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跑起來!” 唐威站在原地,眼睛沒往李暮雨那邊看,而是盯著不遠處的女孩。待見對方兩股戰戰、似是根本動彈不得,他直接把鐵鍋扔到地上,順手從腳邊抄起一塊石頭,掄圓了胳膊朝霍茲犬扔了過去! “嗷嗚!” 石塊呼嘯飛馳,準確命中霍茲犬的軀乾,痛苦的犬吠登時響徹臺地。挨砸的惡犬憤然扭頭,喉間發出危險的低吼,終於不再貪戀嘴邊的食物,而是將注意力轉向旁邊的壯漢。 “嘿!” 望著那泛黃的瞳仁,李暮雨不禁冷汗直冒,可見那女孩紋絲不動、而唐威也沒有逃跑的意思,隻得強行壓住心裡的恐懼,硬著頭皮走回自家兄弟旁邊,隔著十餘米距離與惡犬遙遙對峙。 李暮雨作為普通人,從未經歷過生死搏殺,先前本能地想要逃走,此刻硬著頭皮站在這裡,每根神經都緊繃到極點。便是一開始就沒挪窩的唐威,呼吸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不少,攥在手裡的鋼管略微有些發顫。 至於對麵的霍茲犬,則慢悠悠地吐出舌頭,將死掉的男子撇在旁邊,隨即後退蹬地便要撲來,哪想堪堪竄起便重重摔回地麵。一跳一摔之間,它肚子上的木棍非但沒有脫落,反而被落地的沖力撞進了更深處! “嗷嗚!”霍茲犬痛苦不堪,趴在地上抽搐起來。 “它廢了!”唐威原本渾身僵硬,見狀發出興奮的吼聲。 “砸它!”李暮雨狠狠吐了口氣,彎腰撿了一大堆石頭。 隔著不算太遠的距離,兄弟倆一頓狂轟濫炸。 動彈不得的惡犬成了活靶子,沒過多久便被砸得奄奄一息。 “沒事兒吧?!”望著瀕死的霍茲犬,唐威略微鬆了口氣,再度將目光轉向女孩。 “我沒事兒......”女孩逐漸出離恐懼,雙腿隨之恢復力氣,旋即蹣跚地站起身來。 “沒受傷吧?”李暮雨見女孩並無大礙,卻也出於習慣問了一句。 “沒有......謝謝你們......”女孩怯生生地點頭,仍舊有些站立不穩。 “小雨,你幫她......” “嗚嗷!” “欸臥槽!” 唐威話還沒說完,突然驚叫著跳起來,身體本能地扭了半圈,條件反射般將鋼管橫在胸前。下一秒鐘,碩大的殘影撲麵而來,卻是那原本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惡犬回光返照,拚盡最後的力量躥了起來,一口咬在堅硬的鋼管表麵,連帶整個身體都撞向唐威! “呀!” 唐威踉蹌著退了幾步,險些被這股沖力撂倒,多虧了身體素質過硬,才險險地穩住了平衡,下一刻腰腹同時用勁,雙手將鋼管壓向地麵,死死卡住霍茲犬的嘴巴。李暮雨反應慢了半拍,此刻才後知後覺醒過神來,抓住犬腹上的木棍卯足力氣捅了下去! “噗!” 木棍貫穿犬腹,狠狠地攪動幾下,擠出大量淡灰色的體液,令霍茲犬劇烈抽搐起來,數息之後徹底癱軟下去,咬著鋼管的利齒迅速脫力。騰出手的唐威挺直身子,掄圓了胳膊使勁往下砸,結實地命中了惡犬的後頸。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聲音,重傷的兇獸失去了生機,軀乾也緩緩停止了抽動。 “死了吧......”女孩躲得老遠,嚇得渾身發抖。 “死透了......”唐威丟掉鋼管,狠狠吐了口氣。 “這畜生......”李暮雨瞥向唐威的鋼管,便看到一排新鮮的牙印。 