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唐威安心養傷,五人蝸居了一段日子。 三男兩女吃了睡睡了吃,好好享受了難得的安寧。 然愜意的日子總是短暫,何況是在泠雨這種地方。 五人的目標始終是歸鄉,不可能長時間在此停留。 至於即將枯竭的食物儲備,也在不停催促著他們上路。 於是在某個晴朗的早晨,五人收拾好了行囊,再度踏上尋鄉之旅。他們臨行前花了些時間,將小屋收拾得乾乾凈凈,而為防止暖水管道被凍裂,還特意把循環水徹底排空。 五人心裡非常清楚,今後大抵不會回來。 至於為什麼會做這些,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 “接下來去哪兒?”馬南歸開口問道。 “繼續往裡走?”隗迷瞥了眼廣場方向。 “我可不想給怪物塞牙縫。”林彤歡聳了聳肩膀。 “那就沿著城邊走走看吧。”李暮雨思忖片刻後說道。 “嗯。”唐威習慣讓李暮雨指揮,聞言乾脆地點了點頭。 為了尋找歸鄉之路,他們從郊區遠道而來,卻見廢棄的城市同樣荒涼,預料中的失蹤者們也沒有出現。一朝失去了目標,五人不禁有些茫然,卻也猜到城內的兇獸似乎更多,隻得沿城區邊緣一路向北前進。 沒有地圖與導航,也沒有明確的目標。 如此盲目的尋路,等同瞎貓碰死耗子。 可對於五人來說,這卻是唯一的辦法。 身陷泠雨之初,李暮雨曾感慨路遙日遠。 如今看來,遙遙無期的感覺怕是要持續很久。 二月天。 陽光和煦,北風微凜。 枯黃的草甸泛起點點青翠,早春的植物已然蓄勢待發。 郊區與城市的交界線處,三男兩女正自踏草前行。 “都已經多少天了,連個頭兒都看不見,這城市到底有多大啊......”隗迷捏著發梢,嘴裡念叨不停。 “我更關心城裡有多少怪物......”馬南歸每每極目遠眺,總能在斷瓦殘垣間看到遊蕩的兇獸。 “兇獸密度比郊區高,咱不進城看來是對的。”林彤歡拉開背包,取出僅剩的一枚寒玉果,掰成兩半分給李暮雨和唐威。 “總覺得這城市不太對勁兒。”李暮雨邊吃果子邊嘟囔。 “都成這德性了......”唐威將啃乾凈的果核擲出老遠。 “不不不,我指的是城市規劃。”李暮雨使勁搖頭。 “你要這麼說......”唐威盯著城區,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匯。 “就感覺......特別公有製。”李暮雨如此評價道。 “沒錯沒錯!”明明是個古怪的形容,唐威卻似十分認同。 五人近日來緊貼城區,發現這城市大得離譜。 雖然明顯出自烈陽人之手,卻與國內的建設有所不同。 城區的規模固然宏大,建築風格卻有些單調。 基礎公共服務設施固然完備,卻很少見到消費與娛樂場所。 偌大的地界幾乎看不見私家車,倒是某些空地停著些報廢重卡。 更不提那些猙獰的戰鬥痕跡、乃至零零星星的損毀軍械了。 簡而言之不像自然發展的結果,更像是集中力量辦大事的產物。 “暮雨不是說過,這裡原本是考察基地嘛。”馬南歸適時插話。 “如果是考察基地,應該建得更耿直吧......”林彤歡疑惑地眨眼。 “管它呢,反正都完犢子了!”隗迷根本不想在這件事上動腦子。 日頭逐漸攀升,轉眼已是中午。 五人走了幾個鐘頭,此刻略微有些疲乏,便停在一片淺塘附近,打算吃頓熱飯順便歇歇腳。李暮雨和唐威拿起桶,跑到淺塘旁邊去挑水,林彤歡則負責拾柴搭灶,馬南歸見附近有座山包,便邀隗迷一道前去尋找野味。 兩人相伴爬上山包,見坡頂有顆寒玉果樹,枝杈上結滿了累累果實,粗略一數竟有超過二十枚。