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血欲之災(1 / 1)

“小孫,你怎麼了?”   “胸悶,惡心......”   “來,靠墻坐。”   “嗯......”   在崔婆婆的攙扶下,孫大媽吃力地坐起來,手捂心口持續喘著粗氣,腦門表麵不斷冒出虛汗。崔婆婆見狀束手無策,有心去找些同伴來幫忙,可屋外麵傳來的吵鬧聲,卻讓她一時之間沒敢妄動。   眼下已是後半夜,本應是萬籟俱寂的時間。   然河流下遊的生活區內,卻充斥著詭異的喧囂。   怒吼聲,驚呼聲,裂帛之聲,木斷金削之聲。   種種異響此起彼伏,織構成滲人的弦樂。   漫入這間簡陋的棚屋中,驚醒了一眾熟睡的老幼。   “孫阿姨怎麼了......”望著痛苦的孫大媽,有女子露出忐忑的表情。   “什麼情況?!”有老叟扒開草簾探出頭,卻又很快躲回了屋裡。   “崔奶奶......我怕......”有稚子手腳發顫,哆嗦著沖進崔婆婆懷裡。   “別怕......沒事兒......”崔婆婆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同樣突突打鼓。   九天幫中不乏熱血之輩,所以在過去的兩年多裡,也時不時有人半夜抽風,大家對此早就習以為常。可一眾老幼卻有感覺,即這個夜晚的喧囂聲,明顯透著種說不出的詭異,而這也讓他們感到強烈的不安。   ======   “噗啊!”   “呼......”   “舒服了......”   “熱死爹了!”   下遊河畔。   小劉和小謝光著膀子,舉起盛滿河水的木桶,一股腦地澆到頭頂上。   如此反復幾回之後,兩人變成了落湯雞,這才讓周身熱意有所緩解。   遙想不久之前,小劉和小謝雙雙被熱醒,原本以為隻是酷暑在作祟。可在輾轉難眠之際,兩人卻莫名地心浮氣躁,甚至有種打砸東西的沖動,於是才決定來河邊沖個涼。眼下他們剛降了溫,正準備回去繼續睡覺,卻見沉睡的營地逐漸熱鬧起來。   “什麼情況?!”見同伴們陸續走出棚屋,小劉不由得滿頭霧水。   “臥槽?!”小謝視線挪移,目光轉向河流中遊,一個沒忍住爆了粗。   ======   河流中遊。   某處寬敞的空地上。   群魔亂舞的大戲正在上演。   有中年男子三五成群,嘴上喊著熱血的口號,腳底下跳著怪誕的舞蹈。有年輕人排成兩隊,用剛織好的麻布當繩子,嘿呦嘿呦地玩起了拔河遊戲。有兩名壯漢口水狂噴,怒斥對方的卑劣行徑,待到後來乾脆抄起兵器,從文鬥瞬間升級成武鬥。有婦人麵目陰沉,孤身蹲在棚屋的陰影裡,嘴上念叨著“殺千刀的奸夫”之類的話,握刀的右手則將自己的小臂劃得鮮血橫流。   夜空之下,狂躁氣息愈烈,漸漸籠罩了大地。   “停!都給我停!”   麻曙率巡邏隊趕來,以雷霆之勢介入械鬥,將兩個打架的男人敲暈。   至於那些跳舞的人,以及那些拔河的人,則根本就顧不上管了。   “麻哥!怎麼辦啊!大家都要瘋了!”一名少年四顧茫然,向麻曙投以驚惶的目光。   “你們幾個留下!就光攔打架的!其他的先不管!別的人跟我來!”麻曙望向河流上遊,極為果斷地下達命令。   巡邏隊員各自領命,旋即迅速分成兩撥。   同一時刻的棚屋背麵,無人注意到的陰影裡麵,那婦人舔著鮮紅的手臂,臉上露出近似癲狂的笑容,就要拿刀往自己脖子上捅。值此生死關頭,一隻大手卻猛地伸來,死死攥住那柄染血的小刀。   “出什麼事兒了?!”   司馬日天滿臉驚愕,眉宇間布滿了陰雲。   ======   河流上遊。   一顆大樹腳下。   