霍茲犬體型不大,可性情卻相當兇悍,若不是先前受了重傷,恐怕威脅還遠不止於此。李暮雨先前未曾多想,全靠本能與惡犬戰鬥,此時才湧起一陣強烈的惡寒,明明正值冬春交際卻出了一身冷汗。 李暮雨恍然意識到,作為普通的現代社會人,若是脫離了文明的庇護,生存便會成為極其艱難的事情。對於泠雨這片廢土,他如今的了解尚自有限,卻也明白明白了一件簡單的事實,即綁匪所謂的考驗必定危難重重。 …… 隨著霍茲犬的死亡,致命危機終於解除。 李暮雨和唐威緩過氣來,開始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這女孩中等身高,褐色短發未及肩頭,體態顯得十分勻稱。她生有一張漂亮的心形臉,瞳仁反射著海水般的淺藍,那對嘴唇雖然略顯厚實,然配合五官卻恰到好處。 明明才剛死裡逃生,女孩卻瞧不出慶幸,目光始終垂向地麵,定格在那斷氣的男子身上,淺藍的瞳仁深處悲傷漫溢。她慢悠悠地蹲下身子,握住逝者餘溫尚存的手掌,待看到咽喉處的猙獰傷痕,淚水便止不住地滑落眼角。 “蕭哥......”女孩難能自已,雙手捂臉地抽泣起來。 “別難過了,讓他安息吧。”唐威在旁邊勸了一句。 “嗚嗚嗚嗚嗚......”聽了唐威的安慰,女孩哭得更加厲害。 “讓她靜靜吧。”李暮雨見狀退後幾步,並把唐威一同拽到遠處。 李暮雨惡戰一場,此刻已是身心俱疲,他自忖勸慰隻是徒勞,便放任女孩宣泄情緒,自己則拉著唐威坐在地上,準備趁此機會盡快恢復精力。哪知還沒休息多久,詭異的情況便即出現,瞬間吸引的兩人的注意力。 幾丈外的空地上,霍茲犬仰麵朝天,體表有淡霧繚繞。 霧氣呈現淡灰色,隨時間加速升騰,漸成灰白色濃煙。 明明是血肉構成的屍骸,卻莫名其妙地正在蒸發! “這啥情況?!”麵對超乎常識的現象,唐威不由得瞠目結舌。 “不知道......咳咳!”李暮雨同樣不明所以,下一刻則劇烈咳嗽起來。 搏鬥的過程中,李暮雨曾用木棍狠戳惡犬,身上也被濺了不少淡灰體液。此時霍茲犬無端蒸發,外溢的體液同樣隨之升騰,並散發出強烈的刺激氣味,頃刻間便將其嗆得涕淚橫流。 “小雨......啊呸呸呸!” “嗚嗚嗚......咳咳咳!” 唐威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想要上前幫忙,卻不慎吸了一口灰煙,登時被熏得直吐口水。至於不遠處的女孩,也被死者身上的體液波及,悲傷的啜泣被劇烈的咳嗽所取代。 三人猝不及防中了招,一時間落得狼狽至極。 所幸飛濺的體液終究不多,沒多長時間便即蒸發殆盡。 兩男一女很快緩過神來,隻見那犬屍仍然在冒煙。 “要不是你們,我就沒命了。”女孩情緒略微平復,朝兄弟倆鄭重致謝。 “別客氣,我叫唐威,他叫李暮雨。”唐威點頭還禮,順勢做了個介紹。 “你們好,我叫林彤歡。” 那女孩聞言微微欠身,目光瞥向斷氣的男子,臉上露出祈求的神色。 “唐威,暮雨,能幫我把他葬了嗎?” 望著楚楚可憐的林彤歡,兄弟倆也沒打算推辭,便乾脆地答應了下來。唐威取出折疊鏟,在地麵上挖了個淺坑,隨即與李暮雨一頭一腳,將男子的遺體放進坑裡,末了把折疊鏟遞給林彤歡。 “蕭哥......” 林彤歡手握鏟柄,一鏟一鏟地填土。 泥土漸深,慢慢覆蓋了男子的全身,唯有臉部還沒被完全埋住。 女孩跪在坑邊,使勁盯著男子的遺容,仿佛要把這張臉刻在心裡。