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怎麼樣?”李暮雨輕聲發問,卻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古怪。 “感覺好極了!”唐威十指使勁攥拳,臉上難以抑製地透出喜悅。 “還得適應適應。”李暮雨聞聲皺起眉頭,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剛剛唐威開口說話,李暮雨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其實沒問題。 料是晉入靈元期後,聽力變得更加敏感,才讓聲音顯得有些失真。 “等會兒,我試試。” 李暮雨豎起耳朵,便聞樓外聲音駁雜,甚至遠處廣場上的劈柴聲,此時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待他瞇眼環顧四周,隻覺視力同樣獲得提升,便是置身昏暗的樓層裡,也能清晰辨出墻上的纖細裂紋。充沛的靈能脫離靈紋,充盈著身體的每個角落,仿佛永遠都不會迎來枯竭。至於那顆新生的靈元,此時則大口吐納著靈氣,歡呼雀躍地慶賀著自己的誕生。 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饑餓感,以及靈能的匱乏感。 “餓......”李暮雨眼冒綠光。 “吃去!”唐威抹了抹嘴角。 於是乎,兄弟倆跑下六樓,火急火燎地鉆進廚房,抓起還未蒸煮的兇獸肉塊就往嘴裡塞。直至吞掉好幾斤肉,感覺肚子都要被撐爆,他們才意猶未盡地停止進食,卻感覺靈能的匱乏感仍未完全緩解。 “感覺自己成飯桶了......”唐威拍拍肚皮,打出一個飽嗝。 “暫時性的,不會持續太久......”李暮雨使勁伸了個懶腰。 根據前人的經驗,異能者晉入靈元期後,實力會得到顯著提升。兄弟倆有心試試水,便相伴來到樓外的廣場,見諸多成員正自忙忙碌碌,已經按部就班地展開了戰前準備工作。 見兩位首領出關,場間諸人當即圍上來,詢問沖擊靈元期的情況。 唐威則脫掉上衣,慢悠悠走進人群,示意一個小夥子攻擊自己。 “來咯!”小夥子拿起一根木棍,鉚足力氣準備動手。 “用刀!”唐威搖了搖頭,緩緩運轉起靈能護體。 “呃......”小夥子猶豫片刻,拿了一把小菜刀。 “不用那麼謹慎。”李暮雨遞過去一把戰刀。 遵照李暮雨的命令,小夥子便由輕到重,一刀刀地砍了過去,可直至最後使出了全力,都沒能砍破唐威的靈能護體。小夥子見狀來了精神,體表浮現出暗紅色的紋路,用足了靈能猛然砍出一刀。伴隨著小夥子的怒吼,鋒利的刀刃呼嘯來襲,終於斬裂了堅硬的靈能護體,而力道也隨之被卸掉了大半,隻在唐威粗糙的體表留下一道血痕。 “血欲中期以下,破防都困難,恐怖如斯。”望著那道淺淺的血痕,李暮雨露出滿意的表情。 “我練的硬家功夫,換你肯定頂不住這麼砍。”沒理會人們驚異的目光,唐威一板一眼地說道。 “嗯,我也試試我的。”李暮雨拿了些道具,又找了些人來幫忙,而試驗結果也令他十分滿意。 自覺醒期邁入血欲期,人的體質往往會出現飛躍。 自血欲期邁入靈元期,則是靈能方麵的顯著提升。 雖然才剛晉級,新生的靈元尚自“食不果腹”。 可與血欲期巔峰相比,李暮雨卻已脫胎換骨。 “法術強度”提高近五成。 “法力上限”提高兩倍半。 “基礎回魔速度”提高近三倍。 “施法速度”和“感知能力”同時獲得了少許強化。 至於唐威那邊,由於練的是硬家功夫,肉身強度也隨之水漲船高。 無論“攻擊力”、“防禦力”還是“回血速度”,都獲得了驚人的增幅。 與此同時,兄弟倆還驚喜地發現,突破也帶來了精神上的轉變。 