隗迷見狀喜笑顏開,揪了個果子就開始啃,馬南歸則將背包拉開,打算把這些全部打包,給另外三名同伴帶回去嘗鮮。 便在這個當口,異響落入耳畔。 自山坡的另一側傳來,像是有活物正在攀爬。 “嗯?!” 馬南歸一個激靈,隻道是兇獸來襲,正準備帶著隗迷逃跑,卻見山坡對麵探出兩個腦袋。那是一胖一瘦兩名男子,看上去四十來歲的模樣,各自拄著樹枝做成的長棍。 “呼哧......呼哧......” 兩名男子氣喘籲籲,頗為吃力地站上坡頂,待瞧見那顆寒玉果樹、以及樹下的年輕男女,則略顯訝異地怔在那裡。馬南歸起初同樣一愣,隨後卻很快舒眉展顏,笑著朝對麵揮了揮手。 “你們好......” 身陷泠雨至今,馬南歸隻見過四個活人,一朝撞上同類也難掩喜悅,就要上前跟對麵兩人打招呼。哪知他半句話都沒說完,便見那矮胖子抄起碎石,惡狠狠地朝自己丟過來! “臥槽!” 馬南歸瞳仁驟縮,條件反射地側了個身,還不忘把隗迷護在背後。碎石便與他擦肩而過,在空中劃了條拋物線,遠遠地掉到山坡下麵,激起一陣劈劈啪啪的輕響。 “呼......讓開......呼......”矮胖子一擊未中,沒給馬南歸反應時間,呼哧帶喘地步步逼近。 “你乾嗎!”馬南歸麵對同類,先前沒有任何戒心,冷不丁被嚇了一跳,音調頓時拔高八度。 “果子......呼......放下......”矮胖子停在不遠處,伸手指向馬南歸的臉,態度跟語氣極為蠻橫。 “你說什麼?!”馬南歸聞言眉毛一擰,雙手叉腰瞪著矮胖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馬南歸為人善良,先前隻是萍水相逢,便敢用遺體引誘犬群,冒險救下了隗迷一行人,而眼下己方小隊儲備充足,自然也不會在意區區幾枚寒玉果。倘若矮胖子好言相商,他根本不會吝惜分享,可感受著對方的囂張氣焰,卻是不由自主地一陣火大。 按照馬南歸的看法,野果這種無主之物,純粹是個先到先得,後到的人若想分一杯羹,那便應客客氣氣地商量,強取豪奪則無疑是惡棍行徑。奈何他本身不會吵架,麵對理直氣壯的矮胖子,腦中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話,就隻能梗著脖子朝對方乾瞪眼。 可隗迷卻不是個吃虧的主,直接插著腰跟對麵吵起來。 “你栽的樹啊?!你施的肥啊?!” “這山頭你家產權啊?!這果子寫你名字啦?!” “我們先看見的!憑什麼給你呀!” “知不知道啥叫先來後到啊!” “挺大歲數了!人事兒不懂!” “受沒受過教育啊!有沒有規矩啊你!” 隗迷扔掉手裡的果核,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指著對方的鼻子數落。矮胖子被噴得還不了嘴,臃腫的臉一陣白一陣紅,最後終於落得惱羞成怒,怒吼一聲舉起手中的長棍。 “臭娘們兒!找死呢吧!” 矮胖子目露兇光,往前麵跨了一步,抬棍指向兩個年輕人,他身後的瘦高個先前一直沒動,見狀便也擺出一模一樣的姿勢。隗迷和馬南歸這才看見,那兩根長棍已經削尖了底部,實則完全可以當成武器使用。 “捅了你信不信?!”矮胖子捏緊長棍,對著隗迷晃了晃。 “噫!”隗迷氣勢驟減,再也不敢吭聲,縮到馬南歸旁邊。 “......”馬南歸瞇起眼睛,拉住隗迷的胳膊,緩慢地往後退。 馬南歸生氣歸生氣,卻不想為了個果子較勁,眼見對方有傷人的企圖、自己這邊連武器都沒帶,也更沒打算讓事態升級,便想吃個啞巴虧護著隗迷離開。