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沒有使用神術,扛著楊堂堂正正的從正門離開,走時還不忘帶上門,把斯溫和曼弗雷德留在麵包房內。 斯溫其實不太願意和曼弗雷德獨處,他對這位家族豢養的吸血鬼知之甚少,隻知道曼弗雷德已經在傑裡柯家族中存在了數百年,吉昂家族的先祖米德萊特斯一世在位之時,家族記載中便已經出現了曼弗雷德的活動痕跡。 看著這個相貌兇惡卻笑容和善的家夥,斯溫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僅僅是和其待在同一個空間內,斯溫都擔心吸血鬼會在背後悄悄使什麼壞心眼。 麵包房內安靜了許久,斯溫受不了死寂一般的沉默,隻得找話題:“伯爵大人收到我的信了?” “斯特拉頓男爵親自轉呈,隨即伯爵大人便派我來了。”曼弗雷德深吸一口氣,似乎對空氣中的爆炸餘煙十分沉迷,“我到德維德斯之後,一直在暗中查詢馬格努斯大人的下落,同時暗中保護您。請您盡快離開德維德斯,有那頭銀狼在,我沒辦法騰出來手來再幫您處理其他麻煩。” 斯溫點點頭,這算是意料之中的事。雖然曼弗雷德實力很強,能夠和傳奇屠魔人抗衡,但在德維德斯這種勢力錯綜復雜的地方,這個吸血鬼一旦暴露,很可能會遭到教會不遺餘力的圍剿,所以除非遇上十分危急的情況,他都不方便出手。 “你知道其他人那邊的情況嗎?” “多納特爵士那邊遭遇了一些麻煩,但應該不需要擔心,倒是您那位魔法學院的同學可不太妙。” 斯溫眼角跳了跳,看來曼弗雷德對德維德斯的情況了如指掌,就連烏爾霍的事情都知道。 “他遇到了誰?” “紅衣執事拉茲多納,能夠晉身紅衣執事階,他的神術水平可比剛才那頭銀狼的小徒弟強多了。如果您的同學能夠從他的手下逃脫,那我誠摯建議您最好招攬這位年輕巫師,他會很有前途的。” 笑嘻嘻的話語卻不能讓斯溫感到絲毫的輕鬆,他和烏爾霍約定分頭突圍,至少要有一個人到薩克莊園通知羅蘭·圖爾帶小王子約洛離開,然而敵人也想到了這一點,派出了全部力量對斯溫等人進行圍追堵截。 “你有什麼建議?” “不要去薩克莊園。”曼弗雷德浮誇的笑容收斂了些,“有一個我也對付不了的家夥已經埋伏在那裡了。他的目標不是小王子,也不是您,更不是我,或許,我是說或許,他是在等待伯爵大人,萬一伯爵大人真的傳送到了這片土地,他一定會出手。但除了狩獵巫師之外,他不會摻合皇位爭奪這種世俗事務。” 曼弗雷德說得斯溫悚然而驚,他很難想象還有人能夠狩獵歐內斯特伯爵,那可已經是站在人類巫師頂點的存在。 “敵人在幾座城門都已經安排了人手埋伏,您最好走學士街,往西麵的馬庫斯門離開德維德斯。” “那裡敵人的力量最弱?”斯溫問道。 曼弗雷德露出了神秘微笑。 “掌璽大臣梅利·秋斯把守此門。” 斯溫一怔,他沒想到梅利·秋斯居然會離開提亞馬特宮參與戰事,不過這確實是個機會,從兩次禦前會議,斯溫便大致看出這家夥是個外強中乾的草包,內閣中沒有一個人真聽他的命令,權力被阿蘭斯·佩薩大幅度侵奪,而且還喜歡首鼠兩端,明明已經一隻腳踩上了特拉維耶的戰車,卻又不敢公開宣稱支持特拉維耶家族。斯溫都可以想象到,等尼古拉斯進入帝都之後,這位內閣首席會是何等落魄的下場。 “我能給您的建議隻有這些了。”曼弗雷德躬下身子,鞠躬行禮的姿勢還是那樣浮誇,就好像是馬戲團的黑熊在表演雜技一樣,“我會盡力救出您的父親,請您不要顧慮,盡管往北方去吧。” 說完,他的身形突然崩塌,化成無數水滴落下,在地麵上留下不知是汙水還是臟血的深色痕跡。 “還是那麼臭啊……” 斯溫捂著鼻子,走出這間麵包房,在昏暗的室內待久了,外麵的陽光竟有些刺眼。 迎著落日的餘暉,他望向北麵的城墻,又看了看南麵的街道,那是薩克莊園和凱旋大道的方向。 在斯溫遙望的哪個方向,在凱撒門前,烏爾霍遭遇了最棘手的敵人,紅衣執事拉茲多納。 不係冠、不束帶、不飾紋,拉茲多納立在城門旁,緋紅執事法衣被肌肉撐得緊繃,一個人便仿佛擋住了二十多米寬的凱撒門,因為城內戰氛詭譎而倉皇出城的行人看到城門處立了一位高級教士很是意外,但見拉茲多納不阻攔他們,便在胸前虔誠的劃了秩序十字,口誦聖四文字,急急的出了城。 “人不要誇口說驕傲的話,也不要出狂妄的言語。因上主是大有智識的神,人的行為被他衡量。 敬畏上主,在乎恨惡邪惡。那驕傲,狂妄,並惡道,以及乖謬的口,都為我所恨惡。” 拉茲多納閉著雙目,誦念著《啟靈書》中的經文,莊嚴肅穆的聲音仿若來自於天堂之上,使此地更顯神聖。 烏爾霍吞咽著口水,本能的想要繞路避開這位紅衣執事。他看了看街道上有限的行人,硬著頭皮調轉馬頭準備折返。 “來自利維坦島的巫師,若能在此幡然悔悟、懺悔罪行,聖達洛斯亦會欣納你等。” 空氣驟然凝固,烏爾霍掣著韁繩的手頓在半空中,那紅衣執事陡然睜開雙眼,火炬般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盯住了他。 