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 　　上麵記載了不少審訊供詞，主要涉及七色石的戰鬥力。 　　根據最新的情報，七色石如今已頗具規模，共有四百二十餘名成員。 　　其中七十餘人受齊亂刀之命，赴泠雨北郊追蹤鷹巢，至今尚未回歸基地。 　　“我們總共三百人出頭，對麵刨掉那七十個，都還有三百五左右。”夏瓊抽出匕首，在另一塊木板上寫寫畫畫。“這三百五十人裡，不算打架不靈的，隻算有效戰鬥力，對方大概二百五十人，我們滿打滿算二百二十人......戰鬥力天花板方麵，七色石有倆靈元期，齊亂刀加上豐萊崢，青藤這邊就我一個。” 　　“你可真夠能藏的，愣是把大夥兒都騙了。”念及夏瓊的戰鬥力，李暮雨無奈地兩手一攤。“當時從南殿回來，我差點兒被螳螂妖剁了，那你都沒使出真本事來。” 　　“想要發力來著，結果你給解決了。”夏瓊莞爾輕笑，眼睛瞇成一條縫，而後很快恢復了正經。“低一檔的核心戰力，對麵大概十五個人，咱們這邊兒也梳理梳理？” 　　“小雨，我，宸淵。”唐威先報了三巨頭。 　　“後麵是趙霜和言鸛。”聶宸淵接著往下說。 　　“我修為夠，但不會打架。”柳琴排除了自己。 　　“血欲後期的，還有老費和楊恭。”趙霜提示道。 　　“血欲後期以下，國已和淩飛最強。”言鸛給出排名。 　　“小晴其實也很有競爭力。”夏瓊適時補充道。 　　“那就勉強算她一個。”李暮雨苦笑搖頭。 　　場間諸人看得分明，即先前的種種行動，必是七色石處心積慮，不知從多久以前便盯上了青藤，接下來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動作。眾人稍一比對，便發現與青藤相比，七色石的紙麵實力明顯更強。被這樣一尊龐然大物所覬覦，青藤的首領們隻覺脊背發涼，繼而意識到這是一次空前的危機。 　　“很多人被洗腦的話，能不能給他們掰回來？”柳琴提出了假設。 　　“存在理論上的可能性，但別抱太大希望。”童奕聰如此評價。 　　“辟謠跑斷腿，加上咱是‘敵方’，可信度就更低了。”夏瓊更加直白。 　　“這都已經見血了，別指望能善罷甘休。”趙霜建議柳琴放棄幻想。 　　“那咱得趕緊躲起來......”柳琴感覺有些害怕，近乎本能地提議道。 　　“這麼大的攤子，咱往哪兒躲去......”聶宸淵罕見地沒有附和柳琴。 　　“躲啥躲啊！找他們丫算賬去！”唐威眼冒血絲，狠狠地攥緊拳頭。 　　“事關重大，別著急定，先都好好想想。”夏瓊提議群策群力。 　　眾人清楚地意識到，七色石明顯蓄謀已久，所以無論他們是否願意，與對方的沖突想必都不可避免。這回倘若稍有不慎，青藤恐怕便會遭到重創，他們這些人興許也會埋骨泠雨。 　　認清了當前的形勢，首領們隻覺如芒在背，一刻不敢耽誤地展開討論。無論是樂觀的展望，還是悲觀保守的預測，隻要具備可能性的方案，都會被納入考慮範圍內，而看起來最靠譜的幾條路線，也無一例外都是利弊並存的。 　　眾人最先想到的，便是往東郊派去信使，嘗試向靈能奇兵求援。靈能奇兵是青藤的盟友，也是托付過脊背的夥伴，如果對方同意趕來支援，那麼聯軍的實力便會瞬間反超七色石。可一來靈能奇兵行蹤不定，臨陣求援未必就找得到人，二來劉一堰周允媚身份敏感，也令青藤諸人難免心存顧忌。 　　在不求援的情況下，青藤雖弱於七色石，卻絕對不是軟柿子，倘若在基地附近據守，料來對方也不敢輕舉妄動。可為了防止打擊報復，青藤必須收縮活動空間，並時刻監視七色石的動向。若將主要精力放在此處，青藤便很難再像先前那樣，在安心發展的同時漸進尋鄉，如此則與創立組織的初衷背道而馳。 　　