最近幾個月來,眾人體內靈霾積聚,饕餮欲逐漸開始冒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大家,其中尤以劇烈運功的時候為甚。可在方才的測試中,兄弟倆雖未刻意留手,靈臺卻依舊保持著清明,而習慣性的躁動亦未出現,想來是靈元啟動了凈化功能,開始主動對抗體內的靈霾毒素。 實力獲得顯著提升,饕餮欲也得以抑製,結果自是十分可喜。 隻是與唐威相比,李暮雨的氣息有些虛浮,境界看上去也不太穩定。 至於為何會變成這樣,則要追溯到昨天晚上。 昨夜突破之前,夏瓊提供了四粒靈藥,囑咐兄弟倆一人吃一半。按其本人的說法,這些靈藥具備輔助效果,可幫助能量與血肉順利交融,繼而更加輕鬆地凝結出靈元。 兄弟倆雖然修為相仿,修煉方向卻全然不同。 唐威的手段剛正粗獷,李暮雨則相對更精細。 擔心自家兄弟乾不好細活,李暮雨便隻吃了一粒靈藥。 由於缺乏靈藥輔助,李暮雨雖然成功突破,但在靈元塑形的最後階段,則更多地依靠自身的力量。所以突破結束之時,唐威獲得了近乎完美的靈元,而李暮雨的狀態便沒有那麼理想了。 大凡修行正道,往往都很重視根基,而倘若根基存在問題,除非以高明手段徹底修復,否則極可能影響到漫漫修行長路。李暮雨深曉其中利害,卻也沒感覺有多遺憾,畢竟那靈藥眼下隻有四枚,而他的目標也僅僅是突破而已。 “你這可惜了了。”眼見李暮雨境界不穩,唐威不無遺憾地說道。 “這樣就不錯了。”比起自身的完美修為,李暮雨更在意此戰的勝負。 “那我陪你練練,實戰能幫著穩固境界。”唐威聞言擺開架勢。 “這才剛突破,我先自己沉澱沉澱。”李暮雨直接掛起免戰牌。 “那咱幫忙備戰去吧,別光累夏姐一個人。”唐威便要去找夏瓊。 “我先找言鸛聊聊去。”李暮雨如是說。 “你就多餘慣著他!”唐威聽罷麵露不屑。 “嗬......”李暮雨也沒多說,徑自離開了現場。 接下來的三天,青藤進入全麵備戰狀態。 外出任務已然停擺,常規操練也已中斷。 所有成員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應戰上麵。 鑒於七色石實力強大,卻剛好處於虛弱時期,青藤諸人決定放手一搏,攜大多數有效戰力輕裝出陣,以雷霆之勢給予敵人致命一擊。基於這樣的安排,備戰工作緊任務重,所幸夏瓊經驗豐富,便接下了備戰總指揮的任務。 在夏瓊的統籌下,備戰工作高效而有序,工匠們爭分奪秒地趕製戰械,後勤人員們夜以繼日地斂物備炊。至於諸多參戰人員,則完全脫離了體力活,除了參加必要的作戰會議外,其餘時間則都用來養精蓄銳。 根據先前的情報,青藤諸人不難發現,如果沖突全麵爆發,卷入其中的人數恐將突破五百。每個人的心裡都很清楚,像這等規模的同類搏命,早已超出了鬥毆的概念,足可謂是一次小規模戰爭。 對多數青藤成員來說,戰爭離生活極為遙遠,通常隻存在於藝術作品裡。 便是擁有從戎經歷者,也往往隻參加過演習,並沒有體驗過真正的戰爭。 當然夏瓊是個例外。 作為四十一局職員,夏瓊接受過專業訓練,也不止一次參加過實戰。雖然置身泠雨這片廢土,沒有高科技裝備的支持,戰爭形式應該更趨近於古代。可通過夏瓊的口述,眾人依舊醍醐灌頂,各自獲得了不少啟示。 “影響戰局的因素有很多,而屬於人力範疇的,無非是拳頭跟腦子。其中拳頭是決定性因素,但如果實力在同一量級,勝負就取決於雙方的腦子了。排兵布陣、情報探查、挑選有利環境、選擇出戰時機、恢弘人心誌氣,這些都需要長期的積累,可有時候卻也隻在一念之間。簡而言之,拳頭大小短時間改變不了,但腦子裡的東西就不一樣了。所以臨陣磨槍的話,就從這些方麵下功夫。” “戰略戰術方麵,我可以提前安排,做些好執行的預案,但是有些東西得靠大家一起努力,那就是高漲的士氣和堅定的決心。如果是現代戰爭的話,麵對降維打擊的武器裝備,覺悟能起到的作用相對有限。