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哥!” 不遠處的哨塔上,哨衛見偵查大隊歸來,忙不迭高聲呼喊起來。 李暮雨遙遙致意,隨後率先腳底加速,帶領大隊人馬朝基地奔去。 基地外圍的草甸上,三十餘名男女揮汗如雨,此時正刻苦練習戰鬥技巧。人們攥著木柄長矛,不甚均勻地站成兩排,擺出錯落有致的半弧陣型。至於幾名修為較高的小夥子,此時卻沒站在隊列之中,而是各自手握單刃鋼刀,於不遠處激情對練。 “前排!彎腰!舉矛!前進!再前進!後排!扔!” 聶宸淵腰掛長劍,挺身站在隊伍側翼,嘴裡高聲喊著口號。 身陷泠雨近十個月,他依舊穿著褪色的製服,領口和袖口洗得一塵不染。 這些人顯然經常操練,對指令的反應迅速精準,相鄰之人的步調同樣合拍,遠遠看過去顯得井然有序。在聶宸淵的指揮下,人們熟練地運轉陣型,不斷重復著前進、後退、掩護、擲矛、突進等標準動作,汗水與長矛呼嘯齊飛。 “停!休息幾分鐘!然後......欸!回來啦!” 聶宸淵下令原地休息,正準備去指點那幾個對練的小夥子。 扭頭望見李暮雨等人歸來,冷峻的臉上頓時露出淡淡的笑意。 “這一趟怎麼樣?”聶宸淵迎上前來,拍了拍李暮雨的胳膊。 “收獲不小,還添了三個同伴。”李暮雨走到隊伍後方,把童奕聰三人拽到聶宸淵麵前。“認識一下,之前說過的聶宸淵,咱們青藤的當家之一。” “聶大哥你好!小弟童奕聰,我義兄胡鑫,我義妹宋蕓。”童奕聰攜兄妹躬身行禮,態度極為端正。“昨天剛入夥的,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童奕聰已經聽說,青藤共有七位創始人,雖然名義上有主有次,實則是地位相仿各有所長,在集體決策的基礎上分管著不同事務。七名創始人中,唐威和聶宸淵主司戰事,共同分管狩獵與實訓等事宜。 泠雨危機四伏,戰鬥主官自然頗具威望,話語權應不遜於大當家李暮雨。 童奕聰有此推斷,所以如今見麵伊始,便對聶宸淵表現得畢恭畢敬。 “歡迎你們加入青藤,以後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這麼客氣。”聶宸淵擺了擺手,扭頭朝遠處的兩個小夥子吼了一聲。“國已!阿飛!你倆先停停!幫我盯會兒訓練!” 偵查大隊既已歸來,聶宸淵有意聽聽情況,同時熟悉一下三位新人,便讓精英骨乾代為練兵,扭頭卻見童奕聰捏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盯著訓練隊伍,眉頭微皺地不知在琢磨什麼。 “看啥吶?”唐威也瞥見愣神的少年,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唐大哥,咱平時都這麼訓練的?”童奕聰眨了眨眼睛。 “是啊,怎麼了?”唐威不明所以。 “啊,沒啥,隨便問問。”童奕聰齜牙一笑。 “他應該是想說,這訓練有些呆板吧。”聶宸淵若有所思地問道。 “倒也不是呆板,就是......”童奕聰撓了撓頭,努力組織著語言。 “這裡的失蹤者,基本上都是文明人,很多都對戰鬥一竅不通。”沒等童奕聰解釋,聶宸淵便開始了講解。“想快速提高戰鬥力,就得從最簡單最實用的技巧教起......看起來呆板而已,其實效果還挺不錯,畢竟兇獸沒啥智商。” “那平時訓練應該挺花功夫吧?”童奕聰繼續向聶宸淵請教。 “戰陣磨合起來費工夫,用慣了以後倒有不少好處。”見少年有意了解,聶宸淵便也知無不言。“每個人分工明確,用到的技巧不算多,也不需要有太高修為......