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各自的計劃(1 / 1)

時近正午,某條溪邊。   曹鷲坐到一塊大石頭上,朝下屬們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原地休息。   持盾者先前反應不及,被靈能沖擊傷了臟器,路上一直憑意誌強撐,此刻終於難以抑製地嘔吐起來。與持盾者相比,化蟹者的模樣更加淒慘,化形時的蟹螯被鋼棍敲碎,恢復人形後的手臂彎成了奇怪的角度。   至於隊尾處的裴蕩,此時早已接近透支,見狀一屁股癱到地上。   他的左手齊腕而斷,傷處不停引發疼痛,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濕。   至於他此時的心情,則比那汗水還要冷,猶如冬天的一場大雪。   虎牙幫戰敗以後,裴蕩被迫加入鷹巢,起初心裡老大不樂意,後來卻發現這裡挺適合自己,就連饕餮欲都不用刻意壓製,於是便愉快地做起了土匪小弟。如今過了一年時間,他的修為日益增長,近兩個月還當上了狩獵領隊,被不少人視作鷹組的後備隊,在組織裡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紅人。   遙想不久之前,曹鷲攜精銳深入城區,鷹巢主力則準備向西進發。   裴蕩躊躇滿誌,本想借機建功立業,不料卻被掌門人留下來看家。   「看好家,別出事。」   這是曹鷲撂下的指令。   對於曹鷲的要求,裴蕩雖然滿口應承,可內心卻有些不屑。   畢竟所謂的看家,無外乎提防兇獸,以及盯住家裡的“牲口”。   鷹巢之中多猛男,平時最愛打打殺殺,早將基地附近犁了個遍,周圍幾乎見不到兇獸的影子。至於家裡的“牲口”們,則早被培養出了奴性,莫說揭竿而起反抗強權,恐怕就連逃跑的膽子都沒有。   在裴蕩的眼裡,看家工作純屬屈才,所以平時也不怎麼上心。孰料天有不測風雲,有個“前同事”豬油蒙了心,竟連夜打開“豬圈”的大門,悄悄帶著不少老幼卷鋪蓋跑路。裴蕩自知難逃其咎,唯恐曹鷲回來以後問罪,這才著急忙慌地出門追殺。   裴蕩等人揮師南下,先是斬了始作俑者,隨後兵分兩路追趕餘孽,並於不久前截殺了一批“牲口”。當時他們又氣又惱,滿腦子隻想著殺人泄憤,隔了一整天才想起來還沒收集證物。於是乎,裴蕩又回到那幢小樓附近,準備砍了死者的腦袋回去交差,沒曾想卻讓舊日之敵砍成了殘廢。   「該死的雛兒......」   「丫的小混球兒......」   「每次都跟老子作對......」   念及自己的遭遇,裴蕩的表情逐漸猙獰。   可沒過多長時間,猙獰便瞬間化作驚懼。   隻因曹鷲緩緩走了過來。   “我出門之前怎麼說的?”曹鷲蹲下身子,把手搭在裴蕩肩上。   “看好家,別出事......”裴蕩嚇了個激靈,牙齒開始咯咯打顫。   裴蕩先前性命垂危,忽見曹鷲莫名到場,第一反應既不是害怕,也沒琢磨對方為何會在此處,隻想抱住自家老大的大腿保命。可是此時此刻,麵對掌門人的質問,他卻感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怎麼答應我的?”曹鷲開口問道。   “屬下辦事不力!辜負了曹爺的信任!”裴蕩聞言駭然,麻利地跪伏下去。   “跑了的人呢?”曹鷲繼續追問。   “那些忘恩負義的混蛋!全被屬下殺了!”裴蕩想都沒想便飛快地回答。   “我讓你殺了?”曹鷲皺起眉頭。   “呃?”裴蕩愣了一下,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卻見曹鷲的目光逐漸危險。   “你這是替我做主呢?”   “不是!不是!我沒有......”   “誰給你的膽子?”   “別!曹爺!別!屬下知錯了!”   “你可真是......”   “曹爺開恩!饒我一次......啊!!!”   裴蕩話沒說完,隻見曹鷲站起身來,將長柄巨鐮舉過頭頂。   下個瞬間,利刃便欻地落下,他的左臂隨之飛離身體。   “再有下次,斷的就是脖子。”   