可這回都是冷兵器作戰,兩邊的差距又沒那麼大,那麼青藤的士氣和決心,就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甚至會直接決定大家的生死存亡。” “另外戰場是種特殊環境,人命在戰場上非常不值錢。隻要上了戰場,就一定得摒棄雜念,不要去想敵人是否無辜,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家人朋友,隻需要把他們當成必須清除的對象。如果放在平時,寬厚善良是值得稱贊的品質。但是在戰場上,廉價的同情心隻會害了自己人。大家千萬千萬要記住,如果對敵人心懷寬容,那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 “說實話,我現在最擔心的,其實也就是這個了。因為青藤的大夥兒吧,在泠雨這麼個環境裡,雖然難免會打打殺殺,但很少有真正喜歡這種事兒的人。剛才征求意見的時候,支持打回去的人的確很多,可也有二三十人明確反對,還有不少猶豫半天沒表態的。至於那些支持的人,等回頭真上了戰場,能不能受得了那種環境,能不能過自己心裡那一關,都是完全是說不準的事兒。” “按說青藤氛圍挺好,一直都是首領集體決策,就算在理念上存在分歧,也能通過投票解決問題,大家也都尊重你們的決定。不過這回事關重大,需要大家從心裡認可,而不是一句少數服從多數就能揭過的。都不提大夥兒了,就說你們幾位首領,其實都沒真正達成一致,這種狀態上戰場是不行的。臨陣反悔肯定傷士氣,可如果做不到統一思想,那還真不如現在就趕緊剎車。” 對於夏瓊的看法,眾位首領深以為然。 隻因這三天以來,縱是備戰工作緊鑼密鼓。 可在組織成員內部,卻仍存在不同的聲音。 便是他們幾人之間,都沒能完全達成一致。 “相當於賭博了,萬一沒贏就徹底歇菜。”童奕聰生性多疑,始終不願太過冒險,如今便再度表達了焦慮。 “刀劍不長眼,如果起了全麵沖突,最後肯定血流成河。”雖知沖突在所難免,柳琴仍然不太願意全麵開戰。 “我還是那句話,對麵也有無辜的人,無差別攻擊有違人道。”言鸛先前與李暮雨鬧矛盾,沒有參加上次首領議事,也不認可當時的結論。 “那就再來一次吧,把核心成員都叫上,咱們開個擴大會議。”李暮雨一錘定音,宣布再啟首領議事。“這回事關重大,得再確認一次大家的心意。所以都別藏著掖著,心裡想啥就說啥。” 在李暮雨的主持下,首領擴大會議當即召開。 核心成員間的分歧,又重新被拿到臺麵上來。 通過整理與歸納,場間諸人的觀點,被籠統地分為“主攻”與“主守”。 “主攻派”人數較多,其中一係為“閃擊派”,另外一係則為“求援派”。 “主守派”人數較少,其中一係為“守家派”,另外一係則為“跑路派。” 另外還有自成一派之人,即言鸛的“對峙與交涉派”。 “哥,我說說我的想法,要說得不對你也別在意。”童奕聰字斟句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遇上這種事兒,大家都想報仇,這我完全能理解,可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自亂陣腳......感覺你的主張,還是有點兒太冒險了,真不如先去找靈能奇兵,我不覺得那倆叛徒算是問題。” “還可以再直白點兒,你是怕我被血欲之心沖昏頭。”李暮雨明白童奕聰的意思,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饕餮欲會放大沖動,所以我在做決定的時候,其實也一直都挺小心的......不過現在靈元期了,血欲之心被抑製了,我的想法也沒啥變化。所以我現在能確定,這個想法是理智在主導。” 在李暮雨看來,靈能奇兵固然值得信賴。 可便是拋開叛徒的問題,求援一事仍舊充滿不確定性。 