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浩蕩,雷音滾滾,滅殺一切邪祟,也能震散心中意念。 尋常生靈聽到雷聲,往往心靈難生一念。 剎那空白之際,沒有痛苦,沒有恐懼,沒有驚訝,什麼都不會有。 但是白郎是化氣之妖,常年幻化人形,行走紅塵俗世。 在人間作惡未死的妖魔,都非凡俗之輩。 此時此刻,見到天雷滾滾落下,白郎沒有被雷聲攝住心靈,呆愣當場,反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對雷霆的恐懼,便是對死亡的恐懼。 恐懼死亡,便是求生的本能。 這一次生死危機之下,白郎求生的欲望戰勝了雷霆的威懾。 “吼!” 他張嘴發出無聲的咆哮,釋放出他心中的恐懼,也釋放出野獸天生的兇性。 他的身上冒出一根根尖銳的白刺,眼睛變小,鼻子變尖,人相隱去,多了幾分刺蝟的模樣。 當一個妖魔顯出原形,那就說明它要拚命了。 白郎是刺蝟精,懂草藥煉丹,通醫術毒術,好采陰補陽。 但是他不善爭鬥,沒有手段能和大名鼎鼎的雷法抗衡。 所以他隻能拚了命的催動土遁之術,不顧一切往地下鉆,想要鉆到大地深處去躲避那電光的追擊。 大地厚重,可鎮壓萬物。 雷為天威,雷氣為天火,落入地下,難以融入土氣之中,自然會受到土氣的排斥。 可他忘了一件事,他自己雖然天生能土遁,卻也是血肉之軀,一樣無法完全與大地之氣融合,會受到土氣的排斥和阻礙。 很快,白郎的速度就慢了下來,之前他在土中如魚在水,暢行無阻,此刻卻如沼澤泥水之中的魚,速度受到很大限製。 此刻已到了土遁的極限,他沒法再往下遁走了。 頭頂電光飛落,如銀龍墜空,勢不可擋。 白郎知道有人在操控電光,在灌注法氣維持,就像是操縱一條電蛇鉆入地底來追殺他。 對方的決心很強烈,不死不休。 “我和你拚了。” 白郎無處可逃,卻不願坐以待斃,再次發出無聲的吼叫,眼耳口鼻已滲出了鮮血。 吼! 吼聲引動一身法氣擴散,滲入周遭泥土之中,將土氣激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以白郎為起點,呈漏鬥狀向上擴散,引動更多的土氣,形成一重重波浪,開始沖擊那道落下的電光。 轟隆,轟隆,轟隆。 土氣磅礴,電光璀璨。 兩相碰撞,便如兩頭被人操控的巨蛇在地下角力,每一次碰撞,都在深邃的地下震出沉悶的回響。 整個地下的地氣都被這回響引動了。 電光仿佛龍入泥海,終於慢了下來,光芒也暗淡了許多,速度有了一點點停頓。 白郎把握住這點停頓,他知道對方的法氣也快到極限了。 此時此刻,他必須速下決斷,謀求一線生機。 “門神助我!” 白郎大聲呼喊,他喊出的字仿佛有某種未知強大的力量。 將他周身土氣攪在一起,形成兩扇土黃色的門。 門虛幻不實,緊緊閉合,仿佛存在於虛無之中。 白郎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兇戾。 忽然抬起長滿尖刺的右手,哢的一聲,將左臂生生扯斷,血液沒有湧出,而是被他用法氣收攏在血肉之中。 他忍著劇痛,再次喊出那四個字。 “門神助我!” 剎那間,掌中斷臂化作血氣飛散,滲入周遭泥土之中,與那扇大門相合,讓門上顯出一尊模糊不清的神像。 神像麵容模糊,雙手合十,掌縫與門縫相合,如同他徒手將門關上的一樣。 白郎見此神像,眼神一喜,仿佛看到了救星。 “門神助我!” 當他第三次喊出這四個字,大地死寂,萬物沉入無邊黑暗之中。 唯有兩點寒星在閃動,那是門上神像的眼睛。 白郎看到那雙星光般冷寂的眼睛,隻覺渾身發冷,血肉骨骼都被凍得結了冰。 哢嚓。 仿佛冰雕破碎的聲音,白郎感覺自己的身體破碎了,碎成一片片,被一道細長發光的縫隙吸了進去。 那是一扇微微開啟的門,正在將白郎的碎片一點點吸走。 碎片越來越少,門縫越來越小,地底幽暗之中的光也越來越暗淡。 就在最後一片將要沒入門內的時候,一點銀光落下,跟著鉆入了門中。 至此,大地深處陷入永恒的寂靜。 ———————— 徐讓收回手掌,地上還殘留著他漆黑的手掌印。 以掌印為中心,有一道道漆黑的焦痕如蛛網般散開。 這一計掌心雷深入地底,雷氣化作銀龍,直追那遁地而走的刺蝟精。 刺蝟精在地下占據地利,在無盡地氣的阻隔下,最終還是讓那妖精逃走了。 “原以為是野妖,看來還有些背景,竟然能請動門教的門神幫他開門。” 徐讓想到最後出現的那一扇秘門,心中不免氣惱。 若不是那扇秘門連接虛空,將刺蝟精直接接到了別處,他的掌心雷肯定可以將那廝直接做成烤野味。 他借法之後也是化氣修為,法力比起那刺蝟精強上不止一籌。 就算有地氣阻隔,他的雷法還是可以轟殺那刺蝟。 可惜,實在是可惜。 “好在最後將種子種上了,無論它逃到哪裡,雷雨之時,便是它喪命之日。” 徐讓暗自慶幸,那道火符一旦種上,沒有特殊的法門是解不掉的。 到了雷雨天,那刺蝟精必死無疑。 啪的一聲,屋頂破洞處有瓦片落下,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徐讓的思緒瞬間被打斷了。 他仰頭看著那個大洞,臉上頓時顯出尷尬之色。 人家新婚之夜精心布置的洞房,還沒開始用,就被他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打出個大窟窿,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當他看向床上那個安靜躺著的新娘子,又不禁自我安慰起來。 好歹我也救了一個無辜的女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算間接挽救了一個家庭,還為百姓除了一個大害。 應該不會要我賠吧?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響起一個聲音,“裡麵的朋友,不打算出來見一見嗎?” 張妙妙站在門外,心情有些忐忑。 當她先前看到那劍光飛入新娘屋中,接著響起一聲男人的怒喝,她就知道新娘屋子裡出了岔子。 那時她想都沒想,直接就往新娘屋裡沖。 不管屋子裡的人是誰,有沒有危險,她都要保護新娘子,保住張家的臉麵。 但是她聽到一句話:孽畜,哪裡走? 接著看到夜色中一道電光從天而降,如銀龍墜空,直接將屋頂砸出個大洞,落入了屋中。 那一刻,她瞬間止住了腳步。 作為奉紙天官的傳人,她能剪紙為馬,撒紙成兵,卻極其懼怕雷法。 紙包不住火。 雷霆便是世間最暴虐的天火。 這是她爹親口交代過的。 張妙妙雖不敢進去,心思流轉間,卻漸漸放鬆下來。 剛才那電光所攜帶天威正大堂皇,她就知道裡麵那個人不是個歹人,更何況先前那一劍也是驚醒她的一劍。 “此人和屋內那個莫名出現的男人絕不是一夥的。” 這是修行人的經驗,也是女人的直覺。 直到此刻,她見屋裡的雷霆之氣收斂,才敢開口詢問,想看看這件事到底是什麼前因後果。 過了一會兒,屋裡重新亮起了燈。 接著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請進。”