至於柳琴的跑路計劃，雖然支持者寥寥無幾，卻也沒有人徹底否定，畢竟真敵不過七色石的話，腳底抹油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隻是青藤紮根南郊，在此經營了大半年，倘若因此就要舍棄地盤，恐怕沒有人會心甘情願。何況七色石處心積慮，就算青藤躲得了一時，也未必能一直躲下去。 　　“如果躲都躲不掉，就隻能去找靠山了。”柳琴顯得十分悲觀。 　　“投靠司馬幫主，一起拯救世界？”童奕聰不太能接受這種畫風。 　　“或者投靠烙魂，去太陽湖種地。”趙霜順著話頭繼續發散思維。 　　“那還不如找焱楓去，一塊兒乾那幫孫子！”唐威將話題拉回原點。 　　“小雨，你準備怎麼弄？”夏瓊將目光投向李暮雨。 　　“容我想想。”李暮雨悠悠起身，獨自離開了東樓。 　　…… 　　這是間逼仄的農房。 　　原本用來放置雜物，眼下則成了審訊室。 　　周允媚被綁在立柱上，渾身的衣物破破爛爛，體表滿是淤青與傷痕，腳邊則是一大灘難聞的嘔吐物。此時的女孩奄奄一息，看上去不再像是個瓷娃娃，反倒更像個壞掉的巫毒人偶。 　　護衛組的小孫手握短刀，死死盯著昏迷的周允媚，眼中看不到絲毫同情，唯剩蠢蠢欲動的憎恨。醫療組的楊小暖則坐在旁邊，有些無措地來回張望，兩對眼皮眨個不停。 　　楊小暖才剛成年，是柳琴的助手之一，原本和周允媚關係不錯，此時則被派來給對方吊命。對於內鬼的真實身份，楊小暖到現在都難以接受，此刻望著模樣淒慘的周允媚，她的心臟更是難以抑製地抽痛。 　　“嗚......” 　　不知過了多久，周允媚悠悠轉醒，神情木然地環顧四周。待看清身邊的楊小暖，以及站在門口的小孫時，她的嘴角竟不自覺地揚起，露出意味不明的詭譎笑容。望著那邪魅的表情，小孫禁不住怒火中燒，就要沖上去打周允媚，卻被楊小暖攔了下來。 　　“你攔我乾啥？！”小孫怒吼道。 　　“孫哥，你別打她......”楊小暖苦苦哀求。 　　“憑什麼！她把江哥害死了！我要給江哥報仇！”小孫橫眉豎目，眼中脹滿了血絲，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 　　“暮雨大哥說了，務必留她一命，她都已經這樣了......”楊小暖拉著小孫的衣袖，低聲下氣地勸說。 　　“哼！” 　　小孫表情幾度變幻，最終恨恨地收了手，而後使勁踹開農房的門，獨自一人跑到屋外麵透氣。楊小暖發出一聲輕嘆，隨即發現周允媚嘴唇爆皮，便小心翼翼地捧來一碗清水。 　　“給我鬆鬆。”周允媚喝了幾口水，馬上提出要鬆鬆綁。 　　“這......”楊小暖麵露難色，目光不自覺地下垂。 　　“瞧你這慫樣，啥啥都不敢。”周允媚麵露鄙夷。 　　整整一夜時間，周允媚都在接受審訊，肉體與精神雙雙麵臨崩潰。此時雖然暫時擺脫折磨，女孩卻也知道在劫難逃，便擺出生死看淡的模樣，毫不掩飾地冷嘲熱諷起來。見對方扭臉不答，她更是變本加厲，對自己的“好友”一頓挖苦貶損。 　　“真可憐吶，懦弱的家夥。” 　　“......” 　　“像你這種人，到哪兒都是被使喚的命。” 　　“......” 　　“明明知道你見不得這種事兒，他們還硬讓你來盯著我。” 　　“......” 　　“你說你是不是......” 　　“還擱這兒挑撥離間吶？” 　　“呀！” 　　有聲音驀地響起，李暮雨闖進屋裡。 　　周允媚話未說完，見狀表情瞬間扭曲。 　　“欺負人好玩兒是吧。”李暮雨怒目圓睜，沖到周允媚跟前，抬起電花閃爍的食指。 　　“別！別！呃啊！！！”周允媚瞳仁驟縮，掙紮著想往後躲，下一刻便劇烈抽搐起來，口中發出難聽至極的怪叫。 　　“你知道麼，當時發現小晴有危險，我都快把自己嚇死了......