重癥者被集中安置,在樹下躺了一大排,粗略一數足有數十人。   他們呻吟著、抽搐著、喘息著、掙紮著,並陸續有人陷入昏迷。   空氣中彌漫著草藥的苦味,兼有嘔吐物的酸氣,令人嗅之幾欲作嘔。   滿目混亂之中,袁菲菲正揮汗如雨,在救治病號的同時維持著秩序。   “放這兒!放這兒!”   “小吳!先給他們檢查!”   “嚴重的先治!輕的先擱著!”   “方印!沒你們事兒了!你們去河對麵!”   眨眼之間,一支搬運小隊由遠及近,又帶來好幾個重癥幫眾。袁菲菲叫住搬運小隊,就隻簡單地囑咐兩句,便把重癥幫眾安排給手下,又將抬擔架的小夥子們派了出去。她乾練地調度場間諸人,讓臨時救治站高效運轉,可縱然已經拚盡了全力,卻仍無法阻止愈發惡化的現狀。   在場的重癥者,大多擁有血欲後期修為,基本都是幫中的精銳成員。相較於胸悶、體熱、亢奮、失智的輕癥者,他們的情況明顯更加糟糕。救治站裡數十名重癥者,幾乎都出現了嘔吐、抽搐、腹瀉、脫力等癥狀,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抽搐驚厥,繼而在窒息中陷入昏迷。   通過簡單的檢查,袁菲菲初步斷定,大家很可能是中了毒,且越接近血欲後期癥狀越重。可由於眼下情況危急,她隻顧得上給重癥者維持生命,卻根本沒有時間探查毒物來源。同時她心裡非常清楚,幫中血欲後期之人不在少數,接下來勢必還會有重癥者被送來,給本就不堪重負的救治人員繼續加碼。   聽取情況,分析形勢,安排對策,統籌實施。   灌藥、降溫、心肺復蘇、靈能驅毒、清理嘔吐物、安置新患者。   袁菲菲忙前忙後,在負責指揮的同時,還要分神參與救治工作。   作為米罡的左膀右臂,她平素行事利落縝密,深得同伴們的信賴。   危急關頭,場間諸人也把她當成支柱,遇到任何麻煩都會向她報告。   可大家似乎忘了,這位乾練的高挑女子,同樣也擁有血欲後期修為。   目眩、體熱、惡心、煩躁、呼吸困難,並伴有靈能衰退的預兆。   頂著愈發強烈的不適感,袁菲菲依舊埋頭苦乾,從始至終毫無怨言。   “救救我......救救我......”   一名男子氣息紊亂,咬牙切齒地爬過來,伸手揪住袁菲菲的褲腳。他的表情猙獰可怖,眼球裡布滿了鮮紅血絲,喘息聲聽起來極為駭人,就像是無數肺泡正在哀鳴,哭嚎著想要奪取空氣中的氧分子。   “放鬆下來,穩住情緒。”   袁菲菲蹲下身子,將那男子翻了個麵,一邊輕言細語地安撫,一麵釋放出精純的靈能。待對方的呼吸趨於平穩,她才喚來副手接替工作,自己則快步跑到大樹後麵,默不作聲地吐了幾口酸水。   此時此刻的袁菲菲,狀態其實同樣不好。   尤其在動用靈能以後,不適感便會猛然加劇。   她不明白眾人的異狀因何而起,更不明白為自己為何尚能忍耐。   隻知如果事態繼續擴大,九天幫恐怕就要遭重了。   “菲菲!怎麼樣了!”過得片刻功夫,米罡如靈狐般絕塵而來,後麵跟著麻曙率領的巡邏隊。   “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得趕緊確定原因。”袁菲菲聽到米罡的聲音,急忙抹去嘴角的胃液。   按袁菲菲的說法,大家大抵是中了毒,高修為者普遍癥狀較重,而低修為者反應普遍偏輕,且與饕餮欲的表象有幾分相似。米罡聽罷瞇眼環視四周,當即確認了袁菲菲的判斷,內心也隨之湧起異樣的感覺。   “血欲之心哪兒有這麼厲害啊......”麻曙聞言不禁滿腹疑雲。   “而且他們幾個都吃藥了呀?”一個小夥子指向幾名重癥者。   “吃藥......