慢造嗎？你沒有！你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所以對你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現成的炮，拉過去就能打那種，或者咱們這兒的什麼加特林RPG之類威力更大的東西也可以輕易幫助項王扭轉戰局，可是我沒有啊項王！我弄不到啊項王！”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隻是個普通人啊！ 我搞不到加特林我也搞不到RPG啊！ 我甚至連把小手槍都搞不到！帶把菜刀都不準我坐飛機！ “路程先生乃，乃是……超時空……穿……” “你可別提這個名字了！李峰的事兒你也知道吧？我為啥要給他消除記憶？不就是怕他把超時空穿越應急管理局的事兒暴露出去嗎？那我為啥怕他暴露呢？因為一旦暴露的話咱們這兒的掌權者不可能再讓我們如此逍遙的！ “項王你自己想想，如果是你，你會放任世界上存在這樣一個完全不受你掌控的東西存在麼？或者說你會對這樣一個組織放任自流麼？ “然後項王你再想想，大炮這種東西誰都知道它厲害，那如果換成是你，你會讓這種東西人人擁有嗎？古代私藏甲胄都算謀反，我這兒怎麼可能搞得到炮呢？” 路程一連串兒的話說的項羽啞口無言！他張張嘴想要爭辯，卻半天又無從辯起！ 設身處地，路程說的幾個問題換成是他他會怎麼做？ 答案根本就不用想！ 但這個答案偏又讓他心頭湧起一陣陣強烈的無力感！他若沒穿越現代，沒見過大炮，可能他心裡不會有如此強烈的希望，但偏是他見了這一切知了這一切，你讓他又如何能夠不充滿期望？ 如今期待落空，項羽隻覺得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他心裡難免翻湧著有一種“天要亡我我便不得不亡”的強烈悲苦來！ 他明明穿越了兩千年後的世界，明明看到了扭轉命運的希望，卻終是改變不了那個注定的結局嗎？ “悲乎哀哉！悲乎哀哉！” “別激動別激動，項王別激動，來來來，喝點茶，緩緩。” 路程看項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生怕他沒死在烏江自刎結果死在自己麵前！真要這樣的話路程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項王，以上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困難，並非我有意為難。” “某……某信先生，可……可……唉……” 看得出來，項羽心裡苦啊！是真的苦啊！ 路程見他這樣子，其實也開心不起來。如果可以，他不是不願意幫助項羽，而是他跟聶小倩的情況真的天差地別！ 路程幫聶小倩，舉手之勞。 路程幫項羽，那真是有心無力。 不過吧……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ｃｏm ” “先生！” 項羽一下子抓著路程的雙手，仿佛見到了再世親人！ “先生若能助我，先生所求無論為何，項某必盡全力！” “你先鬆開我，手要捏碎了，嘶……啊……” 路程在項羽一臉愧疚中掙脫雙手，齜牙咧嘴一看，好家夥，紫了！ “抱歉先生，某……” 路程擺擺手阻止了他。 “不說這個，我確實想到辦法也許能夠幫助項王，但這個辦法……怎麼說呢……不見得是好辦法。” “先生但說無妨！” “從一開始我就問了你一個問題，我問你有沒有如始皇帝那般做好一統天下的心理準備，我甚至專門給你看歷史還專門給你講為什麼要一統天下，項王想過我這麼做的目的嗎？” “項某……不知。” “很簡單，這是一條很難很難的路，如果是剛破函穀關的項王，我不會說這些，但對於如今身陷囹圄的項王來說，要完成這件事真的很難很難，所以……” 路程歇了口氣，無比嚴肅的看向項羽。 “項王如果真想好要走這條路，那麼你必須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你必須有足夠的耐心，足夠的堅韌，足夠的謙遜，足夠的毅力，足夠的智慧，足夠的氣魄。你必須拿起一些東西，也必須放下一些東西。其中最重要，也最首當其沖的是……” 項羽好像隱隱約約體會到了一種說不清的宿命感。他回望路程，目光裡仿佛帶著跨越兩千多年塵埃的困惑。 “先生請說。” “過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