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篝火正旺。 人們圍坐在一起,享用著豐盛的晚餐,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加入南山幫之初,劉建光出於安全考慮,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便是盛雲和茅恩兩人,也隻當這帥小夥是個普通富二代。眼下得知其用了假名,真實身份是金炳集團三少爺,南山幫諸人不由得瞠目結舌。 先前與李暮雨相處時,盛雲和茅恩還頗為恭謹,此刻終於真正放鬆心來。至於青藤和靈能奇兵這邊,原本就對劉建光有所耳聞,如今見證了這番感人重逢,更是對這位有情有義的公子哥刮目相看。 “你可真是大變樣兒啊......”唐威上下打量劉建光,隻見曾經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已然變成了灰頭土臉的泥腿子。 “從小就沒受過啥罪,這回可真苦了你了......”李暮雨深知由奢入儉難,不由得感到一陣心疼。 “沒那麼邪乎,隻要是適應了,其實還挺好玩兒的!”劉建光大口嚼著鬼馬肉塊,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我倒覺得現在這樣挺帥,特別有男人味兒。”夏瓊右手撐著腮幫子,臉上掛著吟吟笑意。 因為李暮雨的緣故,夏瓊與劉建光雖未謀麵,卻有過一次愉快的交談,眼下便很快確認了彼此的身份。聽聞對方與陳武清有接觸,她便露出好奇的表情,開始詳細打聽情況。 “雖然他提得不多,可我能感覺出來,他很想你。”劉建光深知女人心,便省略了沒營養的細節,將最重要的內容呈給夏瓊。 “喔,這樣啊,還算他有點兒良心。”夏瓊聞言輕抿唇角,嘴上說著傲嬌的話,眼睛則笑成了一條縫。 “對了,你剛才說,院裡做了種除霾藥?”郝韻適時插話。 “嗯,可惜絕版了。”劉建光嘆了口氣,露出難以掩飾的惋惜。 “為啥會絕版?”聽大家聊起正事,藏青藍這才湊了過來。 “因為原材料沒了。”劉建光聳了聳肩,而後稍稍壓低聲音。 途太平市的那場風波,與各方勢力牽連頗多,同時還事涉宮允的秘辛。所以當著大家夥的麵,劉建光也沒講得太詳細,隻撿了重點內容說與親近之人。聽了劉建光的話,李暮雨若有所思,過得片刻緩緩開口。 “原材料是種鬆杉目植物?” “嗯,陳哥的原話。” “喏,鬆杉目。” “......哈?” 李暮雨想都沒想,直接把手塞進背包,掏出一根菩提杉樹枝。 望著那根細枝,劉建光先是一愣,隨後則咧著嘴瞪大了眼睛。 至於旁觀諸人,也各自醒過神來,各自露出了然於心的笑容。 “這消息要傳回國內,肯定得是場大地震......”先前為了那化霾丹,劉建光著實操了不少心,此刻不禁感覺有些恍惚。 “到了那個時候,血欲之心帶來的隱患,將會再一次成為歷史。”夏瓊仿佛預見到了不久之後的未來。 “不止根除饕餮欲的方法,還有失蹤案的真相......”劉建光下意識攥拳,眼中透出炙熱的光芒。 一朝與故人相逢,劉建光明顯興奮過頭,與李暮雨等人說個不停,眼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華彩。韓晴始終坐在不遠處,安靜聆聽摯友間的閑談,默默體味那種陳年老酒般的情誼。一直等到劉建光說累了,她才拎了隻木瓢湊過來,以水代酒敬了對方一杯。 “早聽過你們的事兒,真羨慕這樣的交情。”韓晴將清水一飲而盡,笑著坐進李暮雨懷裡。 “哈......”望著疊在一起的男女,劉建光堆笑著打了個哈哈,眼中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 …… 夜色漸深。 眾人早已相繼安睡,唯有守夜者們不眠不休。 遠離營地的草甸上,李暮雨劉建光並肩而坐。 “風流倜儻的大少爺,都變成個山野村夫了。” “溫文爾雅的高材生,都成暴力天團頭目了。” “嗬......” “哈......” “說起來,這段時間怎麼樣?” “唉,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此刻四下無人,劉建光終於放下顧忌,將國內的生活諸事和盤托出。從金炳集團的現狀,再到家中父母的期許。從{鍛煉}公司的實習經歷,再到化霾丹的生產銷售。從朋友圈的結構調整,再到自身情感歷程的變化。就連途太平風波的種種內情,也都原原本本地據實以告。 至於李暮雨這邊,則談起了被綁始末,以及身陷泠雨後的日子。