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俘虜的處置(1 / 1)

“小謝!別偷懶啦!起來幫忙!”   “宋叔......你讓我歇會兒的......”   小謝四仰八叉,呈大字型倒在地上,表情看上去有些遲鈍。   先前日夜疾行,又打了一場大仗,他的體力與靈能過度透支。   明明身旁屍首橫陳,滿是敵人的斷肢殘軀,他卻仍舊不願意挪窩。   恰好老宋推車路過,眼見喊不動這小夥子,便乾脆送上了酒和肉。   “他們這兒物資還挺充裕。”小謝本就饑腸轆轆,見狀直接坐起身來,就著濁酒大口吃起蜥蜴肉乾。   “嗯,都成咱的戰利品了。”老宋在推車上翻騰半晌,摸出一副寒光四溢的鋼叉,赫然是豐萊崢的專屬靈兵。   就在不久之前,青藤擊潰了殘兵,一舉奪取整個小寨的控製權。隨著七色石的戰敗,喋血黎明就此落下帷幕,可作為陰謀的始作俑者,齊亂刀卻趁亂逃離戰場,鉆進小寨西邊的低矮山脈群。   青藤諸人新逢大戰,有不少成員負傷掛彩,沒受傷的人也已精疲力竭。可他們非常清楚,比起七色石本身,齊亂刀才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如果沒能截住齊亂刀,讓這始作俑者逃出了生天,則難保以後會出現第二個七色石。   為免夜長夢多,夏瓊先一步啟程,順著齊亂刀的足跡開始追蹤。唐威和費水狀態尚可,稍作休息後也主動請纓,率十餘名精銳緊隨其後,其餘成員則悉數留在小寨,一邊休養生息一邊緩慢善後。   青藤諸人輕裝上陣,隻帶了三天的口糧,打完仗以後又渴又餓,便洗劫了七色石的存貨。搜刮食材的過程中,他們也不忘收斂戰利品,譬如敵方精銳戰力的兵器。   “贏了,真好。”小謝嘴裡塞滿了肉,仰頭望著陰沉的天空,臉上卻沒有作為勝利者的狂喜。   “嗯,終於不用提心吊膽了。”老宋擺弄著鋼叉,淺淺地呼了口氣,眉宇間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說起來,咱現在乾的事兒,已經算得上燒殺擄掠吧。”小謝將目光從天上收回,瞥向不遠處燃燒的平房。   “隻要是開了戰,這都在所難免,一種常態而已。”老宋看得更開,便隨口寬慰了一句。   “我明白,我也沒覺得咱們有錯。要不動手的話,死的可能就是咱們。”小謝咽下最後一點蜥蜴肉,又噸噸噸地喝了幾口酒。“可就老感覺吧,跟做了一場夢似的。”   “甭做夢了,歇夠了趕緊起來。”老宋使勁伸了個懶腰,一腳將旁邊的敵人屍體踢開,拽著不情不願的小謝繼續推車。“西寨的大夥兒還餓著呢,趕緊給他們送吃的去。”   沿著泥濘的窄道,兩人吱呀吱呀地推著木板車。   本想將整車物資送到西寨,卻在半路碰到了李暮雨。   “有人給西寨送過了,這車推到醫療區吧。”李暮雨如是說。   “好嘞!”小謝直接調轉車頭,跟著李暮雨往醫療區走。   “暮雨,沒事兒吧?”見掌門人麵色煞白,老宋關切地問道。   “問題不大。”李暮雨擦去額前冷汗,頗為無謂地搖了搖頭。   三人靠近一片平房,見醫療組忙忙碌碌,正在為諸多傷員進行緊急處理。這裡本是七色石的醫療區,藥品與醫療設備還算充裕,如今被青藤整體接管,便無縫銜接投入使用。   柳琴正自東奔西跑,兩隻眼睛紅得厲害,似是剛剛大哭了一場。   見三人推車走來,女子就隻微微頷首,示意李暮雨將物資卸在旁邊。   李暮雨依言照做,目光隨即落在某處角落,隻見楊小暖跪在擔架前,對著一具遺體泣不成聲。待他走過去一瞧,發現那男子緊閉著眼睛,心口處被捅了一個大洞,正是本次隨隊出征的老孟。   來醫療區的途中,小謝老宋還偶爾閑聊,見狀徹底陷入了沉默。   李暮雨則伸出雙手,穿過楊小暖的腋下,將小姑娘輕柔地提起來。   “歇歇吧。”李暮雨攙著楊小暖,坐到旁邊的長凳上。   “嗚......嗚......我沒救活他......”楊小暖哭得梨花帶雨。   “他最後說了什麼?”李暮雨沒做徒勞安慰,轉而問起老孟的遺言。   “他說......說‘早知道就不逞能了’。”楊小暖抽泣著低聲說道。   “嗬......”李暮雨咧開嘴角,發出一聲乾笑。   在李暮雨的印象裡,老孟是個膽小的人,雖然修為也還過得去,但遇到危險卻總喜歡往後縮。遙想出征之前,老孟曾找了一大堆理由,死活不願意隨隊討伐七色石。最後之所以臨時變卦,還是因為他跟個小年輕拌嘴,氣不過那孩子叫自己膽小鬼,這才不情不願地找李暮雨報了名。   “聽說本來死不了,結果因為想救人......”柳琴忙完手頭的事,便來到李暮雨身邊,說話的鼻音有些重。   “當時黃哥有危險,他把黃哥推開了,結果自己被捅了。”楊小暖知道更多細節,聞言便細細道來。   “如果我沒記錯,他跟小黃不太對付吧......”李暮雨咋了咋舌,旋即緩緩彎起右臂,將掌心叩在前頸的正下方,攜眾朝擔架上的老孟微微躬身。   這是青藤的禮節。   是對遮風擋雨者的尊崇,是對舍生忘死者的敬意。   “一個膽小的英雄。”沉默的悼念之後,小謝如此評價道。   “不用加定語,英雄就是英雄。”老宋對此有不同看法。   “柳琴,你帶小暖散散心吧。”見傷員們體征穩定,李暮雨便建議道。   “那往西寨走吧,正好去說事兒。”柳琴點點頭,帶楊小暖離開醫療區。   ……   西寨中心位置。   大半青藤成員聚集於此。   有人依如一灘爛泥,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也有人恢復了精神,便參與到戰後工作中。   高聳的哨塔下,核心成員則圍坐一圈,開了個簡單的碰頭會。   由於青藤連夜偷襲,七色石落得措手不及,外圍防禦被瞬間擊潰,很多人剛剛醒來便被砍殺,至於醫療區裡麵的傷員們,更是毫無懸念地送了人頭。殘兵們陸續撤往西寨,原本有機會攜老幼逃跑,卻因臆想中的支援而選擇堅守,最終結果竟是被青藤打了個全滅。根據初步統計,七色石死亡人數超過三百,而青藤也有五十多人殞命,受傷致殘的成員更是不在少數。這般戰損已算難得,可大家仍舊難以承受,隻因那都是朝夕相處的同伴,都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生命。   對於戰爭這個詞,青藤諸人很是陌生,所以先前才做了大量準備。   饒是如此,在塵埃落定的當下,他們才發現臆想終究不是現實。   譬如在出征之前,他們推演了諸多變化,並且設置了很多套預案。可真正打起來以後,各種預案卻一套都沒用上,直接快進到了王八拳對掄。又如在最初的計劃裡,他們隻打算出奇製勝,利用最少的殺戮打懵七色石,逼迫齊亂刀等人舉白旗投降。可真正打起來以後,他們才發現根本收不住,就連毫無還手之力的老幼,都險些被當成宣泄仇恨的目標。若非言鸛及時發現,厲聲喝住了殺紅眼的精銳,恐怕剩下的六十餘名俘虜都要遭殃。   雖然是名義上是勝者,可青藤諸人卻得承認,這是場兩敗俱傷的戰爭。盡管在夏瓊的指導下,他們已經做足了功課,卻仍舊低估了戰爭的殘酷,以及戰爭對人類身心的影響。   力量的透支,靈能的枯竭,身體的傷殘。   失去同伴的撕心哀慟,殺戮帶來的應激反應。   對於青藤來說,種種這些戰爭惡果,都是難以承受之重。   所以沒有誰因為勝利而狂喜,最多隻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鑒於大家新逢惡戰,此刻迫切需要喘口氣,核心成員們決定暫住小寨,休息兩天再返回東郊的基地。在戰後工作方麵,七色石的物資被接盤,此刻正由專人分類清點,而在遺體處理的問題上,大家倒都贊同優先顧及自己人,如有餘力再考慮收斂敵方的屍首。   唯一有爭議的地方,便是俘虜們的處置。   時至紀元七世紀末,優待俘虜早已成為共識。   在各國簽訂的公約裡,有詳細的俘虜待遇條例。   戰俘受公約保護,享有平等的人權、必要的醫療保障、以及足量的飲食。與此同時,還被免於遭受虐待、接受強製審訊、沒收個人財物、以及參加危險性勞動,甚至可以保留自己的等級勛章,不必向級別更低的敵方官員行禮。   