遙想去年秋天,靈能奇兵離開時,總共有八十多名成員,僅等於七色石出外勤的人數,如今便是組織規模有所擴大,恐怕至多也就不過百十來人。按照李暮雨的判斷,想找到這些高尚的盟友,再懇請對方趕回來助陣,勢必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屆時若七色石的外勤隊伍回歸,裡外裡等於沒有縮小實力差距。 與此同時,七色石雖然虎視眈眈,旨在針對全體失蹤者,可畢竟還沒威脅到靈能奇兵。青藤與靈能奇兵互為盟友,可以為共同的目標托付脊背,卻還遠遠沒到合二為一的程度。如果答應幫助青藤,等於把自己拖下水,將全員的生死存亡寄於一役。從這個角度來看,即便荀焱楓會答應,其餘人也未必就樂意。 李暮雨的看法,便是“閃擊派”的觀點,而作為“求援派”的代表,童奕聰雖有不同意見,但確認對方並非頭腦發熱後,則表示願意相信掌門人的判斷。雙方代表既已談妥,“主攻派”很快達成一致,隨後則開始據理力爭,試圖與柳琴為首的“主守派”形成共識。 “主守派”隻有兩人,即“跑路派”的柳琴,以及“守家派”的紀舒靜。紀舒靜歲數不大,是柳琴的重要副手,不僅同樣精於感知,連性格都與柳琴有些相似,平日遇到分歧總習慣隨大流。可這樣兩名隨和的女子,在麵對主動出擊的決定時,卻罕見地明確提出反對意見,並表示至少不希望率先挑起全麵戰爭。 至於自成一派的言鸛,觀點思路則全然不同,主張集結力量與七色石對峙,同時幫助不明真相者脫離洗腦。按照言鸛的想法,七色石上下數百成員,除去少數妖言惑眾的匪首外,其餘都是受了蠱惑的無辜失蹤者。對於這樣一群人,他堅持認為應予勸導,而非青紅不分地殺過去,為此還擺出了半步不退的架勢。 三種觀點激烈碰撞,討論升級成了爭論。 場間諸人互不相讓,逐漸開始麵紅耳赤。 甚至於聶宸淵和柳琴,都極為罕見地嗆起來。 發現局麵僵持不下,李暮雨忽然意識到,開誠布公固然重要,可既已發現分歧來自理念沖突,那語言溝通便很難達成共識,最終恐怕還得少數服從多數,於是便中斷了無休無止的爭論。 “再聊個三天三夜,也沒法達成共識,可總歸得定個方向。”李暮雨右手攥拳,用關節敲了敲桌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分歧比較大,按說該選個折中的辦法,可是這回人數比較懸殊,大部分人都支持進攻……所以咱這樣吧,不想打的幾位,就乾脆留在基地,正好照顧一下家裡的老幼,萬一有啥情況也能有個照應。” 從理性角度來看,李暮雨提出的辦法,已經是最好的折中方案。 可三位反對者中,隻有紀舒靜點頭應允,其餘兩人卻嚴詞拒絕。 “我要不跟著你們,誰受個傷都沒人給治。”柳琴盡管老大不樂意,卻不希望同伴們出意外,最終咬著牙答應隨隊征戰。 “想逼著我們去,你提前說不就完了,還多此一舉整個討論。”言鸛臭著臉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隨著言鸛的離場,行動方案被再次敲定,議事卻沒有就此結束。核心成員統一思想後,李暮雨便下達了指令,一是即刻召開戰前動員會,將議事結果傳達給每名成員,二是讓核心成員們分別牽頭,與全體組織成員逐個談心談話,在充分告知戰爭殘酷性的同時,也好對每個人的心意進行重新確認。 青藤先前屢遭算計,令許多成員憤懣難遣,加上饕餮欲的推波助瀾,則更有滾滾怒焰亟待宣泄。先前就準備參戰之人,在動員會和單獨談話後,大多堅定了進攻的決心,幾乎沒人因此打退堂鼓。至於戰力不濟的孱男弱女,以及不願主動出擊的成員,則被安排了其他類型的工作。 緊張的氣氛之中,青藤諸人不辭辛勞,按部就班地進行備戰。 時間流轉不停,晝夜交替更迭,已是出征前的最後一個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