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判決巴德·玖耳犯有失職罪,剝奪蔓穀城警備隊長職務,監禁五年。” 花泉宮的古藤大廳中,蔓穀城宮相佛可·火狐高坐於荊棘寶座旁,麵龐如鋼鐵一般嚴肅,毫不留情的對心腹下屬下達了判決。 圓廳中央的巴德臉色慘白,深感遭到了佛可火狐的背棄。他一直忠實執行著佛可的命令,最後卻失去了官職,還要被關入監牢,此刻巴德無比想要當著古藤大廳內一眾貴族喊出真相,可想到自己在蔓穀城的家人,他不得不咬著牙把淚和恨吞進肚子裡,低頭接受了這不合理的判決。 佛可如何看不出巴德心中埋藏的怨毒與恨意,但他心甘情願的被恨著。其這麼做並不是讓手下替自己承擔罪責,而是在保護巴德,佛可很清楚,如果不趁著被剝奪宮相權力前主導這場審判,換成其他人來住持判決,巴德除了失職罪之外,還有可能會被懷疑協助屠魔人刺殺卡特琳公主和斯溫,並為此擔上背叛帕維爾家族的重罪。相比之下,僅僅剝奪官職和監禁五年已經是極大的寬懷了。 斯溫遇刺後,阿瑪麗女公爵驚怒交加,連之前一直與斯溫為敵的佛可·火狐都為斯溫的生死緊張無比。這和卡特琳公主遇刺的性質截然不同,一旦斯溫死在了蔓穀城,傑裡柯家族就能以此為理由進攻穀地領。 這是帕維爾家族絕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利維坦島的巫師們是花園河穀最無能為力的對手,他們一直努力維持和傑裡柯家族的聯盟,就是為了避免傑裡柯成為敵人。要是因為斯溫的死而引發與黑巫師家族的戰爭,那麼穀地領數代人的努力,包括耗費了龐大人力物力打造的薔薇鐵壁都將失去意義。 更何況重傷的楊·達雷斯徹底證實了斯溫說的才是實話,佛可·火狐已經輸了。他竭力想要保護穀地領不卷入戰火,這個理念現在也沒有改變,他必須給傑裡柯家族一個妥善的交代。 佛可用盡了手段來搜羅證據。他親自勘察了現場,宣布刺殺卡特琳公主的刺客就是這名屠魔人,這不是宣道會對巫師的追獵,而是一場宣道會對吉昂的謀殺,宣道會的宗教身份無法為這一行為提供正義性的庇護,而斯溫便成了為保護卡特琳公主而遭到宣道會報復的勇者。 斯溫之前的嫌疑被順利洗清,就連獄中的德洛兄弟也被釋放——他們挨的嚴刑拷打便成為了巴德失職的證據,並且也極可能成為佛可失職的罪證。 三月二十一日,斯溫從昏迷中復蘇。同一天,傷勢嚴重重的楊也撿回一條命,被嚴密關押在地牢中,由五十名士兵日夜看守。 三月二十三日,卡特琳公主蘇醒,身體虛弱的她經過幾天的休養之後,指認屠魔人楊·達雷斯是刺殺她的兇手。 三月二十六日,接到阿瑪麗女公爵密令的薔薇鐵壁守將沙利·瓦爾特利男爵抵達蔓穀城。 近一周的時間內,蔓穀城的政治局勢發生了巨大改變,那些擅長揣度人心的宮廷貴族們敏銳的判斷出宮相佛可·火狐爵士即將失勢,迅速與這位往日炙手可熱的大人物保持了距離。 而值得人思考的是,這位宮相卻好像沒意識到“讓手下為自己頂罪”的策略失效,遲鈍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按部就班的處理著蔓穀城的日常政務。 三月二十八日,阿瑪麗女公爵下令召集家臣,在古藤大廳就卡特琳公主和斯溫·傑裡柯的兩樁遇刺案,審判佛可·火狐的失職罪責。 之前在古藤大廳審判巴德·玖耳的佛可,這一天變成了被審判的犯人。 帕維爾家族的赤翼馬鷲旗幟環懸於圓廳,從穹頂天窗落下的光仿佛是預留給佛可的審判席,他將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如同赤身裸體一般受盡各種目光。 佛可麵無表情,似乎仍舊沒弄明白他所身處的不利局麵,大跨步走進了圓廳,來到被陽光凝照的審判席,屈膝跪伏在荊棘寶座前。 荊棘寶座上的阿瑪麗女公爵看著自己信重的宮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知道在這種場合不能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想法,尤其不能讓人看出她現在心中滿是迷惘。 阿瑪麗不理解這段時間佛可為什麼會如此遲鈍,既不反擊也不自救,難免疑惑佛可究竟是不是與刺殺案有關。她沒有多少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某些人對佛可·火狐離開蔓穀城後留下權力真空垂涎已久,迫不及待的推動了這場審判,再加上安德烈·瓦雷的推波助瀾,阿瑪麗女公爵遂半推半就的同意了審判佛可。 站在荊棘寶座邊的安德烈侯爵捧著一卷公文,當著眾多貴族的麵開始宣讀佛可的罪名:“蔓穀城宮相,圖斯·火狐爵士之子,佛可·火狐,你和宣道會勾結,試圖謀殺吉昂家族的卡特琳公主與傑裡柯家族的斯溫爵士,背叛所宣誓效忠的帕維爾家族,你是否認罪?” 