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結果(1 / 1)

夜色漸深,空氣漸涼。   木屋外的草甸上,裂脊獸煙霧繚繞。   五人相繼恢復了些體力,彼此攙扶著走回木屋裡。   曾經的“平安無憂之港”,此刻已變得七零八落,正廳的立柱斷了兩根,圓桌破碎成了木頭片,屋門則乾脆消失無蹤。至於墻邊的大通鋪,也都塌陷了一大半,僅能容納三人就寢。   一場惡戰下來,林彤歡和隗迷嚇得夠嗆,可實際上卻隻破了點皮。唐威雖然受了些外傷,體力流失也相當嚴重,可好在原本就身強力壯,隻需適度休息即可恢復。李暮雨舊傷撕裂,麻痹感也依然存在,隻得老老實實臥床靜養。   與四名同伴相比,馬南歸的傷勢最重,隻因其本就身材瘦弱,又不擅長使用硬化術。被裂脊獸一尾掃中胸腹,他的五臟六腑便受了傷,此刻正躺在儲物室裡接受治療。   “感覺怎麼樣?”隗迷輕撫馬南歸的額頭,臉上寫滿了擔憂。   “沒事兒......咳咳......”馬南歸勉強地笑著,表情卻略顯痛苦。   “別說話。”林彤歡脫掉馬南歸的上衣,神情專注地檢查起來。   馬南歸體表滿是淤青,大多數是摔傷的痕跡,另有一道顯眼的尾狀血印。所幸他意識清醒,自述不適感正在消退,想來內臟的損傷並不嚴重,隻需要安心靜養便可無虞。   林彤歡見狀鬆了口氣,隨後著手做了些治療,期間不慎劃破了食指,便有鮮血滴到馬南歸身上。女孩本想順手抹掉,隨後愕然發現那滴鮮血滲入腠理,竟與馬南歸的肌膚融洽地結合在一起。   “......”   林彤歡瞇起眼睛,仔細觀察自己的手指,發現方才的裂口已然止血,竟比她記憶中的恢復速度快上許多。女孩思忖片刻,便凝神運起周身靈能,並用小刀劃破自己的手掌,將更多鮮血塗在馬南歸的體表。   於是便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諸多細小外傷有了愈合的征兆!   “你這......”隗迷看得瞠目結舌,呆呆地瞪著林彤歡。   “有用!”林彤歡沒顧上解釋,用手貼住馬南歸的嘴。   林彤歡沉默地運功,不斷往右掌輸送靈能,直接將自己的血喂給傷員。馬南歸吮了半晌,臉色逐漸紅潤起來,而女孩則落得頭昏腦漲,靠在墻邊閉了半天眼才緩過神來。   “還讓壽星放血,實在不好意思。”馬南歸露出歉然的表情。   “小意思......”林彤歡揚起笑容,隨後發現掌心已不再流血。   “你還有這本事?”隗迷看得瞠目結舌。   “我也剛知道......”林彤歡哭笑不得。   狹窄的儲物間內,兩女大眼瞪小眼。   同一時間的木屋門口,滾滾煙塵也消散無蹤。   唐威湊上前去,見裂脊獸的屍身蒸騰殆盡,隻剩下兩片鳥喙狀的嘴巴,以及少許鱗片和數段肉塊。待他走近細瞧,見巨蜥肉塊約有三十來斤,模樣與霍茲犬的肉塊相近,質地卻明顯更加光滑緊實。地上的鱗片呈桃心形,折射著淡藍色的光澤,應是巨蜥頸部的優質鱗片。至於那鳥喙狀的嘴巴,則由某種特殊蛋白質構成,放在手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   “咋不好好躺著啊!”林彤歡出門撞見唐威,當即皺著眉頭撅起嘴。   “橫豎得透口氣兒嘛!再說我也沒啥事兒!”唐威賠笑著遞上戰利品。   “又不著急走,明兒再收拾。”林彤歡有些疲憊,就隻隨意地擺擺手。   “南歸那邊沒事兒了?”唐威轉而問道。   “休息休息就能好。”林彤歡如是說。   “那我瞅瞅他去......”   “停,別去搗亂......”   唐威擔心馬南歸,正準備去瞧個究竟,卻被林彤歡一把拽住。他起初沒納過悶來,待看清了對方的表情,便也露出諧謔的笑容,便挽著女孩躡手躡腳地進了屋,悄默聲坐到正廳裡麵的大通鋪上。   ......   夜色逐漸濃鬱,周遭萬籟俱寂。   木屋失去大門,因此變得通透。   李暮雨和唐威腦袋朝外,仰在塌陷大半的通鋪上。   林彤歡夾在兩人中間,幫忙監視遠處的情況。   隔壁的儲物室內,馬南歸閉眼平躺,氣息悠長而平和。   隗迷抱膝坐在床邊,一對美眸熒光閃爍,注視著馬南歸的臉。   馬南歸談不上英俊,倒也算是比較耐看。   月華映著他的麵孔,有種安寧的聖潔感。   「還挺順眼呢......」   遠離了危險與喧囂,隗迷的精神逐漸放鬆,也終於有了遐思的心情。   那些共同生活的往事,如電影般一幕幕倒放,交替浮現在她的眼前。   兩人相識於泠雨。   初次見麵的時候,她正被犬群追殺。   