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警察對你說出站住這兩個字的時候，你最好真的站住。 　　如果她跟你說“哎”或者“等會兒”之類的話還好些，但站住這兩個字往往意味著這件事的性質已經變了。你甭管她說這話的聲音大不大，表情兇不兇，這事兒到這時候就已經變嚴重了。 　　路程背對方警官，神色一陣變幻，又猛地故作浮誇狀舉起雙手轉過身去。 　　“不是吧方警官，你到底要乾嘛呀？” 　　路程雙手舉過頭頂，一副犯罪分子投降認罪的樣子，連手裡的大包小包也順勢扔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方警官究竟懷疑到了何種程度，也拿不準她到底想乾什麼，隻能繼續裝傻。 　　“我就帶我朋友來買個衣服而已，沒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方警官邁著一雙大長腿，不疾不徐的走過來，又扭頭看了看四周竊竊私語的路人，微微皺眉。 　　“這位先生和這位女士，請出示一下身份證。” 　　路程以前路上遇到警察臨時檢查的時候就很奇怪，比如一車人被攔了下來，警察隨機挑人查身份證的時候每次都會挑到他！ 　　我這個人是長得就很像壞人嗎？ 　　十個裡麵挑兩個，五個裡麵挑一個，這都能回回挑到我？我這張臉很像是背著幾條人命嗎？ 　　但是現在，此時此刻他多希望方警官要查的是他的身份證！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這麼一刻這麼迫切的希望警察能查他的身份證！ 　　但他也知道不可能，因為上次方警官已經查過他的身份證了。 　　麵對方警官終於說出的這句話，聶小倩和項羽齊刷刷扭頭看向路程。這個行為本身就很值得懷疑——我查你身份證你看別人乾啥？ 　　“怎麼？警察檢查身份證還需要得到路先生同意？” 　　路程深吸一口氣，努力擺出個笑臉。 　　“方警官這話太言重了，您可是保護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人民警察呀，您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唄，哪裡需要我同意？” 　　路程這話多少有點陰陽怪氣，方警官聽出來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居民身份證法》第15條的規定，人民警察在執行職務時，麵對有違法犯罪嫌疑的人員需要查明身份時，可以查驗居民身份證。” 　　“……” 　　得，這回路程算是坐實自己嫌疑人的身份了。 　　“我可不是那意思啊，我是想說呃……主要是咱們沒帶身份證，誰家正經人出門隨身帶身份證啊！” 　　方警官平靜的看著他，微微挑眉。 　　“誰家正經人出門不帶身份證啊？” 　　“……” 　　路程頭都大了。 　　“那不一樣嘛，我又不是出遠門，我就逛個街而已，誰逛街還非要帶著身份證啊？方警官你也知道現在什麼東西都是一個手機搞定，錢包都淘汰多少年了，出門光揣一張身份證多容易丟啊！” 　　路程本以為這話說出來就足夠堵她的嘴了吧？結果萬萬沒想到好像反而給她提了醒！ 　　“電子證件也可以，手機拿出來看一下。” 　　“……” 　　路程轉身從地上提起兩個包，打開之後給方警官展示了一下。 　　“他倆沒手機，這不剛帶他們出來買手機順便買幾件衣服嘛。”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鈴聲響起！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擁有姓名。” 　　路程下意識上下其手掏了一遍，結果掏出手機發現不是自己的手機在響。於是他抬頭帶著茫然和方警官對視一眼，然後一起轉身看向了死死捂住腰的聶小倩。 　　“……” 　　路程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自己第幾次無言以對了！ 　　這他媽…… 　　你…… 　　不是…… 　　非要這樣嗎？ 　　“電話響了，路先生聽到了嗎？” 　　路程麻木的點點頭。 　　“那怎麼不接呢？是怕這位女士掏出一部本不該存在的手機嗎？” 　　方警官目光戲謔而生動。 　　路程麻木的扭頭看向聶小倩，正好聶小倩也紅著臉使勁捂著腰在看他。可以明顯的發現，她真的很努力了，很努力在嘗試不讓手機發出聲音，但……這種便宜的破手機別的不行就是喇叭行！ 　　那叫一個聲音洪亮！ 　　“給你的愛一直很安靜，來交換你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擁有姓名。” 　　“……” 　　“不是小倩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整這樣一首鈴聲嗎？” 　　