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公司離我家這麼近，以後出來吃飯方便了！” 　　“你要麼全國飛，要麼住基地，還是白搭！” 　　擁擠的小飯館裡，兄弟倆對坐閑聊。 　　所談皆為日常瑣碎，卻仿佛從來說不膩。 　　“一個月才三千多塊，稍微差點兒意思啊......”聽了李暮雨的薪資水平，唐威稍感意外。“就算你還在實習期，起碼也值四千多吧。” 　　“這公司氣氛挺不錯，而且我才剛入行，還在學東西呢。”對於目前的工作狀態，李暮雨倒顯得很知足。“反正我也不怎麼花，手頭倒還挺富裕的。” 　　“感覺你現在掙錢了，反倒比以前更摳了。”唐威打趣道。 　　“當家才知柴米貴嘛。”李暮雨笑著攤開雙手。 　　“才上班沒倆月，你就有變化了。”唐威會心一笑。 　　“環境使然，人總會成長嘛。”李暮雨如是說。 　　...... 　　與唐威吃過晚飯，李暮雨乘車回家。 　　側臉貼著微涼的車窗，他任憑思緒自由蔓延。 　　誠如唐威所言，上班短短幾十天，他的心態便有了變化。 　　原先在花銷方麵不太在意，如今也開始為塊八毛計較。 　　原先總覺告別過去會是種折磨，如今卻也欣然投入了嶄新生活。 　　「隻要這個月工資一發，先把那破降壓藥扔了，給叔爺換成效果好的。」李暮雨掰著手指，細數今後一段時間的開銷。「廚房都臟得沒樣了，得把墻重新給刷一次，還有那些個破鍋破案板......唉我去，都要錢......」 　　李暮雨後知後覺地發現，如今的他無比渴望賺錢。 　　原本貪圖安逸得過且過的心態，也漸變為追求美好生活的願望。 　　「回頭實習期過了，抓緊把職稱考了……」 　　「年底發了獎金，叫上牛哥和顧胖子，去灼日省找小毛喝酒......」 　　「叔爺都催我娶媳婦了，多少也得再存點兒錢......」 　　「娶媳婦兒......娶媳婦兒......娶誰啊我......」 　　思緒流轉至此，李暮雨恍惚片刻，旋即輕聲嘆了口氣。 　　便在這個當口，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收信箱裡跳出一張照片。 　　那是蜿蜒曲折的湍白水線。 　　是浪花朵朵下的銀光點點。 　　是縷縷帆影映襯的茫茫海天。 　　絕美的少女斜倚憑欄，手中提著一個大竹筐，裡麵滿是新鮮的白絨海參。 　　海風徐徐吹來，如瀑的青絲輕舞飛揚，將那醉人容顏籠罩於浮光掠影間。 　　宛如石沉水麵，激起陣陣漣漪。 　　李暮雨泛起笑意，十指飛速動起來。 　　“回來了？”李暮雨飛快發了條簡訊，心跳隨之開始加速。 　　“嗯，下午剛靠岸。”僅僅隔了幾十秒鐘，上官凝漪便回了信。 　　“什麼時候返校？” 　　“這周末，你來找我？” 　　“嗯！周末見！” 　　“好的^_^” 　　盯著屏幕上的表情符號，李暮雨嘴角不覺地上揚。 　　同一時刻的北陸洲東海岸，上官凝漪也正在盯著手機。 　　星輝與電子光線糾纏在一起，將那絕美笑顏映得分外迷人。 　　“很快又要見麵了吶......” 　　上官凝漪坐在石頭上，麵朝不斷起伏的水線，赤腳踩著柔軟的細沙，輕薄長裙如帷幕般垂落，仿佛傳說中的人魚公主。少女的朱唇微微彎曲，眼睛盯著屏幕上的字，正自思考不久後的重逢，一通電話卻在此時打來。 　　“喂，哥。”上官凝漪按下通話鍵，用聽筒輕輕貼住耳朵。 　　“什麼時候回學校？”電話那頭傳來溫潤而有力的男聲。 　　“應該周末就到首都了。” 　　“我這幾天都在首都，正好時海也過來了。” 　　“欸？” 　　“我周末找你，把他帶上唄？” 　　“好啊！” 　　幾句簡單的交談後，長途通話便即中斷。 　　明明隻是約定了見麵的事，上官凝漪卻顯得相當開心。 　　喜上眉梢的她盤起腿，在大石頭上跏趺而坐，靜靜眺望遠處的燈塔。 　　“這是趕一塊兒了啊......” 　　“一塊兒就一塊兒吧......” 　　周末的兩場會麵，時間上略顯緊湊，甚至可能有交叉。 　　上官凝漪卻沒想改期，至於可能引發的問題，似乎也一點都不在意。 　　