幸得他仗義相助,她才能順利脫身。   她是會所招待,國色天香八麵玲瓏,曾令無數男子折腰。   與閃耀的她相比,他隻是個內向宅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兩人生活狀態迥異,倘若身處烈陽共和國,大抵不會產生什麼交集。   就算真有交集,怕也是露水情緣的橋段,抑或屌絲跪舔女神的劇情。   孰料命運無常,改變了兩人的生活軌跡,也將他們緊緊綁在了一起。   她自詡閱男無數,對雄性的心思了若指掌,卻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男人。身陷泠雨的日子裡,她見識了他的善良與勇敢,而那股不同尋常的純粹感,也令她在贊嘆之餘深深動容。   馬南歸似在小憩,借著皎白的月光,巨大的胎記清晰可見。   握住馬南歸的指尖,隗迷反復摩挲起來,好似手捧至寶般用情。   感受著指尖的溫度,馬南歸逐漸趨於清醒,便迎上了隗迷的目光。   “醒啦。”   “嗯......”   “感覺怎麼樣?”   “舒服多了......”   “又讓你給救了。”   “那都不叫事兒。”   雖然身材瘦削,馬南歸終究是個男人,更是個完成覺醒的異能者,可裂脊獸的掃尾卻險些將其重傷。隗迷心裡非常清楚,倘若自己中了掃尾,此刻恐怕已經一命嗚呼,而正是對方下意識的舉動,才讓自己又一次幸免於難。   “南歸,咱倆才認識不到倆月吧?”   “我算算......應該馬上兩個月了......”   “為了我,值得嗎?”   “當然。”   “為什麼值得?”   “因為我喜歡你。”   “......”   馬南歸毫無征兆地表白,聽得隗迷微微一怔,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兩人相識數十個日夜,早已有了伴侶的模樣,可是馬南歸生性靦腆,經常羞於表達自己的感受。隗迷對此心知肚明,也常常出言調戲這個老實人,而如今麵對這番直球式的回答,竟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高興啊......”見隗迷遲遲不接話,馬南歸不禁有些窘迫。   “不,我高興極了。”隗迷沉吟片刻,眼中幻化出燦爛的光芒。   隗迷伸長脖頸,將鼻尖貼近馬南歸,在對方臉上印下輕吻。馬南歸的身體瞬間僵硬,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快,隗迷則乾脆蹬掉腳上的鞋子,像隻小貓那般臥在馬南歸身旁。   “我呀,從小被我媽一個人帶大,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是誰......我媽不是正經女人,除了負責把我喂飽,別的事情幾乎沒管過......她也不知道避諱,三天兩頭往家裡帶男人,我基本都沒見過重樣的......每次接男人來家裡,她就給我塞十幾塊錢,讓我自己到街上晃悠去,太陽落山以前不許回家。”   不知是何原因,隗迷忽然聊起從前。   她的聲音平緩柔和,仿佛那與自己無關。   可在溫言細語之中,卻有不可察覺的落寞。   “受我媽的影響,我從沒打算當好女孩,年紀不大就會勾搭男人了......上中學的時候,我交過不少男朋友,跟我不清不楚的更是數不出來......說實話,看他們爭風吃醋,甚至為我大打出手,我心裡還挺有成就感的。”   隗迷沉浸在回憶中,不停地自說自話。   某一刻醒過神來,則不由得啞然失笑。   “我真是糊塗透了,跟你說這些乾嘛......”隗迷歉然地眨了眨眼,隨即抬起五根青蔥玉指,反復撩撥馬南歸的頭發。“明知道你不愛聽這些,怎麼就管不住這嘴呢,都怪泠雨這鬼地方......我以前不這樣的,自從來了這裡以後,說話越來越不過腦子了。”   “沒必要偽裝。”馬南歸認真地說道。   “好些年以前呢,也有人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隗迷露出一抹苦笑,美眸中的光澤略顯黯淡。“我就是信了他的邪,才留下不少遺憾。我當時肆意妄為,最後他承受不住,就丟下我跑路了。”   “我不會跑。”   “真的?”   “真的。”   “我信你。”   馬南歸側過身子,目光也落在隗迷臉上。   隔著咫尺距離,他得以好好欣賞這個美人。   精致的瓜子臉,恰到好處的五官,足可謂沉魚落雁。   秀發烏黑亮澤,散落在藕臂之上,散發出妖嬈的美感。   