“老板這不是我現在才整的，它隻是剛好在這個時候響了。” 　　“那你說說我是有哪裡沒照顧好你沒對得起你嗎？你為啥要整這種鈴聲呢？什麼叫偶爾給的關心？我這不給你又買手機又買衣服了嗎？” 　　聶小倩緩緩歪頭，給了路程一個無比可愛的問號臉。 　　“這隻是一首歌呀，我覺得好聽就拿來做鈴聲了，老板怎麼會往自己身上帶入呢？咦～老板你不純潔！” 　　“……” 　　方警官都沒忍住微微莞爾。 　　“真的不接嗎？這電話一直響，看來應該很急吧？” 　　聶小倩無辜的看著路程。 　　“老板？” 　　“接接接！” 　　路程沒好氣的回了一句，然後趁聶小倩接電話的功夫，他又重新回頭獨自麵對無比恐怖的方警官！ 　　“嘿嘿……” 　　路程扯著臉笑得非常艱難。 　　“怪我剛才沒說清楚，小倩來得稍早一些，所以我已經給她買過手機了，但這位項大哥呢才剛來沒兩天，正好今天才出來給他買手機。” 　　路程這邊正絞盡腦汁編手機的事兒呢，那邊方警官又冷不丁嚇他一跳。 　　“他姓項？表姐，表妹，表哥，分別姓白，姓何，姓項？” 　　“……” 　　完了，我他媽編不下去了！隨便一句話都在不斷暴露！隨便一個詞一個稱呼都有可能讓方警官抓到漏洞！ 　　“我們老家那邊兒習俗不一樣，方警官你也知道的，咱們中國地大物博翻個山過條河可能就是完全不一樣的習俗。按咱們那邊兒的習俗，不分表兄弟堂兄弟的，不管是父親這邊還是母親那邊的哥哥姐姐統一都算表兄弟，所以他們不同姓很正常的。” 　　“你們老家那邊兒？所以那位白女士跟你是同鄉？可她的口音……不像啊？” 　　“……” 　　路程艱難咽了咽口水，語氣無比乾澀。 　　“她早些年出門讀書之後一直沒怎麼回老家，口音什麼的早就沒了。” 　　“她多大年紀？” 　　“三十多吧。” 　　“多多少？” 　　“呃，具體我也沒問，大概三十二左右？” 　　“她哪一年和你姨夫結婚的？” 　　“呃，大，大概十五年前吧。” 　　“你姨夫多大年紀？” 　　“走的時候得有七十了吧。” 　　“十五年前，你姨夫55歲，娶了那位17歲的白女士，他犯法了這事兒你知道嗎？” 　　“……” 　　路程知道嗎？路程知道個錘子！ 　　以前，他把這件事想得非常之簡單，如果有人問起他就隨便編兩句忽悠忽悠就行了。他覺得隻要表麵上聽起來合理，一般人應該也不會去較真深究。 　　比如你看李峰，他就沒去揪著路程跟張哥的關係不放。 　　於是這給了路程一種錯覺，一種我隻要隨便瞎編都能忽悠得了別人的錯覺，這導致他從來有認真仔細的去給這個身份設定和補充更多經得起推敲的細節。 　　如果他早一點想到這個問題，或者早一點遇到方警官這種刨根問底的情況，他也許還有時間去把幾個人按照時間年紀以及身份編纂一張合情合理經得起推敲的關係網。 　　但現在，事到臨頭了，他顯然已經沒了那樣的機會。 　　“他……他犯法他犯他的唄，又不是我犯法！他犯法你們找他去啊！老是揪著我乾嘛呢？” 　　“也行啊，那你說說張紅彥在哪裡？” 　　“張什麼玩意兒？” 　　“你不認識你姨夫？” 　　“！！！” 　　路程愕然抬頭看著方警官，一瞬間，好像無數無數個畫麵在他腦海裡一一閃過，從她的突然出現，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ｃｏm 從她到處打聽網吧，從她商場巧遇……一切的一切好像在這一瞬間全都匯集成了那個名字。 　　張紅彥。 　　這就是張哥的名字嗎？ 　　路程其實有機會也有條件知道張哥的真名的，比如從張哥遺留的私人物品裡，比如最簡單的從白素貞嘴裡，但他一次都沒關注過這個問題。 　　因為他總是下意識覺得人走都走了沒都沒了，再問這些好像也沒啥意義？ 　　甚至就連張哥這個稱呼，還是因為李峰這麼叫，所以他也跟著這麼叫。 　　路程不知道張哥的名字，但他知道，這回事情真的大條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張哥到底叫啥但方警官卻知道！ 　　這說明什麼呢？ 　　這能說明很多很多！ 　　尤其是“在哪裡”這三個字暴露了一個信息——方警官或者方警官所代表的勢力在尋找張紅彥，但沒找著！ 　　“哈……哈……方警官開玩笑了，我怎麼會不認識我姨夫呢？是你剛才說太快沒說清楚，我沒聽清楚是張紅彥這三個字。我姨夫嘛，張紅彥，死了。” 　　“可是……” 　　方警官緩緩看著路程，那雙漂亮溫和的眸子裡閃過一種貓捉老鼠的戲謔。 　　“你姨夫他叫張青彥。” 　　“……” 　　你他媽的！你他媽的！你耍老子啊！你耍老子啊！ 　　路程咬著牙，愣不是不敢再亂說。 　　因為他真怕他繼續狡辯說自己記錯了結果這娘們兒萬一又給他來個張綠彥張藍彥怎麼辦？ 　　那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臉摔在地上狠狠的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