聽到“巫師”這個詞,周圍的行人也紛紛閃開,緊張的看著烏爾霍。 烏爾霍擺出笑容掩飾自己的緊張,在馬背上緩緩轉過身來,開口解釋道:“執事閣下,您認錯了,我是來自金砂城的霍裡爾商人,不是什麼利維坦島的巫師。” 他話音剛落,猛然抬手,手中凝聚的火箭瞬間射向了拉茲多納,同時奮力揮鞭,一點時間也不耽誤。 拉茲多納隨意一揮手,如同擋開小孩子丟來的玩具一樣,很輕鬆的掐滅了這枚火箭。 “賞罰在我,要照各人所行的報應他。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我是初,我是終,我是善,我是罰,現在你們君王應當醒悟,你們世上的審判官該受管教,當存畏懼侍奉上主,又當存顫栗而快樂。” 紅衣執事邁開雙腳,似乎並不著急追上烏爾霍,沒有使用銀狼和楊那種絕速神術,他的進攻步調很穩重,卻讓烏爾霍感到自己無處可逃。 烏爾霍心中深感無奈,他所掌握的三個魔法,錯位視界是偵查型的魔法,眼下派不上用場;遺忘咒對拉茲多納這種級別的神術者,幾乎不可能有效果;唯一能夠拿來戰鬥的隻有毀滅係的火箭術,然而剛才拉茲多納掐滅火箭的動作已經證明,烏爾霍的攻擊對紅衣執事而言完全是不痛不癢。 本來,掌握了遺忘咒這種魔法的烏爾霍是最容易找到機會溜出德維德斯的,但卻正好撞上了最棘手的敵人。戰鬥不是他的長項,事到如今烏爾霍隻能逃跑,他想不出自己能夠逃到哪裡去,所能做的隻有盡力逃跑,即使跑不掉,也可以為斯溫他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你們饒恕人的過犯,你們的上主也必饒恕你們的過犯;你們不饒恕人的過犯,你們的上主也必不饒恕你們的過犯。” 烏爾霍聽到誦念經文的聲音就頭大,好似那是催命的咒文一般。 紅衣執事用手指夾起一枚銀幣,對準百米開外的烏爾霍擲了過去。 這枚比火槍的子彈還精準的銀幣命中了烏爾霍胯下的馬匹,連帶著刮下了他大腿上的一塊皮肉。烏爾霍狼狽的摔落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捂著傷口。 這家夥的神術是力量和肉體方麵的強化,這種恐怖的力道,就是巨魔也會被他徒手撕碎吧? 倒在血泊中的馬匹淒厲哀鳴,大口喘息著等待死亡。烏爾霍不想落得這個下場,咬緊牙關,掏出兩支藥劑,紅色的正是他之前給過斯溫的再生藥劑,傾倒在傷口上,劇烈的疼痛感刺激得他又忍不住慘叫起來,臉孔因為疼痛漲得通紅,青筋如同要從體內鉆出來一樣高高矗起。 強忍著疼痛,烏爾霍把另一支綠色的藥劑一口氣灌進喉嚨。看了眼一步步靠近的拉茲多納,烏爾霍踉蹌著疼痛站起來,再次開始逃命。這次他吸取了教訓,往路旁的小巷裡鉆去。 利用藥劑帶給自己的速度增益,迅速與拉茲多納拉開距離,好似傷口一點沒有影響到他。 拉茲多納看見了這一幕,卻依舊不著急追趕。 “這個請借我用一下。” 拉茲多納很客氣的對路邊趕貨的車夫說道,躲在馬車後的車夫還沒明白過來這位執事大人要借用什麼,就看到裝了一車柴火的馬車被那個壯碩的紅衣執事舉了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朝著百米開外的人丟了出去。 頭頂上傳來的破空聲嚇得烏爾霍急忙殺出腳步,還來不及抬頭看,馬車就在他麵前轟然落地。 這已經不是子彈了,就是比茲凱南人造的十二磅炮也射不出馬車大小的炮彈,烏爾霍眼中,拉茲多納已經徹底變成披著紅色法衣的人形大炮,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了。 “抱歉,您這車柴賣多少錢,連馬車一塊我賠給您。” 和自己那匹挽馬一樣瑟瑟發抖的車夫這時候腦袋裡一片空白,看了看那怪物般的教士歉意真誠的麵孔,下意識比了兩個指頭。 拉茲多納不假思索就把自己的錢袋遞給了那車夫。 車夫訥訥接過錢袋,打開一看,裡麵居然全都是銀幣,連一枚金卡琳都沒有。他粗略數了一下,正好是二十九枚。 被那發“馬車炮彈”嚇壞了的不止是車夫,街上的行人在這聲巨響後就不敢再在凱旋大道上逗留,這條帝都最繁華的商業街再一次刮起了蕭瑟的風。 “瘋子。” 拚命逃跑的烏爾霍心驚膽戰,這種背對著大炮逃跑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唯一的好消息是拉茲多納確實和大炮一樣走的很慢,擁有驚人力量的同時,速度成了他的弱勢,這給了烏爾霍些許的希望。 就這樣跑下去,沒準有機會甩掉他。 正這樣想著,烏爾霍耳邊又響起了破空聲。 他本能的回頭望了一眼。 這一看幾乎讓他心臟都快嚇得停止跳動了。 拉茲多納竟然把自己扔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