----------------- 　　周六上午。 　　首都大學南側。 　　一家高檔咖啡廳裡，兩男一女相對而坐。 　　左邊的男子穿著軍裝，身材生得高大魁梧，容貌媲美偶像明星，卻有藝人無法復製的鐵血之氣。至於那對淺灰瞳仁，則與上官凝漪如出一轍，此人便是陸軍少校上官蒼穹。 　　右邊的男子中等身材，戴著黑色橢圓眼鏡，言談舉止頗為文雅，縱然相貌平平無奇，卻擁有極具感染力的笑容，讓人很容易對其產生好感，此人便是灼日省政府的工作人員時海。 　　“三叔真是胡鬧，居然往迷霧海域裡開。”上官蒼穹聞言無奈搖頭。 　　“他也不是傻子，就跟外圍轉轉而已。”上官凝漪露出乖巧的笑容。 　　“都好幾十歲的人了，還跟小孩兒似的，成天讓人操心......” 　　“他就這性子，攔也攔不住......說起來，時海哥你今天就走？” 　　“嗯，下午的飛機，回灼州市了。”時海如實回答。 　　“剛見麵你就又走了。”上官凝漪不無遺憾地嘆了口氣。 　　“過些天就‘見信如晤’了。”時海笑著為上官凝漪添了方糖。 　　時海是星巒省人，生於省會天歌市，是上官蒼穹的摯交好友，也是跟上官凝漪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自打小學畢業以後，這對男女便天各一方，彼此之間的聯絡卻不曾中斷。 　　如今是信息時代，即時通訊技術高速發展，可無論時海還是上官凝漪，實則都更習慣互寄手寫書信。依靠這種原始的方式，兩人維持著穩定的聯係，隻是見麵的機會卻少之又少。 　　如今在首都短暫相會，兩人自有不少話要說，上官蒼穹也相當識趣，借打電話的機會離席，將包廂留給了妹妹與好友。來到咖啡廳的門口，年輕的軍官找了張長椅，又點了根香煙打發時間，邊抽邊等地耗了老半天。 　　「都這點兒了......」 　　「我還是進去吧......」 　　上官蒼穹盯著手表，發現時間已近中午，隻怕時海錯過了飛機，便準備回屋裡提醒一句。沒成想鬼使神差之際，他的視線劃過旁邊的車站，卻剛好與另一道目光撞了個正著。 　　“......李暮雨？”上官蒼穹不禁愣了一下。 　　“......蒼穹哥？”李暮雨見狀也同樣一愣。 　　李暮雨約了上官凝漪，原本定好了中午見麵。 　　沒曾想提早半小時到場，竟是撞上了對方的兄長。 　　因為同一個女人的關係，兩人曾有過幾麵之緣，在此之外便再無交集。對於上官蒼穹其人，李暮雨隻是略有了解，除了源於上官凝漪的轉述，實則隻剩為數不多的幾件小事。 　　李暮雨清楚地記得，上官凝漪在入學伊始，便擁有相當多的追求者。所幸少女情商極高，對於那些不感興趣的人，總能以合適的理由婉拒，所以日常的示愛倒也構不成煩惱。 　　直到追求者裡出現了一個無賴。 　　那無賴性情頑劣，缺乏道德與底線，示愛手段令人難以接受，偏偏還犯不上“扔潮黑河喂魚”，讓一向遊刃有餘的少女都很無語。直至上官蒼穹出麵，將其叫走懇談了一番，上官凝漪方才重獲清靜。 　　在李暮雨的看來，上官蒼穹對妹妹疼愛有加，卻很少乾涉對方的自主權，對上官凝漪的好友也始終以禮相待。基於這樣的原因，他對此人頗有好感，所以剛一見麵便上前搭話，卻沒留意對方的表情有些僵硬。 　　“你怎麼跟這兒杵著呢？”李暮雨好奇地問道。 　　“剛好過來，見見凝漪。”上官蒼穹麵不改色。 　　“凝漪今天也約我了。”李暮雨全然沒有懷疑。 　　“一塊兒去學校等吧，估摸著她快下課了。” 　　“可現在不還沒開學......” 　　“走著！” 　　上官蒼穹眼疾手快，站起來拉住李暮雨，就要往校園方向走。 　　他的臉上笑容不變，左臂悄悄探進衣兜，開始嘗試解鎖手機。 　　沒成想就在這個當口，一男一女走出咖啡廳。 　　四人彼此麵麵相覷，場間空氣瞬間凝固。 　　“呃......” 　　“噗......” 　　上官蒼穹張了張嘴，努力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隻尷尬緘默。 　　至於上官凝漪那邊，則猜到了前因後果，沒忍住直接樂出聲。 　　