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撫平男子的眼皮,動手填上了最後一鍬土。 “彤歡,你來這兒幾天了?”李暮雨開口問道。 “今天應該是第三天。”林彤歡掐指一算後回答。 “那跟我們是同一批的......”唐威聞言了然。 唐威略加詢問,才知對方出門旅遊,隨後沒來由遭遇綁架。林彤歡對此地知之甚少,如今聽過李暮雨的講解,才知這裡曾是共和國的海外駐地。作為同批失蹤者,三人自有許多共同話題,可還沒等他們聊上幾句,女孩的肚子卻咕嚕嚕地響了起來。 “打半天架,我也餓了!”見林彤歡麵露尷尬,李暮雨笑著打了圓場。 “咱邊吃邊聊吧!”唐威腹中同樣空空如也,便從包裡取出幾枚寒玉果。 女孩已是饑餓難當,聞見果香頓時唇齒生津,可她卻沒急著大快朵頤,而是先向唐威討了一枚果子,轉身放到那座新鮮的土包上。李暮雨自忖食物不多,本想伸手攔下林彤歡,卻見唐威緩緩搖了搖頭。 “隨她吧。”唐威如是說。 “也好。”李暮雨也沒堅持。 出於對逝者的尊重,盡管條件相當有限,三人仍舊舉行了祭奠。用一枚寒玉果充當祭品,兩男一女朝淺坑行禮祭拜,縱然隻是極度簡化的流程,卻已比死無全屍之人強上百倍。 祭奠很快結束,三人隻覺腹中空乏,正準備享用午後加餐,卻發現地上的犬屍蒸騰殆盡。李暮雨走近細瞧,見地表隻剩下少許白色肉塊,至於皮膚、內臟器官、甚至牙齒與骨骼,竟然全都不翼而飛! “什麼鬼啊......” “咋沒了呢......” “這不科學......” 望著地上的肉塊,三人不禁目瞪口呆,隻覺若非親眼所見,恐怕自己都不會相信這般魔幻的場景。待他們小心捧起一截肉塊,則發現其表麵光潔滑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似世間任何一種肉類。 “看著還挺不錯......”唐威杵了杵肉塊,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煮了吧......”李暮雨咽了口吐沫,眼中冒出貪婪的綠光。 “可別瞎吃......”林彤歡擔心安全問題,聞言禁不住皺起眉頭。 這種肉塊前所未見,也無法確認是否有毒,可直覺卻告訴李暮雨和唐威,這絕對是難得的營養補品。無視林彤歡的警告,兄弟倆飛快支起鐵鍋,開始興奮地燒水燉肉,一鍋噴香的狗肉湯很快宣告完成。 “嘿!還挺不錯!”李暮雨咬了一截肉塊,隻覺香氣充盈了五臟六腑,竟將累積的疲勞感都擠出體外。 “彤歡,你也嘗嘗!這肉可好吃了!”唐威嘴裡塞滿狗肉,口中的聲音含混不清,卻仍不忘向林彤歡力薦。 “那我嘗嘗......嗯?!確實不錯誒......”林彤歡起初有些抗拒,可見兄弟倆吃得開心,便也小口抿起了肉湯,旋即則露出驚喜的表情。 這個驚心動魄的下午,林彤歡的心情跌宕起伏,自恐懼滑向絕望的深淵,又自悲痛中滋生出迷茫,而直至剛才的那個瞬間,當溫熱的肉湯灌入喉嚨,她才頭一次綻放出笑容。 表情解凍之際,女孩愈顯甜美。 一顰一笑間有清純洋溢,散發著令人愉悅的光芒。 望著林彤歡素凈的麵容,唐威於不經意間入了迷。 隻覺這初見的美麗笑顏,令黯淡的天地有了色彩。 先前那生死相搏的危情,也因此有了別樣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