等我追過去以後，看你倆勾結外人，看我死了那麼多朋友，我是真想立馬剁了你們丫......可我還是耐著性子，跟那個姓方的溝通，使勁兒憋著口氣沒動手……我就是為了搞清真相，為了不再無謂地死人，結果你倆把事兒給攪黃了......然後我就尋思吧，就剩你倆也沒關係，你倆就好好給我發揮作用，結果你倆還屁都放不出來......你他娘的知道我有多不爽嗎？！” 　　李暮雨起先絮絮叨叨，某一刻突然情緒爆發，滾滾靈能猛然湧向指尖，強大的電流隨之灌入周允媚的身體。在先前的審訊中，李暮雨為保證效果，始終謹遵夏瓊的指導，嚴格控製著電流的輸出量。然他眼下隻圖發泄，再不考慮是否會傷到周允媚，由此造成的刺激則比先前強了數倍。 　　承受著狂暴的電流，周允媚禁不住鬼哭狼嚎，小臉上沾滿了鼻涕眼淚。 　　可望著女孩的慘相，青藤掌門人卻毫無憐憫，憑其如何哀求都無動於衷。 　　“我原先脾氣挺好的，可來了泠雨以後吧，就感覺越來越容易上火......怎麼形容呢，就像心裡住了個小惡魔，擱平時也不吭聲也不作妖......可一碰見糟心事兒吧，就跳出來在我耳邊念叨，攛掇我把不順我意的人都剁了......人得憑理智辦事兒，當然不能由著性子亂來，可這心裡實在是癢癢啊......剛巧你倆送上門兒來了，那就讓我好好爽爽唄！” 　　李暮雨麵露獰笑，宛如邪惡的魔神，兩根食指上下滑動，專找敏感柔軟的位置戳，任憑淒切的哀嚎響徹農房內外。直至周允媚神誌不清，連求饒的力氣都沒剩下，他才意猶未盡地停止施虐。 　　“給她治治。” 　　“......” 　　“......小暖？” 　　李暮雨喚了一句，見沒人搭理自己，便扭頭朝身後瞅了瞅，發現楊小暖就站在不遠處，兩隻小手緊緊地絞在一起。感受到掌門人的目光，楊小暖登時打了個哆嗦，忙不迭抹了下眼角，將視線垂向地麵。 　　望著那張煞白的小臉，李暮雨起初有些不解，可很快便即恍然大悟。意識到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他急忙將手掌按在臉上，用足力氣揉搓了一番，重新換上溫和的表情。找書苑 ｗwｗ.zｈａoshuyuaｎ.coｍ 　　“對不起啊，沒控製住情緒，把你給嚇著了。”李暮雨歉然一笑。 　　“沒有沒有......沒什麼......沒什麼......”楊小暖依舊局促地盯著地麵。 　　“我都給忘了，你跟她關係不錯。”李暮雨握住楊小暖的肩膀，溫言細語地繼續致歉。“就不該讓你來乾這個，更不該當著你的麵收拾她。” 　　“你......你......你這是為了死去的人......”楊小暖緊緊攥著衣擺，聲音聽著有些底氣不足。“她背叛了大家，落得這種下場咎由自取......” 　　“不，我是憋得難受，想出口氣而已。” 　　“......” 　　“不管有什麼理由，這都不值得稱贊。” 　　“......” 　　“小暖是個好孩子，可千萬別學我吶。” 　　“暮雨大哥......” 　　聽了李暮雨的話，楊小暖瞳仁顫抖，眼角再度淌出清淚。 　　李暮雨溫和一笑，將楊小暖摟進懷裡，摸了摸女孩的後腦勺。 　　“小暖，幫我個忙行嘛？” 　　“什麼忙？” 　　“一會兒你去外麵，把大夥兒喊過來。” 　　“嗯，好。” 　　“完了以後，你就回樓裡，好好歇一歇，補個覺好不好？” 　　“......嗯。” 　　“乖。” 　　楊小暖抿住嘴唇，目光越過李暮雨的肩頭，神情復雜地凝視了半晌，最終下定決心般重重點頭。待楊小暖離開後，農房裡便隻剩下李暮雨，以及命不久矣的周允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