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這兒,不許亂跑,明白了嗎?!” “......明白了。” “明白了就別整幺蛾子。” 為李暮雨和唐威解了綁,蒙麵人們集體撤離,將鐵門從外麵反鎖。 趁鐵門徹底關嚴前,李暮雨瞥了眼門口,見屋外似有甲板和圍欄。 這間屋子很狹小,裡麵沒有照明設備,隻有小小的排氣窗透著光。 可畢竟沒再蒙眼綁手堵嘴,已然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搓了搓麻木的雙手,李暮雨走到小屋一角,借著微光舀起一瓢水,先是仰脖灌了個痛快,隨後又給唐威盛了一瓢。可興許是被綁得久了,又或是有些心不在焉,總之唐威沒接穩那木瓢,清水便被撒得滿地都是。 “這些綁匪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們......”盯著地上的木瓢,唐威頹然坐在墻邊,神色看上去委頓至極。 “不負責任地猜測,八成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兒。”李暮雨又盛了些水,直接端著木瓢喂給唐威。 “都怪我,要是我沒貪便宜,去那什麼破酒吧......”唐威被綁了一路,先前始終不明就裡,聞言則不禁懊惱至極,開始捶打自己的腦袋。 “像這種無妄之災,就算跟家裡坐著,也未必能躲得開。”李暮雨拍了拍唐威的肩膀,雙眼盯著透光的排氣窗,內心則開始活絡起來。“不管這些綁匪什麼目的,至少還沒準備乾掉咱們,所以就有機會搞清情況。” 唐威始終悶悶不樂,情緒看著相當糟糕。 李暮雨為了緩解氣氛,便嘗試著梳理起現狀。 根據李暮雨的判斷,他們是從大陸北部離境,乘直升飛機來到一艘船上,如今正漂浮於大海之上。至於此行去往何方,抑或是綁匪的目的如何,便不是當前能夠想明白的問題了。 “估計不會有救援了。”唐威說出了事實。 “我也這麼覺得。”李暮雨輕聲附和道。 “我爸媽一定急瘋了......”唐威生性剛毅,此刻也不禁嘆息連連。 “呼......”李暮雨想起李亮,便使勁吐了口氣,話題也就此中斷。 船舶的動力係統運轉如常,一刻不停地釋放出白噪音。 狹窄的小屋幽暗密閉,令人莫名有種窒息感。 兄弟倆抱膝蜷坐,一時間靜默無言。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船舶始終未曾靠岸。 李暮雨和唐威方向不清,但借由透光的排氣窗,尚能分辨白天與黑夜。 每隔兩天時間,便會有綁匪端來吃喝,同時順帶手清理排泄物,除此以外則再無旁人打擾。兩人都是首次出海,起初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被暈船癥折磨得死去活來,而在適應了出海的環境後,也終於得以安享囚禁時光。 “阿威,我又夢見那片星海了。”某個陰沉的早晨,李暮雨睜開雙眼,朝唐威輕聲開口。“就最近這些天,我老感覺身體不對勁兒。” “我也是。最開始肚子發熱,現在連尾巴骨也發熱。”前些天的時候,唐威也做了雷同的夢,此時聞言則有所警覺。“不過倒不難受,感覺還挺舒服的。” “我就不明白了,誰閑的沒事兒乾,悄悄給咱倆動手腳。” “管他呢,反正現在這德性,暫時也沒啥危害。” 如今兄弟倆非常確信,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腳,令他們的身體出現異常,要麼是超能人口局指使,要麼便是流浪漢焦叔所為。對於密謀者的目的,李暮雨沒有太多頭緒,他也曾試圖和綁匪攀談,卻隻換來以槍指頭的威脅。 每次收拾屋子時,綁匪的動作都很麻利,也總會命令兩人蹲在墻角,令他們無法看到外麵的情況。隻有那麼一次,趁大門徹底關嚴之前,李暮雨朝屋外瞄了一眼,便看到空氣中有淡霧繚繞,大抵是船舶駛入了多霧海域。 進入多霧海域以後,李暮雨時常有種感覺,即周遭空氣發生了變化。那種變化若有似無,如果非要用畫麵來描述,便類似於吸了水的海綿。他曾就此事詢問唐威,卻發現自家兄弟神經大條,似乎對環境的變化毫無知覺。 隨著時間的推移,北半球理應逐漸回暖,可船艙裡的溫度卻在降低。 李暮雨據此判斷,船舶依舊在向北航行,且可能來到了高緯度地區。 某天傍晚時分,綁匪照例送來吃喝,可供給量卻比以往更多。 除了主食與鹹菜外,還破天荒加了肉乾,竟是為兩人改善了夥食。 “這是乾嗎?斷頭飯麼?”望著眼前的肉乾,唐威打了個寒顫。 “怕是要讓咱多吃幾天。”李暮雨略一清點,發現大概是一周的口糧。 “多虧現在天氣冷,要不然都得餿了。”唐威捏起一個饅頭。 “先別暴飲暴食,不然後幾天熏死自己。”李暮雨指了指墻角的恭桶。 接下來的幾天,空氣變得更加陰潮,雷鳴之聲不絕於耳,想來是船舶開進了陰雨海域。