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犬絕非已知生物,可兄弟倆卻並不陌生。 因為他們曾經在電影裡麵見過。 那部由羅隕執導的《熊熊烈陽》。 “霍茲犬是吧......”唐威使勁拍了拍腦門。 “初級兇獸......”李暮雨也回憶起了設定。 “我沒在做夢吧......” “我也希望是夢......” 初來泠雨之時,兄弟倆雖然稍顯迷茫,卻沒有太強的危機感。可如今眼見同類被害,始作俑者又是電影中的兇獸,荒誕的感覺便在他們心頭蔓延,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焦慮與恐懼。 “還真有這種怪物啊......”曾幾何時,唐威曾兇獸不屑一顧,如今眼見同類被分食,便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肯定有劇組的人來過泠雨......”李暮雨蜷起身體,用手背撐著額頭,繁雜的思緒在腦袋裡亂撞。 “對了,剛才那個背包,你注意到了麼?”唐威試探性地問道。 “嗯,同款背包,估計跟咱一批的......”李暮雨拍了拍背後。 念及那遇害的男子,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幻想類電影一朝成真,帶來的沖擊非比尋常。 可在生死存亡的危機麵前,他們不得不迅速接受現實。 其時已近傍晚,兄弟倆不敢再回村裡,便跨過木橋去了對岸,沿著一條土路漫無目的地前行。有了先前的恐怖遭遇,兩人的神經高度緊張,悠閑的氣氛一去不復返。待到天色變暗時,視線裡又出現了建築,看樣子是間廢棄的廠區。 發現廠區院門緊鎖,兄弟倆便翻墻而入,見院內滿是生銹的工業品。唐威抄起兩根鋼管,貼著廠房大門仔細聆聽,等到確認裡麵沒有動靜,才讓李暮雨在門口點起篝火,隨後謹慎地將門推開一條縫。 光芒所及之處,並未發現異樣。 見廠房內沒有危險,兄弟倆才鬆了口氣。 李暮雨和唐威邁進廠房,發現室內雖然骯臟不堪,卻完全能夠遮風擋雨。他們行至廠房深處,尋到狹窄的工人休息區,先將狹窄的小屋打掃一番,這才疲態盡顯地癱靠在墻邊。 “今天可真刺激......”李暮雨仍舊心有餘悸。 “可惜把鍋給丟了......”唐威懊惱地捶了捶頭。 “你現在什麼感想?” “荒野求生地獄模式。” “嗬......” “哈......” 其時夜色初升,兩人隻覺饑腸轆轆,便相伴回到廠房門口,用篝火烤了幾個寒山薯,而在吃過簡單的晚餐後,則將門口的火種引入車間,並把廠房的大門牢牢關嚴。休息區內擺有鋼架床,然木質床板早已腐爛發黴,他們隻得隨手找了薄鋼板代替。 “阿威,輪流守夜吧,我盯前半夜。”李暮雨不敢再大意,雙手撐住膝蓋坐在床邊,透過休息區的小窗盯著車間裡的火種。 “嗯,那我先睡了,後半夜叫我。”唐威累得要命,聞言也沒多廢話,直接躺到鋼板上,沒過多久便開始打鼾。 李暮雨拎著鋼管,斜靠著掉皮的磚墻,守望著不遠處的火堆。 篝火溫和地燃燒,看上去平靜且安寧,可他心裡卻無法平靜。 遙想不久之前,他還躺在溫暖的床鋪上。 憧憬著小小的願望,體味著小小的情思。 可在這個夜裡,他卻坐在冰冷的鋼板上。 守望著搖曳的火堆,警惕著未知的危險。 變化如此之快,令他有些恍惚。 剛剛被綁的日子裡,李暮雨嘗盡了失落。 絕望與憤懣一度如影隨形,而時間久了便也趨於麻木。 隻是他先前未曾想到,流落廢土隻是個開始。 這片廢土名為泠雨,曾是共和國的領地,現如今卻早已廢棄。 存在於此地的怪物,與電影裡如出一轍,人類是它們的食物。 人類雖無法避免死亡,可如今身處現代社會,卻始終在追求壽終正寢,所以今天目睹到的場景,則是李暮雨難以接受的死法。他以身為人類而自豪,自詡世界頂級掠食者,然怪犬那漫不經心的一瞥,便將其脆弱的優越感徹底打碎。 在那漫不經心的一瞥中,有他從未品嘗過的滋味。 是存在於上位者血脈中最原始的沖動。 是存在於下位者血脈中最原始的恐懼。 是被生生剝奪性命的死法。 也是自然界最基本的規則。 弱肉強食。 「這鬼地方......」 不願讓恐懼侵蝕內心,李暮雨強行穩住精神,盡可能使自己平靜下來。 然當感官逐漸收斂,注意力由外轉內以後,他卻注意到了身體的變化。 猶記得新年伊始,李暮雨便覺身體有異,不僅在於那個重復的夢,也在於丹田下方時常發熱。