優待俘虜的共識,是文明底線的體現,也是各國共同利益的需要。雖然在現實環境中,受各種因素的影響,俘虜待遇條例未必總能落實,仍有不少倒黴蛋會吃些苦頭,可總體而言終究比古代強了太多。   畢竟上溯幾百數千年,坑殺與奴役才是主流。   至於此時此刻,這些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被困在相對原始的環境中,打了場落後的冷兵器戰爭,還俘虜了一堆境遇相似的失蹤者。這等古怪的情況,在歷史上鮮有先例,由此也令青藤諸人十分頭疼。   俘虜共計六十餘人,多為七色石的老幼,也有失去戰鬥力的傷員。鑒於俘虜處置關係重大,除了李暮雨、聶宸淵、柳琴、言鸛、趙霜五名在場首領之外,童奕聰、韓晴、楊恭、康國已、淩飛這五名核心成員也參與到了決策中來。   康國已淩飛沒有思路,便建議集中看管俘虜,等青藤諸人打道回府時,再將這些老幼病殘留在小寨即可。孰料他們剛一開口,便被其餘成員齊聲否決,而在“自生自滅之法”宣告破產後,柳琴和言鸛率先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無論柳琴還是言鸛,原本都不想打這一仗,可他們念及同伴的安危,又沒聽李暮雨的話留在基地,差不多是不情不願地趕鴨子上架。在兩人的眼裡,俘虜皆是無辜的失蹤者,全因受了齊亂刀的蠱惑,才會對青藤諸人心懷敵意。   眼下七色石名存實亡,老幼們不僅痛失親友,還在一朝之間丟了庇護。青藤無論抱有何種理由,終究都是暴行的實施者,所以應當無條件接納俘虜,竭力給予物質和精神上的幫助。   兩人的觀點充滿溫情,獲得了楊恭的贊同。   然聶宸淵、趙霜、韓晴的看法卻恰好相反。   聶宸淵等人認為,青藤之所以傾巢而出,冒著同歸於盡的風險夜襲,隻為求得最基本的生存權,根本就沒有任何罪過可言。作為七色石的成員,這些俘虜無論是否雙手染血,實則都為加害青藤出過一份力。基於這樣的考慮,三人主張從嚴看管俘虜,同時安排高負荷強製勞動,以彌補七色石給青藤造成的損失。   麵對反對者的詰問,聶宸淵冷靜地表示,這樣的決策固然不人道,卻是合情合理的解決辦法。畢竟青藤的傷亡同樣不小,大家都沉浸在濃烈的悲慟中,亦有滿腔怒火沒有地方宣泄。眼下能夠做到不虐俘,都已經是克製的表現,倘若再優先照顧俘虜的感受,則無異於是對自己人的二次傷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各人閱歷不同,觀點自然五花八門。   既是人多口雜,分歧便也在所難免。   言鸛聽得來氣,直接和聶宸淵吵起來,指責對方被饕餮欲蒙了心,隻顧宣泄私欲卻忘了做人的底線。聶宸淵原本還算冷靜,聽完這話同樣來了火,直言對方聖母心泛濫,隻顧表麵形象卻置同伴的感受於不顧。   最後還是李暮雨出麵,強行中斷了這番爭吵。   “不要二極管,不要走極端,盡量照顧全麵。”李暮雨如是說。   “過去就算沒有先例,也有很多能借鑒的東西。”童奕聰補充道。   兩人都是愛看書的主,對人文歷史了解頗多,很熟悉俘虜處置的歷史沿革。基於前人的智慧,再結合眼前的實際,他們提出寬嚴相濟的思路,即首先保證必要的強製手段,以確保俘虜們能夠服從命令,並在此基礎上進行個別溝通,根據每名俘虜的具體情況作出處理。   “咱們正常吸納成員,那都不是誰都能招,更何況是這些俘虜。”鑒於有人沒完全理解,童奕聰便詳細解釋一番。“隻有挨個做思想工作,通過長時間的考察,才能確定哪些能收,哪些應該給趕走。”   “沒錯,絕對不算效率,但不失為一種好辦法。”麵對部分人的質疑,李暮雨也沒否認其中的困難。“肯定很耗時間跟精力,需要投入大量心血,不過以後慢慢來嘛。如果咱做得好,不光能化解仇恨,還能收獲一批同伴。”   經過一番討論,參會人員達成一致。   在這之後,便是著手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