曹鷲收起巨鐮,不再去看哀嚎的裴蕩,扭頭走向先前坐過的大石頭,雙手枕著後腦勺平躺了下來。仰望著湛藍的碧空,斜睨著陽光下的流水,鷹巢掌門人思緒流轉,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在一般失蹤者看來,泠雨城區是恐怖禁區,平時基本都避之不及。基於這樣的共識,人們大多選擇在郊區安家,而在規劃出行路線的時候,也往往會放棄那些橫穿城區的捷徑。   可作為鷹巢掌門人,曹鷲不僅膽識過人,還擁有稱霸泠雨的野心,以及與之匹配的強大實力,自然不甘心讓城區成為絆腳石。為了擴展活動範圍,讓稱霸之路更加順暢,他決定探探城區的底細,便攜部分鷹組成員深入城區。   鷹巢諸人自北向南,朝城區內部不斷縱深,雖未真正踏入市中心,卻也探明了許多未知的區域。確認無力繼續深入後,曹鷲等人便改道向東,橫穿了整個東北部城區,用相當短的時間來到了城市東側。   曹鷲本想取道太陽湖,偷偷看看烙魂的近況,卻偶然遇到了張惶的下屬,細問才知有部分老幼趁亂跑了。他聞言氣不打一處來,親自帶隊尋找漏網之魚,這才與李暮雨等人撞了個正著。   早前一年以前,鷹巢和青藤便碰過麵。   因為那次遭遇,青藤諸人損失慘重,由此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可對好戰的鷹巢來說,這種事情卻時有發生,所以曹鷲都沒去記對方的名字。可如今再度會麵,他卻對李暮雨產生了興趣,記憶碎片也重新拚合成對手的輪廓。   靈元初期修為,根基還算紮實。   身體素質過硬,刀法頗有建樹。   元素親和體質,擅長使用雷法。   戰鬥風格乾練,果敢卻不魯莽。   雖然樣樣不如自己,卻也能算個對手了。   至於那個叫青藤的組織,如今似乎也初具規模了。   遙想先前大小戰役,鷹巢往往所向披靡,可這回一場激戰下來,雙方精銳僅是互有損傷,若再算上先前折損的雜兵,裡外裡其實還吃了個小虧,甚至連率眾撤退都是形勢所迫。   誠然沒有援軍接應,李暮雨恐怕在劫難逃,可曹鷲並非自欺欺人之輩,不會拿這種借口安慰自己。甚至在離開現場前,他連一句狠話都沒放,更沒糾結苗家姐妹的歸屬權。   畢竟那是真正的對手,逞口舌之勇毫無用處。   “你們仨,去查查這個青藤,但是不要用力過猛。”曹鷲想到這裡,便緩緩坐起身來,對三名狀態尚可的鷹組成員下達指令。“先別打草驚蛇,查不下去就回來,別誤了後麵的正事兒。”   ……   當日傍晚。   廢棄工廠的院子裡。   四名男子圍在篝火旁,一邊喝湯一邊聊閑天。   “我之前對上曹鷲,也是被打得找不著北,後來老想著要一雪前恥。”回憶起先前的遭遇,荀焱楓同樣心有餘悸。“今天聽你這麼一說,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是打不過。”   “沒剛開始差距那麼大了,不過咱要想追上他,樂觀估計也得幾年。”李暮雨白天被火撩了頭發,回到工廠以後乾脆剃了個光頭。“不提打架那股勁兒,就說同是元素親和,他的體質也明顯比咱倆好。”   “流氓會武術,真就是個大禍害。”肖遙捏著根木棍,漫不經心地扒拉著火堆。“我聽那個苗倩倩說,鷹巢一直在北麵活動,不停吞並那些小勢力,最近好像集體去西邊了。”   “我看他們這架勢,保不齊哪天膨脹了,去找九天幫磕一茬兒。”唐威白天腰腹受傷,此時仍不敢大聲說話。“不過我就奇怪了,既然目標是西邊,曹鷲為啥跑這兒來了?”   “九天幫這種大家夥,曹鷲應該暫時不敢惹。”   對於曹鷲為何來此,李暮雨同樣不明白,卻大概能猜到鷹巢的擴張思路。他撿了一根枯枝,先是在地上畫了個大圈,隨後在右上部畫了個太陽,又在左下部畫了半個月牙。   “城區是片禁地,九天幫在西邊活動,太陽湖被烙魂占著。”李暮雨大手一揮,在地圖北麵畫了條弧線。“也就是說,烙魂和九天幫的地盤之間,差不多是整個西北部郊區,鷹巢都可以大張旗鼓地擴張。”   “北麵的失蹤者,要麼‘自願’入夥,要麼就被鷹巢乾掉。”對於鷹巢的做派,肖遙自是一清二楚。“鷹巢這麼吞並下去,沒準也會變成龐然大物。