恰逢此時,有呼喊聲從背後傳來,兩男一女緊趕慢趕竄上山坡。 “乾嗎?!”唐威一馬當先站上坡頂,將對麵的兩人嚇退幾步。 “沒事兒吧?!”林彤歡緊隨其後,扶住略微發抖的隗迷。 “什麼情況?”李暮雨朝那兩人打量一番,將目光投向馬南歸。 “你們可算來了!”隗迷沒等馬南歸開口,便急匆匆地搶過話頭。 隗迷起初悍婦罵街,待發現矮胖子準備動手,則極為識趣地閉上嘴巴。此時見己方增援到場,她又變成梨花帶雨的模樣,發顫的音調裡添了抹哭腔,開始給剛才的沖突添油加醋。 一場因為食物產生的沖突,被描述出欺男霸女的味道。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瘦高個眼見形勢不對,明知隗迷在誇大其詞,卻礙於理虧不好反駁,隻得好聲好氣地認慫。“我們好幾天沒吃東西,餓昏頭了才出此下策。拜托幾位行行好,施舍幾個果子吧。” “還想吃果子!吃拳頭吧你!”隗迷抬起兩隻手,拽住李暮雨和唐威,盡管依舊帶著股哭腔,可言辭間卻強硬了不少。“這兩個臭男人欺負我!你們替我揍他們一頓!” “死娘們兒!給你臉了!” 與瘦高個相比,矮胖子明顯更加暴躁,此時見隗迷變臉如翻書,眼睛裡禁不住冒起邪火,也沒管敵眾我寡的形勢,直接抬起長棍就開始比劃。可他才剛剛擺出架勢,連半句狠話都沒說完,李暮雨和唐威便搶先動手。 “哢!” “啊!” 兩道人影瞬間欺身,兩根鋼管同時揮出。 一根敲向長棍的中段,一根瞄準對手的肩膀。 伴隨著清脆的哢嚓聲,長棍利落地斷成兩截。 矮胖子根本來不及應對,便直接慘叫著摔倒在地。 “真不抗揍。”唐威收起鋼管,踢了矮胖子一腳。 “本事不大,脾氣不小。”李暮雨將目光轉向瘦高個。 兄弟倆麵對同類,不僅沒有動用靈能,甚至連力氣都沒使足,卻依舊將矮胖子輕鬆掀翻。瘦高個目睹了全過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頭,被李暮雨瞥了一眼便開始求饒。 “我們知道錯了!求求幾位開恩!饒我們一次吧!”瘦高個低聲下氣,畏畏縮縮地請求原諒。 “不能便宜他們!一人留一隻手!”隗迷收了哭腔,態度愈發囂張,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南歸,你來定吧。”李暮雨盯著隗迷打量半天,自忖對方的控訴未必完全屬實,便將處置權交給了另一位當事人。 “放了他們吧。”馬南歸沒怎麼思考,很快便做出決定。 “憑啥啊?!”隗迷還沒過夠癮,聞言登時提出反對。 “餓急了,能理解。” “你沒看他們......” “又沒真非禮你。” 馬南歸沒跟隗迷掰扯,從樹上摘了幾枚果子,直接塞進瘦高個手裡。瘦高個如蒙大赦,誠惶誠恐地謝過馬南歸,扶起呻吟的矮胖子狼狽跑下山坡。隗迷阻撓無果,眼見那兩人落荒而逃,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有病啊!放就放了!還送吃的?!”隗迷大吼起來。 “不是啥大事兒,別跟他們計較。”馬南歸平靜地回應道。 “你怎麼就那麼好心吶!”隗迷的語氣帶著股諷刺。 “南歸確實好心啊,不然當初也不會......”林彤歡弱弱地打圓場。 “能一樣嗎!你指望那倆混蛋領情?!”隗迷柳眉倒豎。 “我沒指望他們領情,隻是不想他們餓死。”馬南歸不卑不亢。 “你純屬吃飽了撐的!”隗迷氣急敗壞,扭過頭不再看馬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