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飛廉的身上被燒著了,他趕緊在地上打起滾來,所幸飛廉早就預見,馬擴等人手裡都準備好了水袋和沙土麵,他們趕緊沖到飛廉身邊,一麵護住他,一麵將水和沙土麵都撒到了他身上! “熊兄,你沒事吧,熊兄,你醒醒!”馬擴晃著身上還在冒煙的飛廉。 不知為什麼,飛廉突然暈了過去,看了看身上也沒有大出血的地方,馬擴隻好使勁掐了掐他的人中,這才讓飛廉醒了過來。飛廉慢慢地睜開眼,半晌無語,許久方看著馬擴道:“剛才我跑得急了,打滾時沒加小心,頭撞石頭上了,都暫時失憶了!” 馬擴趕緊拿下了飛廉的頭盔,仔細地摸了摸,飛廉的後腦上果然磕了一個大包。 此時,官軍受吊橋被砍斷的鼓舞,開始了全麵反攻,這時東城方向的官軍也陸續趕來,他們開始追殲尚未來得及回城的房家軍。房家軍無力抵擋官軍的攻勢,隻好冒險闖入了火陣,又被燒傷了不少人。 “不要管我,你們快去幫忙!”躺在地上的飛廉推著馬擴,“剛才給我身上射得太疼了,恐怕全是淤青,這會我得先歇歇了、歇歇了,嗬嗬!” “好,我去幫忙,熊兄你好好歇著吧!”馬擴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張叔夜擔心敵方的增援趕來,所以急於入城,他一麵命弓箭手向城上壓製射擊,還投擲霹靂彈,一麵命人打濕了衣服沖向了吊橋。十幾個官軍很快便沖到了城門下,他們一麵進攻,一麵又拋灑沙土試圖將大火撲滅。 甕城是城門外修建的半圓形或方形的護門小城(也有在城門內側的特例),屬於城墻的一部分。甕城兩側與城墻連在一起,設有箭樓、門閘、雉堞等防禦設施,可加強城堡或關隘的防守。房氏兄弟嚴令手下兄弟堵住甕城,等到他們眼看著官軍已殺進來百十人,甕城三道城門有兩道都沒有來得及關上時,又試圖故技重施,想要用猛火油點燃甕城。可是官軍與房家軍貼得很近,如果放火,就可能傷及自家,但房正攸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眼看房士鐸已經脫險,於是命令城上眾人拋擲猛火油桶,結果讓甕城又頃刻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很多官軍弟兄身上都被燒著了,他們鬼哭狼嚎著四處亂撞,試圖回身跳入護城河中滅火,一時場麵異常慘烈!張叔夜見此情形,急得滿頭大汗,他心知如果此時退縮,必將功虧一簣,所以他當即下令眾人道:“都將衣服弄濕,蒙住口鼻,咱們就披著一身濕衣服闖過去!” 眾人都趕緊從護城河中舀了水把身上打濕,張叔夜也不顧眾人的勸阻,在讓人打濕衣服、蒙好口鼻、包裹住頭後,便操起一根長槍,親自帶著大夥沖到了火海中! 官軍還在用雲梯登城,與此同時,他們又用床子弩射了十幾支巨箭到城墻上,或抓或踩住這些粗大的箭桿也可以幫忙登城。眾人受到張大人的激勵,開始加緊了攻勢! 在張叔夜的強烈感召下,眾人吶喊著闖過了甕城,等到張叔夜沖過甕城時,他的眉毛、胡子都被燒著了,侍衛趕緊幫他滅了火。眼看官軍勢大,房正攸又命人投擲一種可以釋放毒煙的霹靂彈壓製甕城中的官軍,終於將官軍斬為前後兩截。 張叔夜顧不得後援不繼了,他親自抄著長槍沖上前去,雙方就這般在青州城中混戰起來。張叔夜身邊此時隻有不足百人,麵對越來越多的敵人,尤其是精悍的房家精銳,明顯占不到優勢,何況這一回官軍都沒能騎馬,很多人本來又在過火場時不同程度地燒傷了,所以局勢對他們非常不妙! 為了防止城上的房家軍弓弩的襲擊,張叔夜帶著眾人轉入了街市之中,試圖憑借房屋、街道的掩護與房家人馬繼續周旋。可是房家人馬四處放火,弄得張叔夜等人幾無容身之地,眼看就要下令突圍,以便各自為戰…… 房正攸負責解決已經入城的官軍,而房正倫負責對付城外的官軍。 此時,房正倫正指揮著對登墻官軍的反擊,他這邊的人手有些捉襟見肘,隻好利用僅有的兩架猛火油櫃朝著登城的官軍做威懾性噴射,又讓人多丟了一些霹靂彈、“西瓜炮”等物,才總算遏製住了官軍的勢頭!這“西瓜炮”尤其是守城的利器,此炮從外觀看是一個西瓜大小的空心圓球,那圓球是用泥巴製成的,球中可以裝填火藥,周圍留有小孔,從這小孔中安裝引信,外麵再用木框圍護,以防摔碎,為增進殺傷之效,還可在火藥中摻雜一些有毒之物!當有敵人攻城時,即可點燃引信,拋擲城下。因殺傷之力甚大,為守城第一利器,故又名“萬人敵”!不過由於事起倉促,房家所儲備的“西瓜炮”非常有限,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不敢輕易使用。 東城援兵也陸續趕過來了,房正倫站在城頭上目睹城下狼狽不堪的官軍,心中不由大喜,眼看著這波危機即將化解,不禁身上一陣鬆快! “房正倫,看箭!”