饕餮欲......吃藥......”米罡眉頭緊鎖,沉默著思考片刻,某一刻突然想到什麼,眼中驀地放射出寒光,旋即豁然望向麻曙身後。“羅哥,黃哥,你倆吃凈魂丹了嗎?”   “當時藥不夠了,我就沒吃。”被問到的羅姓男子開口回答。   “我尋思暫時用不著,就給孫大媽了。”另一名黃姓男子說道。   由於凈魂丹數量有限,金仙曾向司馬日天諫言,提議優先給高修為者服用。可鑒於某些人實力雖強,饕餮欲的表象卻不嚴重,司馬日天便調整了分藥方案,將部分高手排除在優先名單之外。同時還有少數成員,在拿到凈魂丹以後,自忖身體狀況尚可,便私下將藥物讓給了同伴。   於是便有沒吃藥的高手,以及吃了藥的老弱病殘。   “金仙帶來的那幾個呢?”米罡沉吟半晌,突然沒頭沒尾地問道。   “昨天就沒見著,應該是派出去偵查了?”麻曙思忖片刻後回答。   “楊檮呢?”   “不知道。”   “......”   聽了這番回答,米罡不再言語,徑自閉目陷入沉思。   過得數息,她重新睜開雙眼,瞳仁深處迸發出異芒。   “菲菲,在盡量保證不死人的前提下,抽出人手優先排查中毒原因。麻曙,現在開始,沒吃過藥的都歸你管,你看情況給分成三撥。一撥來這兒,幫著菲菲她們。另外一撥維持秩序,保證大夥兒別自相殘殺就行。再有一撥全挑能打的,在附近做好巡邏警戒,有人來犯千萬別手軟。”   “明白!”袁菲菲和麻曙異口同聲地回答。   “另外,如果碰上楊檮......羅哥,黃哥,到時候你倆先出麵,盡量把他騙來找我,要是他敢反抗的話……你倆就配合麻曙,把他打殘了押來見我。這事兒先別聲張,其他情況隨機應變。”   米罡沒多做解釋,說罷驀地竄了出去,眨眼消失在視線之中。至於麻曙和巡邏隊員們,則被這一番話嚇得不輕,對其內在邏輯更是無法理解,於是紛紛朝袁菲菲投以求助的目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聽她的,照做吧。”   “菲菲姐,啥意思......”   “希望事情沒到這一步,但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你們到底在說啥......”   “要是楊檮叛變的,你可千萬別心軟,不然死的就是你。”   “......”   “動起來吧。”   袁菲菲沒再廢話,使勁推了麻曙一把,便扭頭去救重癥者了。麻曙怔怔站在原地,先是拍了自己兩巴掌,隨後才艱難地邁開腳步,率領巡邏隊員們沖向河流中遊。   同一時刻,米罡也在營地裡狂奔,隻見周圍盡是狼藉之態。   作為幫中二把手,米罡熟悉大家的性情,也見慣了人們的激情,所以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今天的氣氛與平日截然不同。那是種混亂的氣息,夾雜著漫無目的的暴戾,料來絕非同伴們的本願,八成是那凈魂丹搞的鬼。   早在事發之初,米罡便尋至主帥棚屋,卻發現司馬日天不見蹤影。她先前顧不上找人,隻得優先處理手頭的麻煩,待將一切初步安排妥當後,便又開始滿世界地尋找對方。   因為她雖然能應付不少事。   可緊急關頭還得靠他鎮場。   「你乾嘛呢......」   「跑哪兒去了......」   「得趕緊找到......」   “都給我停下!!!!!”   暴喝驀地響起,令寰宇為之震顫,打斷了米罡的思路。   腳下驟然降速,黃發女子停在原地,旋即長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