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我聽爺爺說過,家裡一百多萬的畫,您四十萬給賣了。”劉建光盯著自家老爹,表情終於恢復了諧謔。“買了兩個機甲,送了曼姨一個。” “咳咳,吃飯,吃飯。”劉福壽聞言乾咳兩聲,盡力擺出自然的表情,一邊往嘴裡塞炒疙瘩,一邊若無其事地詢問。“你沒跟你媽說過吧......” “我說這乾嘛......” “那就好......” “不過我覺得她肯定知道。” “......” “噗......” “唉......不說這個,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嗎?” “不太清楚,沒聽爺爺提過。” “後來呀,你爺爺來了大馬紮街,還推著我最喜歡的自行車。”劉福壽抬起胖乎乎的手掌,隔空指著東北方向。“北口原先有個修自行車的,你爺爺就把自行車給賣了,用賣車的錢來這店裡吃了頓飯......一碗豆汁、四個焦圈、還有一盤炒疙瘩,我記得就是這些東西......我那自行車至少值三千塊,讓你爺爺三十塊不到就給賣了。” “哈哈哈哈......”聽了父親的往事,劉建光忍不住笑出聲來,過得片刻又恢復了正經的表情。“您是想對我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珍視的東西,而我們對這些東西的珍視程度,跟它們的公允價值沒有必然聯係?” “他對你很重要,你想尋找他的下落,這是很自然的事情。”劉福壽叫來店員,又要了一碗麵茶,還特地囑咐多放芝麻鹽。“可除了你以外,別人未必這麼看,那別人為什麼會幫你呢?” “有些人會幫我,是因為我許了好處。”劉建光沉吟片刻,措辭嚴謹地回答父親的問題。“有些人是出於情感,比如我的那些好朋友。還有些純粹就是誌願者,出於幫助失蹤者親友的公心才這麼做的。” “動之以情、許之以利、示之以義。”劉福壽微微點頭,對劉建光的回答表示認可。“情、利、義,基本可以囊括人的動機。如果你想借助別人的力量,無非就是從這些方麵下手,你之前的做法就不錯。” “您這是答應了?”劉建光聞言喜出望外。 “我可沒說。”劉福壽用手腕撐住下巴。 “您就劃下道吧!怎麼才能答應!”劉建光終於有些不耐。 “展現你的能力,證明你的價值。”劉福壽露出和煦的笑容。 有人常說,情感無法用價值衡量,而父母之愛更應該是無私的。可劉建光身處商人世家,深知一切情感都有標尺,看似無私的親人之愛也不例外。無論世家還是普通家庭,長輩大都希望孩子有出息,而作為金炳集團的掌舵人,父親既希望家族事業長青,自然會看重下一代的潛力。對於那些能堪大任的子嗣,不僅會得到更多的照拂,還會獲得任性的權力。 身處烈陽共和國,失蹤者與死人無異,尋找失蹤者也約等於白費力氣。劉建光非常清楚,在絕大多數人的眼裡,自己的行為基本屬於胡鬧。若想讓父親陪自己“胡鬧”,他首先要成為商界新銳,能憑自己的本事讓家業增值,而非現在這樣的紈絝公子哥。 “我明白了。”劉建光沉吟片刻,使勁點了點頭。 “那就從這個開始吧。”劉福壽指了指桌上的豆汁。 盯著麵前的豆汁,劉建光一咬牙一皺眉,猛地捧起瓷碗喝了一大口。酸臭汁水入喉,他隻覺鼻腔遭到重擊,英俊的五官登時擠成了一塊核桃。望著齜牙咧嘴的兒子,劉福壽再次笑成一尊彌勒佛,隨後親自從冰櫃裡取了瓶汽水。 “味道如何?”劉福壽坐回桌邊,將冰鎮汽水遞給劉建光。 “餿泔水味兒......”劉建光抹了抹嘴,一口悶掉大半瓶汽水。 “哈哈哈哈......”劉福壽聞言開懷大笑起來。 “您還樂......”劉建光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行了,咱們走吧。” 劉福壽結了賬,攜劉家光離開大馬紮街,坐上一輛惹眼的豪華轎車,朝西三環中路的高檔住宅區駛去。劉福壽陷在座位裡,老僧入定般瞇著眼睛,劉建光也安坐於父親身邊,仔細回味著方才那番對話。 “去葛叔那兒做事唄。”劉福壽忽然開口。 “去葛叔那兒?”劉建光聞言愣了一下。 葛叔的名字叫葛爭,是劉福壽的老朋友,劉家的某些神秘藏品,便是這位葛叔贈送的。劉建光對葛爭略有了解,知道對方經營秘密企業,其人也是個正八經的異能者,卻不知這位葛叔究竟是做什麼的。 “葛叔到底是做什麼的?”劉建光有些好奇。 “他是做異能者生意的。”劉福壽言簡意賅。 “為什麼想讓我去他那兒?”劉建光繼續追問。 “其一,這門生意有利可圖。其二,老葛有意願跟咱家進一步合作。”劉福壽頓了頓,略微放慢了語速。“這其三嘛,如果你想尋找李暮雨的下落,去他那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劉建光想刨根問底,劉福壽卻輕輕擺手,表示去了以後便會明白。 父子倆閑聊之際,豪車來到西三環中路,停在一幢高檔住宅南側。 劉福壽陷在座位上一動不動,坐看兒子頭也不回走進樓門。 過得片刻慢悠悠掏出手機,給自家夫人撥了一通電話。 “喂,老頭兒。”話筒裡傳出溫婉的女聲。 “建光去老葛那邊兒。”劉福壽開口說道。 “......” “讓他經些事兒,才能真正長大。” “......” “何況他自己樂意,又不是我逼他的。” “......” “放心,有老葛在,不會出什麼問題。” “......” 電話被無聲掛斷。 劉福壽自討沒趣,無可奈何地搖頭。 同一時刻,劉建光回到自己的住所,剛進門便扒掉泛酸的襯衫,光著膀子踉蹌地跑進浴室。在牙刷上塗滿牙膏,他使勁刮擦自己的口腔,直到再也嘗不出餿泔水味,方才如釋重負地漱了漱口。 “再也不喝這王八犢子玩意兒了......” 劉建光盯著鏡子,暗地裡發了重誓。 可為了尋找李暮雨,他卻準備放手一試。 三天後的清晨。 太陽剛從地平線升起,劉建光便已早早出發。 他先坐家裡的轎車來到近郊,隨後乘上一輛改裝過的皮卡。 在幾名陌生男子的帶領下,朝首都西部遠郊一路駛去。 待到正午時分,卡車離開蜿蜒的公路,駛入首都西郊的群山中,最終在某處山穀間停了下來。劉建光跳下皮卡,發現這裡是一片沙石地,周圍環繞著高聳的山峰,而前方不遠處的那片寬闊區域,則被長長的圍墻整個圍了起來,有身穿製服的保衛人員在附近來回巡視。 “建光,來了啊!”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和劉建光熱情地打招呼。 “葛叔,建光來叨擾了!”劉建光舉止得體,朝中年男子欠身致意。 男子體態魁梧,皮膚黝黑粗糙,身著短款夾克,留著鋥亮的大光頭。深棕色的鏡片後方,有一對精光閃閃的小眼睛,此人便是劉福壽的老友葛爭。在葛爭的帶領下,劉建光從東側走進圍墻,見內部滿是高矮不一的建築。廠房和實驗室位於場地西側,行政與商務區坐落於北側,南麵則是職工生活區。 不管劉建光走到哪裡,總能看到勤奮的職員,每個人的精神都相當飽滿。 至於先前那些領路者,此刻則在圍墻邊巡邏,看上去具有良好的紀律性。 “葛叔真是禦下有方啊......”劉建光豎起大拇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得有乾勁兒,工作才能做好。”葛爭如是說。 兩人一路前行,很快便來到行政區,走進了葛爭的老總辦公室。這間屋子麵積不大,卻收拾得乾凈整齊,辦公桌緊挨著屋子北墻,後方的墻壁上掛有一個畫框,裡麵裱著“鍛煉”兩個楷體大字。 “您是在提醒自己堅持鍛煉?”劉建光盯著畫框,饒有興致地發問。 “這是我公司的名字。”葛爭坐到沙發上,倒了兩杯熱茶水,示意劉建光在自己對麵落座。“你爸這是啥都沒說,直接把你送過來了?” “就知道您做異能者的生意,更具體的東西我爸沒細聊。”劉建光本就了解不多,聞言一五一十地回答。“他說讓我人先過來,其他事兒都聽您的。” “你爸倒是省事兒......”葛爭喝了口熱茶,將墨鏡片擦拭乾凈,隨後點燃了兩根香煙。“那我簡單說說吧,先讓你有個了解。” 老少爺們相對而坐,一邊喝茶一邊抽煙,話題也隨之慢慢展開。按照葛爭的說法,{鍛煉}成立二十餘年,是圈內小有名氣的公司,以販售商品和提供服務為生,主要客戶是異能者管理機構。 “雖然也在做個人業務,但目前主要利潤來源,還是異能者管理機構。”葛爭抽掉多半支香煙,將煙蒂塞進煙灰缸碾滅。“我國異能者管理機構,你知不知道有哪幾個?” “就知道個超能人口局......”劉建光笑著撓了撓頭。 “那我還是先給你上上課吧。”葛爭聞言將墨鏡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