一個影子突然躍上了城墻,然後大喊一聲道。 前一刻房正倫還在指揮著眾人搬運軍械,由於人手不夠他還抽調了幾個守城的弟兄過來幫忙。此時,房正倫聞聲後轉頭瞟了一眼,哪知就在這轉瞬之間,一支飛箭呼嘯而來,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太陽穴處,結果貫通其顱,頓時血流披麵!房正倫一句話沒有喊出來,便痛苦地倒在地上,還沒滾幾下,便死掉了! 射死他的人,正是踏著巨弩的箭桿登上城墻的馬擴,本來他就認識房正倫,在飛廉與張叔夜的激勵下,這一回馬擴也決心冒險一戰,來它個“擒賊先擒王”!結果由於房正倫在得勝之後一時疏於防備,竟真的被技高人膽大的馬擴幸運地一擊而中! 房家眾人見狀趕緊向馬擴還擊,馬擴眼見已經得手,忙飛身躍下了城墻,並且嘴裡還大喊著:“房老大死了,房老大死了!” 同來的趙興的兄弟們也都跟著大喊“房老大死了”,而且一片歡騰之聲,官軍受此鼓舞,又開始了新一波的巨大攻勢!而房家一方由於房正倫的死,軍心委實大受動搖,房正攸聞聽噩耗後,一時也慌了心神,他在草草地看過大哥的屍首後,便繼續指揮反擊,可心中的底氣頓時弱了很多! 房正倫雖然平素不大管事,可他對待手下人還算大方,又肯擔當(比如被流放沙門島),加之他大肆賑濟流民,在籠絡人心方麵很有一手,所以房正攸在很多大事上都要尊重大哥的意見。何況正因為有大哥在,侄子房士林才與他這位叔父勠力同心,一旦大哥故去,房士林便很難被駕馭了。 房家的人雖然多少可以化悲憤為力量,可那些原來的流民、暴民卻驚恐不已,他們的心中原本就隻認房正倫,不認房正攸,加上張叔夜此前已經有言在先,隻抓首犯不問脅從,所以房正倫這一死,這些人首先四散奔逃! 青州城中本來就沒有多少房家精銳,加上流民潰散帶來的混亂及士氣的低落,大敗終於難以挽回。房正攸見狀,隻好領著一批親信人馬開始撤退,並伺機護送著家眷突圍。 眼見大軍如潮水般湧入城中,為張叔夜捏著一把汗的飛廉如釋重負,他支撐著站起身來,心中想著房正倫的死,到底還是有些傷感!房正倫當日對自己的好,也可謂是難得的恩情,如果飛廉真的隻是“顏生”,那今日在城頭上血戰官軍的,也必有他一個! 飛廉的頭還是有些懵懵的,這時他才起身到了醫官那裡,見到了眾多正在接受包紮的受傷的兄弟們。不少兄弟傷情很重,為防感染,不得不用烙鐵去燙傷口,垂死哀號之中,飛廉亦不免難過地流下淚來! 醫官們忙得連說話的空兒都沒有,飛廉隻好自己找了些藥,讓一位跟他同來的兄弟給敷上了。他身上隻是一些淤傷,疼雖然疼,可並無大礙。 隨後的幾天,好消息不斷傳來:先是房正攸帶著家眷突圍去了,最終在海邊遭遇到一股官軍的圍捕,房正攸本人在逃跑時不慎掉下了一處高崖,竟然摔死了!這是趙興的手下弟兄親眼目睹的,還有禁軍的一些將校也在隨後幫著驗明了正身。等到飛廉見到屍體時,由於天熱,屍身已經嚴重腐壞,加上本就摔得很重,因而不堪辨識了——加上房家勢力迅速瓦解,所以飛廉對房正攸之死並無多少懷疑。 這房正攸也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確實令飛廉大感意外,畢竟他還想著在不利時請求朝廷招安,而他手下的精兵依舊不可小覷,何況還有房士林的接應,隻是終究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橫死於海邊! 在宗澤與房士林一邊,盡管官軍是一群烏合之眾,可宗澤並未與房家軍正麵交鋒,反而是依靠不斷的襲擾與阻擊,硬是將房家軍給拖在了去青州的路上,為張叔夜最終收復青州城贏得了時日。 聞聽父親之死及青州失守後,房士林隻得撤退,盡管宗澤率兵圍追,可也擋不住房家軍的去路。等到退回東萊島後,房士林便向朝廷提出了招安,並放回了先前羈押在東萊島上的鴻臚寺一乾人(已死了包括黃瑛夫君在內的數人),盡管宗澤對此有異議,但張叔夜秉持朝廷的意思,還是答應了房士林的請求,最終讓房家與遼國斷絕了往來。 朝廷隻是派了幾個官員到東萊島上監視,又允許房家繼續海上販運,房士林搖身一變還成了青州團練使,這讓飛廉覺得終究是個後患;可此時的朝廷及京東兩路哪裡還顧得了長遠,因為此時宋江等四方豪傑受到青州激勵,已經到處起事,張叔夜於是被派去四處滅火。不過房士林的長子及一個侄子被作為人質送到了汴京,戰船和利器被收繳,部分人馬也被分配到了三衙禁軍中,這多少可以讓他有所忌憚! 眾人都認為青州之事已是塵埃落定,唯獨飛廉心裡清楚,不揪出截殺使團案的幕後主使,那麼就談不上給了金使及天下人一個真正的交代和公道!至少他想要一探究竟,為何此人要策劃此巨大陰謀,又是如何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