海上航行的最後幾天,他的尾椎處同樣有了反應,而如今經歷了緊張刺激的逃生,這種古怪的感覺則變得更加明顯。 「什麼情況......」 李暮雨瞇起眼睛,遠遠盯著窗外的火堆,也看到散落滿地的金屬元件。此時的環境頗為昏暗,人類的視覺本該極大受限,可他的雙眼卻出奇地敏銳,甚至能看清那些元件表麵的斑斑銹跡。 「我這是出啥問題了......」 對於視覺的提升,李暮雨不明就裡。 也許是腎上腺素的作用,抑或是那莫名發熱所致。 可身處危機四伏的泠雨,這種改變總歸不是壞事。 ...... 半夜無夢。 李暮雨睜開眼時,已經是翌日清晨。 兄弟倆先前一路奔波,又擔心被霍茲犬襲擊,每個人隻睡了半宿覺,本該體驗到相當程度的疲憊。可唐威的精神依舊充沛,就連不以體力見長的李暮雨,都沒出現肌肉酸痛等不良反應。 兄弟倆恢復了精力,便到車間裡翻找一通,發現此地有許多金屬製品,而其中部分物件尚可使用。唐威拎了口輕便的鐵鍋,李暮雨取了剪刀與折疊鏟,而在一罐密封的煤油瓶裡,兩人還撈出來幾塊打火石。 “嘿!大豐收!”唐威齜起滿口黃牙。 “繼續上路吧!”李暮雨同樣喜笑顏開。 兩人相伴離開廠房,發現天空依舊陰沉。 如今是身陷泠雨的第三日,先前挖的寒山薯已經見底。 “隻夠兩頓的了。”唐威不禁有些犯愁。 “路上再找吧。”李暮雨使勁伸了個懶腰。 “吃的還好,連水都要沒了。” “為吃喝操勞的感覺真不好。” 兄弟倆收好行囊,前後腳騎上墻頭。 待確認周圍沒有危險,則沿著土路繼續向前。 土路沒有分叉,亦看不到盡頭,好似無止無境。 兄弟倆枯燥前行,沿途警惕著危險,手掌緊攥著鋼管。 不知不覺已是正午,他們感覺腹中饑餓,隻得就近開始覓食。 “感覺這兩天特容易餓。”李暮雨走進路邊的密林,看到一顆半人高的寒玉果樹,枝椏上結滿了淡綠色的寒玉果。 “就咱這運動量,不餓才見鬼了。”唐威摘了顆寒玉果,三口兩口地吞進肚裡,頓時感覺唇齒間芳香流溢。 “平時家裡買的寒玉果,放壞了我都不帶吃的。”捧著國內的廉價水果,李暮雨毫無形象地大快朵頤。 “吃不了都裝走,夠咱啃兩天了!”唐威將滿樹寒玉果塞進包裡,又跑到附近的池塘灌滿水壺。 吃飯喝水本是尋常,如今卻需要格外用心。 荒野求生仍在繼續,兩人也迅速進入狀態。 ...... 午後時分。 土路與褐色巖石接駁,前方出現了幾座山頭。 李暮雨和唐威懶得繞路,便沿著山道往高處爬去。 其時正值冬春交際之時,大地幾多蒼翠幾多枯黃。 兩人自半山腰往下俯瞰,竟隱約看到先前的村莊。 “昨天那人,估計死透了吧......”唐威甕聲甕氣地嘀咕一句。 “怕是連骨頭都沒剩......”念及先前的經歷,李暮雨縮了縮肩膀。 “希望別再遇上那種怪物......” “這誰說得好,留點兒神吧......” 此時山麓趨於平緩,兩人便放緩了腳步,一邊閑聊一邊往前走,心裡祈禱不要碰見昨天那種猛獸。待到某時某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遠遠望見一處轉角,而一陣駁雜的騷動也在同時傳來。 “欸?有人吧?”李暮雨隔著老遠距離,捕捉到了近似人類的聲音。 “去瞅瞅。”唐威的感官更敏銳,聽出了某種古怪,腳底也隨之加速。 李暮雨和唐威跑向轉角,前方的聲音也愈發清晰。 既有男人的咆哮聲,也有女人的尖叫聲。 更有野獸的低吼聲,乃至淩亂的打鬥聲。 待兄弟倆緊趕著跨過轉角,便有平坦的臺地赫然眼前。 不遠處的空地之上,有個男子仰麵朝天。 在他血肉模糊的身上,壓著一隻沒毛的大狗! “嗷嗚......” 霍茲犬呼哧帶喘,側腹插著削尖的木棍,淡灰色的液體汩汩外溢,喉間不停發出痛苦的哀鳴。可縱是受了傷,它的食欲卻仍然不減,猶自對著剛斷氣的死者上下其口,不斷將新鮮的人類血肉吞入肚中。 至於數丈開外的地方,則癱著一個年輕女孩。 女孩身披連帽風衣,後背倚著一間石屋,手裡攥著半塊磚頭,正死死盯著狼吞虎咽的霍茲犬。此時的她滿臉驚恐,似是徹底被嚇破了膽,四肢肉眼可見地哆嗦,莫說用磚頭去砸那惡犬,恐怕就連逃跑的力氣都沒剩。 “......跑!” “跑!” 李暮雨隻愣了一瞬,下一刻便猛然驚醒,在本能的驅使下扭頭就跑。可還沒跑出幾步,他便踉蹌地來了個剎車,隻因唐威仍然站在原地,雖然同樣喊了一個“跑”字,可是雙腿卻壓根就沒挪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