這回曹鷲肯定盯上青藤了,你們以後可得留神。”   “城區是天然屏障,九天幫和烙魂也是絆腳石。”李暮雨又撿了些枯枝,各自遞給其他人。“曹鷲目前犯不上勞師襲遠,大搖大擺來找我們麻煩,不過該做準備還是得做,畢竟按鷹巢那尿性,早晚還得跟他們掐。”   荀焱楓此次外出,旨在送紀舒靜等人返程,待聽聞青藤得了張地圖,便計劃隨李暮雨進山探索。可基於白天的遭遇,四人都感覺到了威脅,意識到計劃需要調整,所以在一番縝密討論後,他們便就後續行動方案達成共識。   因為白天那場激戰,曹鷲瞄上了李暮雨,不排除後麵暗派人手,到東郊打探青藤虛實的可能性。可由於荀焱楓沒露麵,曹鷲恐怕也不會意識到,青藤還有靈能奇兵這個堅實的盟友。基於這樣的判斷,李暮雨提議分頭行動,即靈能奇兵留在東邊,主要力量暫時不與青藤接觸,如此既不會引起鷹巢懷疑,還能更好地控製東部郊區,在此過程中不斷吸納零散失蹤者。   雙方同時還意識到,鷹巢這般行事風格,與尋常人類勢力大相徑庭,可以說是多數失蹤者的公敵。不管是想拯救世界的人,還是想要踏實種田的人,抑或是立誌逃離泠雨的人,都會天然站在鷹巢的對立麵。所以對付這顆毒瘤時,不能隻靠青藤和靈能奇兵,還應該盡可能地動員大眾,尤其是那些實力強橫的組織,譬如烙魂和九天幫這兩尊龐然大物。   “烙魂與世無爭,又不害怕鷹巢,有可能置身事外。”荀焱楓猜測道。   “可如果鷹巢繼續變強,沒準就由不得他們了。”李暮雨說到了關鍵。   “那就去跟烙魂談談,告訴他們躲是躲不掉的。”唐威提出耿直的建議。   “要這麼說的話,人家未必搭理,沒準還懷疑咱的動機。”肖遙如是說。   “之前碰上丁憶,我聽他話裡話外的,也不是完全不想回國。”荀焱楓扭頭望向北方,忽然說起先前那次碰麵。“估計是有五色土的前車之鑒,他們害怕探路的時候戰損太大,萬一最後落個空就更得不償失了。”   “那咱乾脆這樣,談肯定得和烙魂談,但是不妨帶著善意去。”李暮雨輕輕點頭,後續的計劃在腦中展開。“還是先去山裡,看看能發現點兒啥,如果有重要的線索,到時候帶著消息去找烙魂,也更容易給他們拉到同一條戰線。”   基於這樣的認識,幾人決定進山計劃不變,再視情況決定何時拜訪烙魂。與此同時,荀焱楓還建議李暮雨,等聯合行動結束以後,隨其前往九天幫與司馬日天一敘。   “我知道你有顧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這事兒怎麼說呢......”荀焱楓摘掉手上的凝霜戒,拇指用力彈向空中,隨後又穩穩接住。“九天幫那種氣氛,你接觸了就會明白,即便跟咱不是一個路數,也同樣是一群值得信賴的人。”   “嗯,我明白,我倒不是顧慮。”李暮雨露出苦笑,目光變得意味難明。   逃回基地那天,李暮雨聽說九天幫沒有追來,在慶幸之餘也有種難言之情。因為從結果來看,九天幫大概隻是路過,恐怕並未與七色石暗通款曲,種種威脅也不過是他的主觀臆測。   威脅可能並不存在。   當時興許都不用跑。   那些俘虜也白殺了。   從結果看,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李暮雨非常清楚,以結果粗暴地反推過程,是種沒意義的馬後炮行為,所以平時很少會談起這些,可心裡終歸有個巨大的疙瘩。如今麵對荀焱楓,他有滿肚子的話想說,可末了卻隻化作一聲輕嘆。   “我沒經歷那些,所以沒資格對你指手畫腳。”荀焱楓若有所悟,便笑著輕輕搖頭,拍了拍李暮雨的肩膀。“不過我確實想過,如果站在你的位置上,我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   “......”李暮雨沒有作聲,喉頭卻動了一下。   “在那個節骨眼兒上,情報是非常有限的,你們沒有上帝視角。”荀焱楓身體前傾,語調也逐漸變強。“你當時的做法,對得起跟著你的大夥兒,對得起掌門人這個位子。”   “......謝了,夥計。”李暮雨沉默良久,隻道出一句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