感受著如蘭的吐息,馬南歸不覺心猿意馬,便摟住那盈盈一握的纖腰。   隗迷卻適時豎起食指,輕按住馬南歸的鼻尖,令對方無法繼續靠近。   “有些話是不是忘說了?”   “隗迷,做我女朋友吧。”   “好啊。”   沒等馬南歸說話,隗迷便撤掉手指,主動迎了上去。   女子輕啟朱唇,眉眼含情脈脈,與男子吻在一起。   直至感覺有些窒息,兩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南歸,你知道麼,在我們雲津市,每年春秋都會有奇觀。”熱吻後的隗迷心滿意足,用光滑的前額頂住馬南歸的胸膛。   “我聽說過,候鳥遷徙。”馬南歸輕輕點頭。   “沒錯,到了遷徙的日子,整個城市全是候鳥......飛翔的時候遮天蔽日,停下來的時候滿處都是,嘰嘰喳喳吵得人睡不著......等它們嘩啦啦飛走,就隻會留下滿地羽毛,還有清理不完的鳥屎。”   “等我們離開泠雨,你帶我去看候鳥。”   “嗯,那說好了,咱倆去看候鳥。”   兩人相視一笑,再度擁吻起來。   熱烈的氣氛裊裊升騰,兩具身軀也越來越熱。   “外麵......”   “怕什麼,我都不怕。”   “......”   “再說了,咱們的三位朋友,可沒那麼不長眼......”   儲物室裡響起窸窣聲。   隔壁的正廳裡,兩男一女屏息凝神,橫臥在塌陷的通鋪上。   李暮雨和唐威四目相對,各自露出壞兮兮的表情。   林彤歡聽得又羞又惱,隻得狠狠掐了唐威一把。   木屋外的樹林裡,一顆野生枇杷樹枝椏搖曳。   清風徐徐吹過,芬芳的果香倏忽漫溢。   有枇杷果終於成熟,今夜悄然墜落地麵。   ......   翌日清晨。   五人休息一夜,情況各有好轉。   馬南歸原本傷勢最重,此刻非但沒有頹相,反倒顯得容光煥發。   至於隗迷其人,更是出落得嬌艷欲滴,好似一朵久逢甘霖的玫瑰。   昨天那場惡戰過後,木屋已然變得一片狼藉,五人便開始著手打掃戰場。李暮雨蹲在地上,正嘗試修理損壞的通鋪,而當他將腦袋探進床底時,卻意外發現了一卷刻著字的木簡。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如果你看到這些字,那我們也就算是有緣人了。   在此之前,你想必已經看過鄙幫幫主的留言。   可我想說的是,在這個鬼地方,‘平安無憂之港’並不存在。   想要真正平安無憂,隻能盡快讓自己變強。   我能為你提供的,唯有這一刀一棍而已。   雖不清楚它們的來歷,但這一刀一棍無疑是靈兵。   憑上乘材料和兇獸靈晶打造,能讓異能者如虎添翼。   願你能在這片廢土生存下去,我們有緣再見。」   李暮雨拾起木簡,仔細閱讀其上文字,發現作者的字跡工整至極,透著令人愉悅的清秀之感,與司馬幫主的風格大相徑庭。至於木簡的末尾處,則是一行小字落款。   「九天幫副幫主米罡」   “這位米罡副幫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就挺正常的。”馬南歸讀過木簡後說道。   “跟那位司馬幫主完全不是一個風格。”林彤歡不禁捂嘴輕笑。   “為啥不把自家幫派名字寫全?”隗迷的眼珠滴溜溜亂轉。   “大概自己都覺得羞恥吧......”唐威在旁邊吐槽道。   “原來真是靈兵,怪不得用起來這麼順手。”李暮雨抽出橫刀,右手將刀身反握於身後,對著那卷木簡鄭重行了一禮。“就算對他們來說,靈兵肯定也不是大街貨。能把貴重禮物留給陌生人,這份胸襟真的很了不起。”   其時天氣大好,五人相伴走出木屋,隻覺周身充盈了暖意。   林彤歡行至林邊,俯身蹲在青草之間,信手拔了一朵小花。   那花朵晶瑩剔透,葉片與枝蔓覆蓋著絨毛,宛如落地即化的雪色飛羽。   李暮雨正自左顧右盼,目光偶然投向林彤歡,則不禁開始怔怔出神。   “白羽薔薇......”   凝視著嬌嫩的花朵,李暮雨久久沉默無言。   自打身陷泠雨之後,許多記憶被埋藏心底。   此刻則仿佛觸碰了開關,毫無征兆地浮現於心頭。   偶陣風,薔薇花隨風而起,驀然間飛向碧空。   花影扶搖,仿若自由飄蕩的翼羽,於他雙瞳之間驚鴻過隙。   在遮蔽了寸許驕陽的同時,也帶起了那縷靈魂深處的惦念。   心緒回閃之間,惦念不斷舒意延展,最終化為浮遊的遐思。   乘著呼嘯的南風,隻身穿越無垠的蒼穹,直奔那高掛於寰宇的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