你看隊伍裡麵,那麼多沒覺醒的,單拎出來也沒多強。可是大家湊在一塊兒,就能對付大規模獸群。” “所以等突破血欲期,體質和經驗都有了,再開小灶也不晚。”望著那幾個持刀對練的小夥子,童奕聰當即有了猜測,便順著話頭往下說。“受教了,以標準模式為主,再配上個性化訓練。” 進入血欲期後,人體會出現諸多改變,而基於機體微觀結構優化,異能者的體質通常會全方位提升。力氣和抗擊打能力上,普遍會提高一倍到一倍半。短跑速度和感官敏銳度上,普遍會提高四到五成。至於不便量化的耐力與恢復力,反倒是提升幅度最大的部分。 童奕聰了解這些數據,知道在邁入血欲期後,人類的力量會發生質變,屆時完全可以更自由地戰鬥。然在血欲期以下,人類依舊略顯孱弱,在麵對不知應變的兇獸時,使用集群化的標準戰陣明顯更為穩妥。 在童奕聰的眼裡,青藤的訓練方法還算科學。 “這裡麵的很多東西,其實是在效仿我們的祖先。”見少年認真好學,唐威也來的精神。“成規模的狩獵行動,長矛是最好的武器,幾米之外可以投擲,近身了可以拎起來戳。” “我記得南陸洲某些原始部落,至今還在延續這種生活方式。”童奕聰思緒流轉,回憶起先前看過的某部紀錄片。“男人們集體外出打獵,女人們負責照顧老幼,感覺還挺有內味兒的!” “畢竟都是現代人,能玩兒的花樣比較多,所以還是稍微有些區別。”李暮雨左手拽著聶宸淵,右肘搭在唐威的肩頭,示意大家往基地裡走。“過會兒慢慢聊,先讓大夥兒卸了東西歇著。” 說話之間,偵查大隊走進基地,見前方站著幾個年輕姑娘,為首的正是翹首以盼的柳琴。女子身穿粗製連身布裙,原本及腰的長發剪短了不少,眉目間依舊洋溢著十年如一日的溫情。 “大夥兒辛苦啦!”柳琴小跑趕來,與偵查隊員們逐個寒暄,並順勢檢查每個人的身體狀況。 “柳琴,小問題!”一個小夥子手臂有傷,此時仍舊打著繃帶,見柳琴上前查探,便樂嗬嗬地搖頭。 “去處理一下,別回頭感染了。” “我沒事兒!都快好了!” “聽話,別鬧。” “欸欸真不用......” “乖~~~” “......” 柳琴連哄帶勸,將小夥子推向一個年輕姑娘,示意對方帶著傷員先去治療。對於柳琴的賢妻良母特質,場間諸人早就習以為常,便任由女子擺弄自己。柳琴就這樣一路查下來,待來到聶宸淵的麵前時,則掏出一塊乾凈的方巾,把手伸進對方的衣服裡,將腋下和後頸處的積汗吸掉。 作為最初的同伴,柳琴聶宸淵相識已久,彼此間的關係頗為熟稔,早已不再介意這種親密的互動。對於聶宸淵的輕微潔癖,柳琴同樣牢牢記在心裡,一有機會就幫對方做清潔,這等上心程度也常令旁人艷羨不已。 “我咋就沒這待遇啊......”李暮雨佯作失落,擠出酸溜溜的表情。 “找你家小晴要待遇去!”柳琴翻了個白眼,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柳琴心思細膩,此時為眾人挨個檢查,自然留意到三張新麵孔,而童奕聰早知柳琴其人,於是擇機與對方搭上腔。童奕聰生得陽光帥氣,一張小嘴也像抹了蜜,三言兩語便逗得柳琴咯咯直笑,場間氣氛也由此變得熱鬧起來。眾人神侃的當口,又有一隊人馬浩蕩歸營,其間多是扛著長矛的青年男子,身後的木板車上堆滿了各式戰利品。 “我們回來啦!” 為首的中年人五大三粗,左手推一輛破爛自行車。 右手則拎了半條霍茲犬前腿,此時正飛速耍著大風車。 “你擱這兒表演行為藝術呢......”李暮雨看得啞然失笑。 “從哪兒整了輛自行車啊你......”柳琴露出古怪的表情。 “城邊兒上撿的,修修估計還能用!”中年人齜起滿口黃牙。 “洗洗睡吧,車胎都沒了,軲轆都變形了。”唐威無力吐槽。 “......那狗腿?”望著灰水亂飛的狗腿,童奕聰隻覺大腦有些卡殼。 “咱們認識的兇獸,一般隻有兩種形態,活物形態和肉塊兒形態。”望著滿臉問號的童奕聰,李暮雨伸手捂住半邊臉,盡可能幽默地解釋了幾句。“像他這種情況,我估計是腦子一抽,扯了條狗腿兒就跑了......” “啥叫腦子一抽!我給丫踢溝裡自生自滅去了!”中年人支起自行車,把狗腿隨手往地下一扔,而後舉起砂缽大的拳頭,咋咋呼呼地朝唐威沖過來。“幾天沒照麵兒了,小子跟我練練!” “練個屁!邊兒歇著去!”唐威嘴一撇頭一歪,直接揮拳砸了過去。 兩隻拳頭狠狠相撞,下一刻便猛然彈開。 中年人往後退了兩步,唐威卻隻晃了晃身子。 “哈哈!再來!”中年人戰意更濃,大笑一聲便要再度出拳。 “老費別抽風了,趕緊清點物資。”柳琴上前幾步,俯身撿起半條狗腿,重新塞回中年人手裡。“耍夠了就找地方扔了去,離體時間一長橫豎得冒煙,別擱基地裡邊兒熏人玩兒。” 在柳琴的指導下,眾人將戰利品攤到地上,開始利落嫻熟地分類歸整。童奕聰注意到,此行的戰利品種類頗豐,其中不乏生銹的五金器件,可惜卻沒有能用的熱兵器。 “反正我是沒碰見過能用的,就算能用也沒地方弄彈藥去。”對於童奕聰的疑問,李暮雨同樣沒有頭緒。“這麼大一座城,金屬零部件不難獲取,不過之前都沒法修理和重鑄,好在現在慢慢也開始起步了。” 說話之間,諸多戰利品被碼放整齊,劃分成便於管理的幾大類。有婦人拎來一摞小木板,與領隊老費反復確認一番,而後掏出隨身攜帶的刻刀,在寫有成員姓名的木板上刻下對應的分數。 “這就是那個計分係統?”童奕聰湊到李暮雨身邊,滿眼好奇地開口問道。 “嗯,柳琴想出來的。”李暮雨先前跟童奕聰提過一嘴,此時便點了點頭。 “得分怎麼算?又該怎麼用?”少年求知欲爆棚,鍥而不舍地追問。 “靠工作來換分,打獵、種地、織布、做工、乾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些都可以,越累越危險的工作,得分自然也就越多。至於分數的用法麼,也跟之前說的差不多。目前物資還算充裕,必需品按需分配應保盡保,所以分數主要能換些特權,或者是可以提高生活質量的物件兒。” “原來是‘奢侈品’積分。”童奕聰找到了恰當的比喻。 “嗯,比如清潔用品,上個月才起步生產,目前每人每月兩塊兒肥皂。如果你想多要,或者換成含香料的香皂,那就得付出一定量的積分了。再比如說織料吧,現在棉花少得可憐,除了醫療紗布和貼身衣物以外,基本都用石猿毛皮和麻草當織料,誰想來件純棉衣服那就清空積分換吧。” “感覺挺合理的,隻有一個問題,就是有些貢獻不好量化。”根據李暮雨的說明,童奕聰提出了疑問。“比如張三就近出任務,打完獵以後安全歸來。李四去遠處打獵,中間還碰見了敵襲。結果兩邊兒收獲差不多,那該咋算?” “那就柳琴來定,全由她說了算,不服憋著。”李暮雨佯作不滿,朝抬杠的童奕聰翻了個白眼。“還是之前說的,世上本來就沒有完美的規則,多少都要靠人的判斷去彌補。泠雨沒有法律,沒有現代社會的支撐,人治的分量比在家鄉要重得多。青藤的大夥兒吧,主要精力都在找路回家上麵,對你說的這些也都不算特別看重。我們幾個頭頭以身作則,有了好處盡量先想著別人,大夥兒一般也都是服氣的。所以目前這分配製度吧,雖然看起來有不少漏洞,但實際執行方麵問題不大。” “原來如此。”童奕聰深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