從五人小隊的掙紮求生,再到青藤的發展壯大。從與夏瓊的意外見麵,再到與韓晴的相知相戀。至於驚心動魄的七色石一役,以及那些絕少被提及的細節,都被他自說自話般地娓娓道來。 “在當時的情況下,你做了最好的選擇。” 這是李暮雨對途太平風波的評價。 “你所做的這一切,對得起跟著你的人。” 這是劉建光對七色石一役的評價。 類似這樣的話,兩人早已聽過許多回,可從摯友的口中說出,則無疑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他們各自心生感慨,話題也隨之不斷深入,待到幾乎無話可談的時候,便隻剩那些始終沒敢觸碰的內容。 “我猜你失蹤這事兒,肯定都上新聞頭條了。”李暮雨咧開嘴角,盡可能讓自己的表情更加隨意。 “頭條不頭條的,我家現在肯定雞飛狗跳。”劉建光露出一抹苦笑,目光逐漸暗淡下去。 “都是因為我......”李暮雨聞言愧疚頓生。 高中同窗三年,李暮雨與劉建光相知莫逆,也知道對方雖然養尊處優,卻絕非吃不得半點苦的嬌嬌公子。隻是身陷泠雨,不僅要忍受環境的折磨,同時還得耐住思念之苦。 “跟你沒關係,純屬我自己犯傻,不然根本就不會被綁。”劉建光使勁搖了搖頭,聲音隨之開始哽咽。“說實話,我爸還好,反正他總共仨兒子,我是那最不爭氣的,隨便大哥二哥誰接班都行。就是我媽……肯定急都急死了......” “放心,咱肯定能回去的。”身陷泠雨以來,李暮雨歷經磨難,情緒變得剛強了許久,然此刻見劉建光輕輕啜泣,他的視線也突然開始模糊。“你就想你那宮允叔叔,他都能平安逃出泠雨,咱們肯定也能辦到。” “嗯......你說得對......”劉建光沉吟半晌,逐漸停止了嗚咽。 “對了,你知不知道,唐威家怎麼樣了?”李暮雨小心地問道。 “他爸媽狀態還行。” “那就好......” “......” “建光。” “......嗯。” “我叔爺呢?” “......” “這樣啊。” 麵對無言的劉建光,李暮雨深深吸了口氣,陷入絕對的沉默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悠悠地仰下身子,雙手抱膝蜷縮在草甸之上,活似一隻被煮熟了的蝦米。 自打記事開始,李暮雨所認識的親人,便隻有李亮一人而已。李亮原先在工廠工作,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退休以後則開始撫養李暮雨。爺孫兩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雖不富足,卻落得平靜幸福。 在李暮雨的印象裡,李亮總穿著粗布衣褲,渾圓的臉上總是泛著紅光,笑起來也總讓人感覺溫暖。老人的愛好很簡單,無非是下下棋做做美食,而畢生所願同樣也很單純,無非是希望國家強盛富足、鄰裡和舊日同事平安喜樂、以及自家孫兒能夠健康成長。 安寧,愉悅,幸福。 這是屬於李亮的氣息。 抑或是李暮雨的感受。 歷經二十多個寒暑,他習慣了這種依存感,已經如同呼吸般自然。 漫長的時光裡,他與老人朝夕相處,從叔爺身上繼承了許許多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僅僅是血脈,還有生活的種種本領,以及為人處世的態度。 沒有叔爺李亮,就沒有李暮雨。 所謂至親,不外如是。 這樣一個老人,本該享受平靜的生活,在家人的陪伴中度過餘生。 可因為一起綁架案,老人卻在暮年痛失血親,於無盡哀慟中黯然離世。 這都要歸功於那些綁匪。 “小雨......” 劉建光坐在旁邊,見李暮雨蜷在草裡,起初難以抑製地顫抖,某一刻卻猛地停止戰栗,周身驀地爆發出磅礴的殺意。體味著那股恐怖的戾氣,劉建光非但沒有感到害怕,心裡反倒湧起難言的酸楚。可還沒等他說些什麼,那股戾氣卻倏忽退散,李暮雨也隨之坐起身來。 “我沒事兒......”李暮雨吐了口濁氣,用手背撐住下巴。 “現在也沒別人,想發泄就發泄吧。”劉建光輕聲說道。 “現在不想發泄,等見著那些綁匪的。”李暮雨攥了攥拳。 “嗬......”望著李暮雨臉上的詭笑,劉建光同樣齜起門牙。 “建光,我得好好謝謝你。”李暮雨殺意不再,情緒重新柔軟下來,目光也變得真摯而溫暖。“我叔爺最後的日子,你肯定費了不少心。” “老爺子沒遭罪,各方麵照顧得都挺好。”劉建光猶豫片刻,將李亮最後的生活和盤托出。“不過這些事兒吧,沒幾樣是我弄的。” “那是......” “是凝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