圓廳中貴族們交頭接耳起來,這罪名比他們之前猜測的失職罪更重,如果佛可承認謀殺,那等待他的就隻有死刑,否則阿瑪麗女公爵無法給傑裡柯家族一個滿意的交代。 佛可並沒有就這樣引頸就戮的打算,搖頭否認:“女公爵大人,我承認近段時間由於我的失職導致刺客潛入蔓穀城,傷害了吉昂家族的卡特琳公主與傑裡柯家族的斯溫爵士,此罪責我無法辯解,甘願認罪。但我可以向上主起誓,絕沒有和宣道會勾結故意將刺客放進蔓穀城!” 他當著眾貴族的麵俯首下跪。 “我願意接受您的任何處罰。如果我在這座蔓穀城最古老神聖的大廳中撒謊,願上主降罰於我。” 佛可的認罪也叫安德烈侯爵怔了一下,他準備了諸多證據,等著一條一條的和佛可辯論,但現在看來都用不上了。 “這麼說你承認自己有罪了,佛可爵士?” “我承認自己對卡特琳公主和斯溫爵士的遇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佛可低下頭,語氣很是坦然,似乎已做好準備接受他的命運。 “女公爵大人,案情已經明確,犯人承認了自己的罪責,請您裁決。” 裁決的結果是夫妻倆早就商量好的,阿瑪麗女公爵現在隻需要把早就準備好的話說出來就可以,但她看到圓廳中央麵無表情等待受罰的佛可,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蔓穀城宮相,圖斯·火狐之子佛可·火狐,你嚴重失職,致使吉昂家族的卡特琳公主和傑裡柯家族的斯溫爵士遇險,茲罷免佛可·火狐蔓穀城宮相一職,調往薔薇鐵壁戴罪立功。” 她沒有給予佛可更重的懲罰,雖然丈夫安德烈認為這樣的輕罰會使傑裡柯家族不滿,但阿瑪麗女公爵難得的對丈夫強硬了一回。 貴族們紛紛贊美起女公爵的仁慈,心裡猜測著下一任蔓穀城宮相的人選。結合最近沙利·瓦爾特利男爵被調入蔓穀城的動靜,這些權力場上的老鼠迅速嗅出了風向。 跪了許久的佛可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哀或喜悅,他隻是默默站起身,形單影隻的離開了古藤大廳。 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已經是犯人,身邊必然有監視的耳目,但他還是前往了花泉宮,去探望傷勢未愈的斯溫。 守備花泉宮的士兵是跟著沙利男爵從薔薇鐵壁調來的,他們不認得佛可,沒有放佛可進入,直到邵利通報了斯溫,征得他的同意,才允許佛可進入。 我竟然會在蔓穀城內被衛兵阻攔。 佛可·火狐不禁對著花泉宮的白馬噴泉長嘆了一口氣,以往他何曾有過這樣的遭遇。 斯溫的傷勢雖然用上了烏爾霍的再生藥劑,但畢竟是貫穿傷,目前仍未痊愈,好在蘇克森魔法學院的馬提亞斯·溫特教授強製要求巫師學徒們都必須接受騎士訓練,斯溫的身體還算健碩。楊·達雷斯的劍刃捅入他腹部後並沒有拔出來,因此未造成嚴重的失血,斯溫的身體狀況比較弱的卡特琳公主和重傷的楊要好不少,不妨礙他接見客人。 佛可見到斯溫時,躺在病床上的斯溫麵色蒼白,表情倒是頗為從容。 雖然是斯溫害得自己丟了宮相職位,又被發配到邊陲的薔薇鐵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佛可還是保持風度的問候了斯溫:“看來您身體恢復的還不錯,祝賀您。” 佛可不等斯溫回禮,自顧自坐了下來。“另外,我還要祝賀您成功將穀地領拉入了皇位爭奪戰的泥潭,花園河穀的花卉就要被戰火玷汙了。” 這時他們兩人已經不是敵人,看著失勢的佛可,斯溫的心情也頗為唏噓。 “您應該知道這是無法以個人力量改變的結果。您放棄反抗,束手就擒等待今天的審判,不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這個結果嗎?” “如果繼續和您對抗,即使穀地領可以避免皇位爭奪戰的漩渦,也會遭遇傑裡柯家族的攻擊。”佛可自哂一聲,笑容中多了幾分無奈,“說句不好聽的話,隻要您死在蔓穀城,歐內斯特伯爵就有充分的借口對穀地領出兵了,而且其他諸侯也沒有理由介入這場戰爭。相比之下,我寧可與特拉維耶為敵,至少金狐貍沒辦法輕易突破薔薇鐵壁。” 坐在靠背椅上的佛可脊背彎了下來,似乎他失去的不止是宮相職位,還有某些重要的東西也丟失在了古藤大廳。 神態頹然的佛可讓斯溫心中升起一股悲涼感,他其實並不討厭佛可·火狐這個人,甚至可以說很欣賞對方。佛可是難得有大局觀念的人,願意為了主君和故鄉犧牲個人的利益,這一點斯溫就做不到。 “佛可爵士,在我看來,您是穀地領中唯一有遠見的政治家,私下裡說一句,我和您的看法一樣,並不看好約洛·吉昂能夠登上皇帝寶座。” 佛可緩緩抬起頭,詫異的看著斯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