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黃瑛打算明日一早就啟程，就在收拾行裝的時候，她始終覺得像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物什，可就是想不出來。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她才恍然大悟：應該往熊家去走一遭啊，畢竟此時不去看一眼的話，這輩子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 　　黃瑛又換上了一身男裝，還戴了帷帽，乘著夜色到了飛廉二哥家的門口，此時熊家附近還走動著幾個皇城司的弟兄。黃瑛的身邊還帶著銀環，眼見熊家人出來相迎，黃瑛便上前施了一個官禮道：“勞駕太夫人、巡檢、夫人，小女罪過！此次前來乃是受梁都知差遣，特來家中問候！” 　　“怎麼？是不是我們家老三出了什麼事？”一進院門，熊母變色道。 　　“太夫人不要誤會，小女隻是例行公事，外麵天冷，咱們裡麵說話吧！” 　　“好，尊使這邊請！”熊白澤道。 　　“是啊，是啊，尊使快屋裡坐！”二嫂喜上眉梢道。 　　黃瑛到了熊家的客廳裡，她依舊沒有摘去帷帽，待她敘過禮坐下後，便指著自己頭上道：“隻因職責所係，怠慢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明白，明白，貴司不同於別處，不容有失！”熊白澤點頭道。 　　黃瑛讓銀環呈上了一個蒙著紅綢布的小托盤，那是她自己掏的六百兩紋銀，黃瑛向著熊母微笑道：“這是梁都知的一點心意，還望太夫人笑納！” 　　熊母命丫鬟收了，施禮道：“請代老身謝過梁都知！” 　　“小女此來，也是代傳梁都知幾句話，都知說，如今熊指揮使身負皇命，職責重大，為免指揮使分心，我皇城司上下自當力保指揮使親眷周全！都知還說，這段時日，為免發生意外，還請太夫人、巡檢一家人多受些委屈，無事盡量少出門戶罷！” 　　“有勞都知費心了，熊某全家銘感五內！有請尊使上陳都知，我熊家上下自當謹身奉教！”熊白澤拱手道。 　　二嫂剛才假稱去方便，轉到內室去數了一下銀兩，此時已經滿麵紅光地回來了，她親自端了一盞茶湊到黃瑛跟前道：“應該的，應該的，如今朝廷這般看重我家老三，我們這些親眷雖說也幫不上什麼，可也絕不能拖他的後腿！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尊使不要客氣，吃茶吃茶！” 　　熊母見兒媳婦一心巴結，如此不顧體麵，不免狠狠剜了她兩眼，黃瑛看在眼裡，心裡不免暗自發笑。黃瑛向著熊母道：“熊指揮使的千金此刻睡下了嗎？若是方便，小女想見一見，圖個放心！” 　　“還沒睡呢，在後麵呢！”熊母一指道，轉身就吩咐丫鬟去叫來了小馨和熊白澤家的幾個孩子。 　　等到孩子們都來了，熊母起身介紹道：“怕這孩子見了你認生，就讓這幾個大的一同跟來了，尊使，這就是老身的孫女，乳名小馨！馨兒，快叫姑姑！” 　　小馨怯怯地上前，叫了一聲“姑姑”，小馨長得倒是挺乖巧可愛的樣子，黃瑛看了心裡很喜歡，便從懷中取出一個泥塑的摩羅，湊上前俯身下去說道：“小馨真乖，這個給你好不好？” 　　那摩羅著乾紅背心，係青紗裙兒，還有背兒、戴帽兒，做手執新荷葉之狀。小馨很喜歡這個禮物，就高興接了過來，可她還是忍不住好奇道：“姑姑為什麼在屋裡還戴著帽子啊？” 　　黃瑛早已猜到會遭遇如此一問，於是她便向著小馨掀起了帷帽的一角，兩個人對視了一下，黃瑛指著自己的臉，孩兒氣地笑道：“你看姑姑的臉上臟了，還沒回家洗呢，沒法見人了！” 　　黃瑛的臉上事先塗了一點墨汁，小馨看後就笑了，拉住她道：“我也這樣，姑姑留下來，讓翠玉姐姐給你洗洗吧，我的臉臟了，都是翠玉姐姐幫我洗！” 　　“不麻煩她了，姑姑是大人了，還是回家自己洗吧！”黃瑛說著就放下了帷帽的角。 　　“姑姑，你為什麼要穿男人的衣服？”小馨牽住黃瑛的衣襟抬頭道。找書苑 www.zｈaoｓhuyuａn.cｏm 　　大家都笑了，黃瑛愛撫了一下小馨的頭，笑道：“因為姑姑家裡沒點燈，出門的時候就穿錯了衣服！” 　　“哦，是這樣啊，那姑姑在家裡一定很害怕吧，要是家裡黑，我就很害怕！” 　　“那讓姑姑住在你家裡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馨拍著手，“我的娘親不在了，姑姑就留下來做我的娘親吧？好不好？” 　　眾人一陣哄笑，而小馨一番無忌的童言，居然歪打正著在黃瑛的心事上，她倒有些羞怯起來，忙站起來，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 　　還是熊母出來打圓場道：“尊使見笑了，我這個孫女年紀還小！” 　　“這孩子怪可憐的，來日事了了，是該讓熊指揮使多考慮一下續弦之事了，嗬嗬！”黃瑛靦腆道。 　　熊母連忙命人將孩子們帶了下去，大人們都沒有回復孩子的問話呢，就這麼倉促地將她帶了下去，讓黃瑛心裡有些放不下，總覺得自己有點傷害了小馨，何況這孩子真的讓她很喜歡。 　　臨走前，黃瑛又讓熊家把翠玉請了出來，她對翠玉耳語道：“明日就帶著小馨到龍津橋那邊的李家成衣鋪去做件新衣服吧，你自己做一件，也給小馨做一件，我已經跟他家打了招呼，不收你們錢的！” 　　李家成衣鋪是汴京有名的裁縫鋪子，翠玉早已聞其名，隻是從來都隻有羨慕別人去到那裡做衣服的份兒，如今她一聽還有這等好事，當即點頭應下了。等到回家的路上，黃瑛便專程繞道李家成衣鋪，跟店家打了一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