浪濤逐漸變得洶湧,天色辨不清白晝黑夜,船體被搖曳得東偏西晃,李暮雨和唐威又體會到了久違的暈眩感。 有警報聲不時響起,聽上去淒厲且刺耳,可最終卻都歸於平靜。 待到風浪開始減弱,船體終於恢復平穩,警報聲也沒再出現。 又過了若乾個小時,緊鎖的鐵門被使勁推開,荷槍實彈的綁匪魚貫入內。 “老實點兒!” 綁匪們高聲嗬斥,給兄弟倆重新戴上頭套,卻沒再用繩子捆住他們雙手。兩人被粗暴地推出屋,一路走過長長的甲板,並遵從命令摸黑爬下扶梯,最終落在某處不算平穩的浮臺上。 這大抵是艘小艇,此刻正泊於大船旁邊,被海浪拱得上下起伏。 李暮雨側耳傾聽,發現周遭引擎轟鳴,料來這種小艇應有不少。 小艇於海麵滑行,沒過多久便即減速,似乎終於靠近岸邊。 李暮雨被拽上碼頭,徑直朝前便有柔軟踏感,似是踩在了平整的沙灘上。他的腦袋上蒙著頭套,仍處於目不視物的狀態,卻能感到唐威依舊在身邊,而周遭亦有不少淩亂的腳步聲。 「看來有不少人......」 李暮雨隨人流前進,內心開始則審時度勢,而腳下細沙也漸變為巖石。道路逐漸變得坑窪不平,周圍不時傳出跌倒聲、呻吟聲和打罵聲。諸多感官信號傳入腦中,令他確信這裡不光有大量綁匪,更有許多被劫持而來的失蹤者。 「如果團結起來......也許還有機會......」 “呀!” “劈啪劈啪!” “砰!砰!砰!” 李暮雨正自思索,耳膜卻被震得轟鳴。 打鬥聲突兀傳來,緊跟著是密集槍響。 過得數息之後,則有大嗓門隨之響起。 “誰想著跑,也是這個下場!” 那聲音血腥暴戾,聽著令人不寒而栗。 空氣變得更加安靜,李暮雨也收斂了心思。 ...... 越往前走,風聲越大。 不知過了多久,那大嗓門再度響起,李暮雨依言停下腳步。 雙手被人拉住,背上被掛了個背包,又讓人用槍管頂了頂腦袋。 “你!你!你!往右邊走!” 有陌生聲音響起,語氣聽著不容置疑,李暮雨隻得遵從命令,旋即被推搡著遠離人群。他沿未知方向前行,同行之人不足一手之數,兼有綁匪的嗬斥聲不時自背後傳來。 時間不斷推移,風力變得愈發強勁,身旁似乎隻剩下唐威。李暮雨隻覺步履維艱,唯有拽著自家兄弟吃力前進,而綁匪的嗬斥仍舊不時傳來,卻被喧囂的風聲吹得淩亂不已。 “到底哪兒有啊?!”不知過了多久,有個綁匪喊道。 “你問我我問誰!”另一個綁匪開腔搭茬,似是同樣沒有頭緒。 “咱乾脆等會兒吧!”第一個綁匪建議道。 “那倆小子!你們停下!”第二個綁匪下了命令。 李暮雨依言照做,隨後聽腳步臨近,應是兩名綁匪靠上前來。 “你們倆!向左轉!往前走三步!對就停這兒!”綁匪一號指揮不斷,命令兄弟倆停到合適的位置。“聽好了!等會兒聽我命令!讓你們乾嗎就乾嗎!聽明白了沒有?!” “這是要讓我們去哪兒?”李暮雨開口問道。 “哪兒那麼多廢話!”綁匪一號直接賞了一巴掌。 “落在你們手上,被你們綁了一路了,要殺要剮一句話的事兒。”李暮雨到了這步田地,倒也沒再忍氣吞聲,猶自挺著腰桿。“可你們就算想讓我們死,也得讓我們死個明白吧?” “死個屁啊!真想殺了你們,還用得著等到現在?!”綁匪二號聞言吐沫狂噴,言辭之間顯得頗為不耐,似是在嘲笑李暮雨的愚蠢。“等會兒有個考驗,你們倆好好努力,通過就放了你們。” “什麼考驗......” “閉嘴!” 感覺對方失去了耐性,李暮雨隻得就此住口,與唐威並肩站在原地,任由強風自身邊拂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不知兩名綁匪躡手躡腳、悄悄走到他聽力不及的地方,遮著嘴巴壓著嗓子輕聲閑聊起來。 “你丫挺的,真是壞到家了,還忽悠那倆瓜娃子……” “省得他們最後反抗,而且從理論上說,不就是個考驗……” ...... 某時某刻。 前方傳來微弱的異響,並逐漸化作震耳轟隆。 即便有頭套隔絕,卻仍有彤芒深入瞳仁,令李暮雨微微瞇起眼睛。 “成了!開整!”綁匪一號興奮地吼了起來。 “你們倆!往前走!”綁匪二號同時發出指令。 兄弟倆依言照做,頂著刮骨勁風艱難前進,隻覺耳畔轟隆愈發響亮。他們每往前走一步,狂風便更放肆一分,亦有更多彤芒滲入頭套。李暮雨的心臟砰砰直跳,隻覺自己在接近某種恐怖,下意識拽住唐威腳下減速。 “繼續走!不然崩了你們!” 怒吼聲隔著老遠傳來,幾乎被狂風撕成碎片。 李暮雨緊咬著牙關,沉吟片刻後繼續前進。 可還沒走出幾步,強大的吸力便驀然降臨。 兩人拚命穩住身體,卻仿佛落葉般飛了起來! “啊!!!” 李暮雨被卷到半空,驚恐地揮舞著手腳,連頭套也被氣流吹飛。 視線才剛獲得自由,轉瞬便被猩紅占據,令他痛苦地緊閉雙眼。 他使勁抓住唐威的手,卻難以抵抗自然偉力,轉瞬間便被甩出老遠。 身體仿佛快被撕裂,意識也隨之迅速模糊,他毫無征兆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