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張家,江苞本就陰鬱的麵容更添陰沉,悄聲道:“阿盛你知道張家的張林吧?” 陳盛點頭嗯了一聲。 隻聽江苞繼續說道:“張林平時喜歡結交遊俠,蓄養死士,我也是他家門客。” 說到這他停住了。 盡管四周昏暗,門也緊閉著,他還是轉頭虛探了一番,好像要說什麼見不得的事情。 陳盛也悄悄地靠近過來,豎起耳朵。 “張林他早已關注阿盛多時,聽聞你勇武善射,有意結交你,如今你打虎之後恐怕名聲會更加響亮,我猜他不日就會登門拜訪! 若是阿盛隻求自家溫飽,去張家當門客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我既然已經知道阿盛的誌向,有些話就不能不說,那便是絕對不能與他結交太深。” 陳盛聞言心領意會,江苞身為張家門客,卻說出這般肺腑之言,這是把他當成自己人。 “張林的恩義隻是用來對待那些遊俠,好讓他們為自家賣命,可曾見過他對哪個黔首有一丁點的恩情?相反,他苛待自家佃農,恨不得吃乾抹凈,所以他深得遊俠推崇但卻不得本地鄉裡人心,與他深交定會被鄉裡人唾棄。” 江苞娓娓道來。 “阿苞說的是。”陳盛感激地說。 “張林對待遊俠也算是恩義至極,金錢女人絕不吝嗇,甚至包庇逃犯為其脫罪,能為他效死之人不下百數!” 聽此陳盛已然明白張林此人,有俠義之名但無本地人心,典型的地主豪強。 在陳盛看來重遊俠而輕農民這是舍本逐末,那些遊俠死士固然可以幫張家守住一時財富,但人數眾多的農民才是立身之本。 “阿盛可知咱們南留亭的亭長?就是因為想為亭裡做些善事,便被張林針對上,最後竟也被逼的辭官而去。” 江苞輕嘆了口氣,心中顯然對張家也頗有不滿。 陳盛沉思了片刻,開口道:“張家可有郡裡的關係?” 前幾次就聽江苞說過縣裡的功曹黃武是張家的女婿,既然聊到這,他便再問清楚些。 江苞搖了搖頭,“官麵上的關係隻有和縣裡的黃家是親戚,倒沒聽說有郡裡的關係。” 二人繼續談論張家的事,江苞知無不言,原本他隻想提醒一下陳盛,沒想到陳盛竟然越問越細,心裡不由得瞪的冒出一個念頭,阿盛該不會是想要做這種大事吧? 到了後半夜,天氣愈發寒冷,江苞也不嫌棄帶著血腥味的陳盛,讓出半邊的被褥叫他一起取暖,二人徹夜長談,抵足而眠。 ...... 次日艷陽當空,陳盛睡到中午時分才起床,總算是消除了這連日的疲勞。 至今一個多月,他忙碌奔波,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等到今日閑了下來,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來到劉虎的家中,兌現前幾日的諾言,將三百錢借給他還賬,又借他五百錢為妻子看病。 那劉虎挺壯實的一個大漢,當場就跪在地上不起,聲嘶淚流,“阿盛之情永世不能忘!” 真是一分錢難倒好漢吶。 等陳盛進屋見了劉虎之妻後,方才確信劉虎當日所言,那張管事是有意設計他。 隻因劉虎妻柳氏生得五官精致,皮膚白皙,柔弱間又頗具成熟風韻,與一般農婦真是天差地別。 “竟有如此農村美婦?” 陳盛見過柳氏安慰一番,便囑咐劉虎最好自己再去縣裡找個醫師為妻看病,而且此事恐怕不會就這樣了卻,最好要處處小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劉虎連聲答應。 ...... 一連幾日,陳盛都沒去打獵,而是待在家裡教弟弟妹妹學字讀書。 時近寒冬,中午的烈日嬌陽反倒是暖和宜人。 陳盛和弟弟妹妹坐在院子裡,圍著碎石塊堆砌成的石桌玩起了五子棋。 “二兄你又輸了。”陳蘭看著五子相連的碎石棋子得意地說道,偏偏又瞪著無辜的眼神。 “再來再來!”陳衛氣得直喘氣。 一旁觀戰的陳盛悠閑地伸長腿,用手捶了捶,笑嗬嗬道:“阿衛你不能太著急,不然就上小蘭的當啦。” “唏律律!”一道馬的嘶叫聲從低矮的黃土墻外傳了進來。 陳盛站起身轉頭看去,隻見一群人浩浩蕩蕩結伴而來。 圍墻很矮,一下子就能看清來人。 為首的男子身著華彩褥袴,腰上劍鞘畫虎紋龍,隻見他麵容廣闊,雙目神采奕奕,唇上的一簇短須修剪地整整齊齊。 “阿盛!是張家的大郎來了!” 江苞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他倏地跑到前頭,打開陳盛家的院門,而後恭敬地迎接眾人入內。 “在下張林,字子茂,得眾好友偏愛,呼我為俠義張大郎。” 為首男子便是張林,他麵笑容展,大大方方地作揖道。 “足下可是那百步穿楊,揭榜殺虎的陳君?” 陳盛連忙迎了上去,作揖回禮道:“不敢當,在下正是陳盛,早聞張家大郎之名,聞名不如見麵,足下神采非凡,意氣軒昂呀。” “哈哈哈!”張林喜笑顏開,不禁挺直胸膛,“陳君喚我表字即可。” 陳衛和陳蘭也跟在陳盛身旁兩邊,學著兄長作揖。 他們好奇地打量眼前這群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心中訝異,大兄何時交了這些衣裳華彩的朋友? “家中簡陋,是我怠慢各位。”陳盛連聲道歉道。 來人眾多,把小院擠得挨山塞海,進不來的人都隻能站在院子外。 “不不不,是我等唐突。” 張林毫不介意,隨即揮了揮手,示意江苞將馬牽上前來。 隻見此馬神俊非常,其四肢流暢,後臀肌肉飽滿,頸部修長有力,披著棕色鬃毛,毛發順滑發光,顯然是精心打理過。 “此馬是我從幽州買來,正所謂寶馬配英雄,望陳君不吝收下。” “這......”陳盛推脫道,“此馬貴重,我不能收。” 這高頭大馬一看就不是凡品,最少價值十萬錢,陳盛雖然見之歡喜,但怎能無功受祿? “陳君可知像這樣的馬,有多少死在那大虎口中?” 張林板著臉,皺起眉頭說道:“我往來南北販馬,走的便是野豬林那條道,大虎為禍鄉裡,更讓我損失慘重,如今陳君為民除害,難道不是幫了我張家的大忙?這區區一匹馬?難道還能比陳君的高義貴重嗎?” 此話有禮有節,張林帶著責備的語氣既誇獎陳盛一番,又讓他難以拒絕。 “阿盛你就收下吧。”牽著馬匹的江苞勸說道。 “那便多謝張君厚禮。”陳盛不做扭捏。 這浩浩蕩蕩的人群,不知引來亭裡多少人的眼光,眾目癸癸下若是不收張家的禮,豈不是落了張家的麵子?雖然江苞說過不能與之深交,但也不是說直接拒絕。 陳盛自然知道這個度。
第一十六章 張家登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