“既然都撞上了，就認識認識唄。”沒等任何一個男人開口，上官凝漪便往前走了兩步，分別拽住時海和李暮雨的衣袖。“以前光聽我念叨，一直也沒見過麵，這回算對上號了。” 　　“暮雨兄弟，幸會。”時海率先抬起右手，言行舉止極為自然。 　　“你好，時海哥。”李暮雨與時海大方握手，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你送我吧？”時海馬上要去機場，便將目光投向上官蒼穹。 　　“走了走了！”上官蒼穹早想逃離此處，聞言飛快沖向自己的轎車。 　　“凝漪，回見。”時海揮了揮手，與上官凝漪微笑道別。 　　“保重，回見。”上官凝漪毫不避諱，大方地擁抱了時海。 　　坐進轎車主駕位，上官蒼穹拍打眉心，隻覺自己頭痛不止。對於時海和李暮雨的心思，他這個當哥哥的一清二楚，不曾想妹妹竟沒有安排錯峰會麵，最後反倒讓自己置於尷尬的境地。 　　“他好像是回學校辦事兒......”上官蒼穹試圖打掩護。 　　“不是凝漪中午約的他麼？”時海直接起手拆臺。 　　“......她這都跟你說？”上官蒼穹目瞪口呆。 　　“這有啥不能說的。”時海似是不以為意。 　　“算我多事兒......”上官蒼穹兩手一攤。 　　----------------- 　　正午。 　　學校附近的斜街，破舊的小麵館裡。 　　一盆牛肉湯，兩碗清湯麵。 　　年輕的男女相對而坐，一邊吃飯一邊聊閑天。 　　“你老說你哥粗枝大葉，我看他心思可細膩了。”李暮雨如此評價。 　　“真要心思細膩，還能整這種幫倒忙的事兒？”上官凝漪忍俊不禁。 　　“主要他也想不到，你前後腳約我倆。”李暮雨露出賊兮兮的表情。 　　“意思是我智商掉線了唄。”上官凝漪佯作幽怨，使勁鼓起腮幫子。 　　“才不是，你這叫心胸坦蕩！”李暮雨連連賠笑，給少女盛了勺肉湯。 　　“真要說心胸坦蕩，也該是你和時海哥才對。”上官凝漪笑意盈盈。 　　少女話裡有話，卻隻點到為止。 　　青年心領神會，卻隻一笑置之。 　　先前素未謀麵，李暮雨卻知道時海，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ｎ.com反之時海也是一樣，而事情之所以變成這樣，自然是因為上官凝漪全無隱瞞。無論時海還是李暮雨，都並非小肚雞腸之人，也從不會無緣無故心生嫉妒。可事涉男女間的情愫，則或多或少地伴隨著占有欲，置身其中的人們同樣心知肚明。 　　“我跟他處得好，你當真不介意？”上官凝漪拋出疑問。 　　“我有啥可介意的。”李暮雨想都沒想，乾脆利落地回答。 　　“真心的？”上官凝漪以手托腮，朝李暮雨眨了眨眼。 　　“......嗯。”李暮雨假裝喝湯，視線有意無意閃躲。 　　“幾分真心吶？”上官凝漪抿著嘴，鍥而不舍地追問。 　　“......九分。”李暮雨腦袋莫名短路，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 　　“噗......” 　　“嘿......” 　　李暮雨自知失言，卻見上官凝漪眉目帶笑，隻得硬著頭皮直視少女。 　　望著局促的青年，上官凝漪不禁嘴角輕揚，容顏竟令百花為之失色。 　　“張嘴。” 　　上官凝漪身體前傾，捏過李暮雨的筷子，挑起一根滑嫩的麵條。 　　少女皓腕輕旋，那麵條便隨之滑翔，準確落入了李暮雨的口中。 　　正午暖陽射入窗口，照在少女的笑顏上，折射出些許難明的意味。 　　李暮雨叼著麵條，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險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有旖旎之息繚繞，充盈了狹窄的小屋，曖昧的氣氛似有升溫之意。 　　可兩人卻誰都沒再多言。 　　就隻沉默地吃光了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